第11章 願做義工 不做金絲雀(1 / 1)

滿月傳奇 唐酥 1755 字 4天前

聖莉亞教會醫院是一座相當宏偉的西式建築,共四層樓高,坐落在繁華的東大街上,白牆灰簷上刻著一個深沉的十字架。周頤讓羅韜送新月去醫院。羅韜本想通知醫院院長,清出一條專用道,辟出一個安靜的會客室,把威廉醫生喚上來,當麵感謝一番,這差事便完滿結束了。沒想到新月拒絕了他的安排,讓他在車上等候,她自己進去便可以了。新月說:“雖然我如今居住在大帥府,可終究不太適合。”羅韜一聽,意有所指,也覺得有理。雖則他們這些近衛都知曉新月的地位不一般,可年少帥沒有明說,也沒有公之於眾,到底有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他對新月起了一絲佩服之情,不爭不搶,不耍排場,比之很多傾慕少帥的小姐姑娘沉穩淡泊。新月不喜他們前呼後擁的跟隨,再三答應會在一個小時之內回來,絕不會像上次一樣說走就走才得以下車。南蕪鎮沒有醫院,連個像樣點兒的衛生所也沒有。她曾聽聞過,卻是第一次見。她像劉姥姥逛大觀園一般傾慕這個龐然大物。穿過一個寬敞的西式庭院,她看見三三兩兩穿著白色裙子的護士或匆匆而過,或攙扶著穿淺色條紋服裝的病人,穿著白袍大褂的醫生坐在一個個房間裡麵對著病人,用他們的專業救死扶傷。新月找到了外科,外科統共有兩個醫生,一個是外籍的威廉醫生,另一個便是張詩華。威廉醫生的門前有兩個等候的人。坐在外間的護士詢問新月哪兒受了傷,預約了哪位醫生。新月是來找張詩華的。她輕敲張詩華房間門,從虛掩的門縫傳來“請進”。張詩華正坐在辦公桌後看報,他抬頭,認得她,摘下西洋近視鏡,笑問:“馬小姐哪裡生病了?”他的房間很樸素,隻一張長的紅木辦公桌,兩張椅子,背後放置著一張檢查用的病床並一張簾子。他的桌子很整潔,隻一支筆,幾張藥單並一份報紙。一麵牆上掛著一幅匾額,上書“醫以濟世,術貴乎精”。新月暗暗放下心來,他還記得她。她關上門,坐定,支支吾吾一陣,倒是有些難以啟齒的模樣。張詩華奇了,打趣道:“我這兒既不是婦科,又不是內科,外傷上難道還有什麼難以明說的病症?”新月且開口:“倒不是有什麼病症,而是有事情想要麻煩張醫生幫忙。”醫生在這樣不知明日,不知生死的年頭裡,著實是個受人尊敬的職業。再說西醫頂著洋人的光環,到底更神聖。張詩華也算是一隻腳踏進上流社會的人,隻實在沒興趣和公子哥兒們玩樂,每逢遇上邀約走個過場便遁去。可梅城的圈子不大,他早就聽聞年少帥在府裡供著養著一個新歡,又那日在街上見到近戍衛侍,明白上幾分。他說:“年少帥在梅城是響當當的人物,我不過是個黃綠大夫,能有什麼是他幫不上忙,而我能幫得上的呢?”為著自己身上被貼上年少帥的標簽,新月心底泛起一絲不知名的漣漪,略有些不自在,卻不願意在外人麵前多作解釋。那日在戲院裡頭,她隱約聽見他們的喁喁細語。話語中一再把她當成為了攀附權貴死皮賴臉巴著周頤不放的村姑。她知道人言可畏,心中不悅,卻又無從反駁。所以當遇上張詩華,聽他一言,便有了彆樣的決定。也許在這個繁花似錦的城市,能有她的容身之地。新月說:“即便是三軍少帥也有力所不及的地方,比如說周頤便是如何厲害也不懂得如何應付癇病。”“哦?”張詩華道,“這般聽來,小姐似乎很有研究。”新月雙眼彎彎,落落大方:“提不上多有研究。隻少時起便與醫書交友,盼能懸壺濟世,不負所學。”早先與她接觸之時,張詩華便知道她應是略懂醫學,所以猜她是護士或仍舊是學生,現聽她如此說,想來還是他想岔了。“願聞其詳。”提及病症,新月便元氣滿滿,心中抑鬱一舒而儘:“癇病首見於《內經》,不僅提出“胎病”、“癲疾”的病名,並認為發病與先天因素有關。”“巢元方《諸病源候論·癲狂候》指出:‘癲者,卒發仆也,吐涎沫,目急,手足繚戾,無所覺知,良久乃蘇。’”張詩華原也是世代醫家,可惜後來家道中落,家中長輩將他送出國外避禍,讀書之時他仍舊選擇了醫學,隻是此醫學非彼醫學,心中不可謂沒有留下遺憾。他興致勃勃地追問,新月儘其所能地回答。期間張詩華談論起外科理論,聽得新月眼睛亮堂堂的,直勾勾地盯著他。張詩華對這樣的眼神十分熟悉,他經常在照鏡子的時候看見自己瞳孔中閃爍著光芒,那是求知好學的星光。他忽然有了一個主意,也許對兩人都有幫助。“家父曾經也是京中有名的醫師,後因故去世,家學便失傳了。在下有個不情之請,希望能借小姐家的藏書一看,不知可否?”他的要求有些唐突,畢竟從古至今,每個家族皆有各自的家傳絕學,全都記錄在一卷卷經書之上代代相傳,皆是寶貝。