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當眾救人(1 / 1)

滿月傳奇 唐酥 1711 字 4天前

休養了一個星期,在新月懷疑自己將要悶出虱子的時候,周頤終於將新月帶出門。周頤覺著新月穿旗袍好看得緊,又想著她長得嬌俏,穿洋服應該也好看,便琢磨著帶她去平日做西服的傑森洋服店看看,聽說他的妻子瑪麗洋裙做得不錯。傑森洋服店在城中央的商業大街上,坐在汽車裡,兩側的樹木不斷往後退,兩邊的房子和人也不斷往後退,新月是第一次坐汽車,扒拉著車窗往外看,樣樣都覺得新奇。進了商業街,人離得近了,人聲鼎沸,車頭前不斷響起喇叭聲,叫賣聲不絕如縷,熱鬨得緊。車停了以後,有聽差前來開門。新月下了車,跟著周頤往內走。少帥出巡的儀仗自是不一般,衛戍近侍早就警戒好了,見他攜著新月進門,所有衛戍近侍立正上槍行禮,整齊劃一的聲音轟隆隆的嚇了新月一跳。店鋪裡沒有其他人,傑森和瑪麗早就在一旁笑容滿麵地等候兩人大駕光臨。周頤按照西洋的貼臉禮和傑森、瑪麗打招呼。輪到傑森向著新月走來的時候,嚇得她連連後退。周頤笑著製止道:“傑森,她不習慣你們洋人那套,彆嚇著她。”傑森和瑪麗都笑了,儘管他們的笑容不帶嘲弄,新月仍然感到有些困窘。周頤和傑森在用洋文聊天,瑪麗帶著新月進了工作間,一邊拿卷尺替她量身,一邊用生澀的中文和她聊天。新月聽不習慣她的外文腔調,儘管知道她可能是在講中文,依然無能為力,無論瑪麗說什麼,她都隻能嗯嗯地點頭,羞澀地維持著麵上的禮貌。很快的,瑪麗也覺得無趣,不再和她搭話,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工作。從洋服店出來,兩人一路坐車去慶陽大戲院。那慶陽大戲院是梅城唯一的戲園子,因著今日有唐甯的《長生殿》,園子裡早早就座無虛席,熱鬨非凡。周頤在慶陽有包廂,從二樓扶梯上去,一路都有人行禮。等在包廂坐定後,又有幾位達官貴人過來寒暄。新月覺得著臉熱,耳邊充斥著如嗡鳴般的竊竊私語,心下微微懊惱,還不如不出門的自在。戲台上的鑼鼓聲響起來,那幾個貴人才回自己的包廂,觀眾們的視線終於有了停留的地方,新月這才覺得臉上的熱度消散了些。台上的人唱得耳熱,偏偏新月聽出了悲涼。她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才經曆的血影重重,這世上有多少平民百姓仍舊活在苦難之中呀!環顧四周,偏生這些扼著時代命脈的貴人一臉迷醉地享受這一擲千金的快樂。新月喃喃自語了一句:“這真真是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呀……”周頤縱然眼睛盯戲台,心思仍落在新月身上,聽聞此言,問道:“你這是說的是戲文,還是說的這些人?”對著周頤,新月自然不拘謹,用眼神掃視一圈,“你說呢?”周頤