一個有教養的人是不會提出這樣失禮的要求的。“好!”新月脆聲應承,毫不猶豫。同樣的,她也能理解張詩華對醫術的執著追求。更甚者,她很高興自己能得到他的認可,能幫得上他忙,這讓她感覺到有價值,而不是……她並不是十足的無知,隱約曉得周頤未說出口的情意,隻是她也明白她與他之間的有著無法跨越的鴻溝,她對他沒信心,更是對自己沒信心。憑甚自己能得他一生一世的青睞。若是僅以聽話為代價,她是不願意的。既然大帥府不是久留之地,總得為以後做打算。投桃報李,張詩華請新月提出她確切的請求,他定會儘他所能幫助她。新月靦腆一笑:“我隻是憑著一腔熱血來找你,真要說出想做什麼具體的事情,倒也……”“我能不能到醫院幫忙?”新月終究問出來。她的耳根有些發燙,明白這是一個為難的要求,隻憑著一腔熱血,不吐不快。“馬小姐這個要求……”張詩華麵露為難,略微思索,忽然有了主意:“醫院有正式的考核和招聘,這事我著實不能做主。這樣吧,梅城的西邊有個兒善堂,是個孤兒院,由城中的善長仁翁資助。我每個星期會去那兒做義工,也替城西的老百姓們義診。馬小姐有興趣的話可以和我一同去,我也可以趁這個機會教你一些醫學知識,想來憑小姐的能力去考個證書再進醫院也不是難事。”新月兩眼放光,連忙點頭:“好!我願意,我願意!”兩人約定好見麵的時間地點後,新月退出去走廊,尋了個空閒的時間,和威廉醫生見上一麵,當麵道謝。威廉醫生見到新月,十分熱情,也十分感動她竟親自前來。威廉醫生在中國待了好幾年,中文說得十分地道。新月仔細應酬一番後,看掛鐘上的時間差不多便道彆離去。她走出聖莉亞醫院的時候,羅韜連忙上前迎接,幫她打開車門,小聲抱怨道:“馬小姐怎地去了這般久?”雖然說好了是一個小時,可不過是道個謝,他沒想到新月真的待了近一小時。“這不是還沒到時間嘛。”新月滿不在乎地說。新月坐在後頭,羅韜開車。車子緩緩駛進鬨市。大街上十分熱鬨,星鬥市民們自有他們的忙碌和熱鬨,渾然不覺外間天地的蒼茫。在梅軍的守護下,他們依然過著寧靜的生活。也無怪乎梅城的人對梅軍的尊敬。連她都能沾得一絲光輝,在周頤的庇護下,恍若新生。剛才還是晴空萬裡,忽然天空陰沉下來,烏雲壓城,市民們匆匆而行,街上的商鋪和攤販忙著收拾東西,不安和壓抑湧上心頭。隻盼這雨能早點下出,驅散這煩悶的陰鬱。新月回到大帥府。周頤今日竟早早地回來了。家裡來了客人,他正在接待。新月便打了個招呼回瑾年居歇息。夜晚,周頤派人來說要陪客人用膳,讓她自己吃,不必等他了。來傳話的下人才剛說完,傳菜的下人便捧著熱乎乎的菜端上桌。原來他早就吩咐好膳食,絕不需要她操心。也奇怪,新月不記得自己曾經和他說過喜歡吃什麼,偏偏每次他點的菜都是她愛吃的。桌上擺放著清蒸東星斑、釀豆腐、菠蘿咕嚕肉並一道炒花菜和一盅椰子燉雞湯。新月今日心情好,食指大動,聞到肉香味便覺得饑腸轆轆,竟將晚餐一掃而空。等周頤回到瑾年居的時候,便見到一個走路疑似大腹便便的女人,繞著小花園慢悠悠地散步消食。今日來的客人,是父親的舊部,人稱東叔。東叔早已退休,在軍中仍然有不俗的影響力。他的大兒子從了軍,在梅軍中擔任官職,半個月前犯了錯誤,被周頤革了職,調到糧倉鎮守。沒想到他不滿處罰,日日酗酒,今日抽煙時不慎燒了一個糧倉,被他綁了遣回家中。現如今東叔便是帶著一群老人來探一下他口風,看他將會如何發落他兒子,話裡話外一再地倚老賣老,講些當年跟隨父親南征北戰的陳年芝麻事。他煩極了,又不得不敷衍著。遲早有一天,他會將他們連根拔起。梅軍裡不需要這種不中用的裙帶關係,禍亂軍紀,擾亂軍心。周頤本來心情煩躁,見新月像隻鴨子一般繞著花園打轉,嘴角便忍不住上揚。“我何時養了隻鴨子。”周頤打趣道。新月正在奮力和肚中的肉食做鬥爭,走路累得有些暈乎乎的,忽然聽見周頤的話,有些羞惱:“說誰是鴨子呢?什麼時候我成了你家養的了?”“怎麼?難道我還養不起嗎?”新月說:“就是養不起。”周頤不計較她的牢騷,陪她散步,問她今日做了什麼事情。新月本想和他說和張詩華約定的事情,想了想覺著與他說了以後,他肯定又要勞師動眾一番,再說她不過是在他家借住,雖說承了他的恩惠,可也不需要事事稟告,最終什麼都沒說。見他眉目間儘是疲乏,新月催促他回房休息,自己也回房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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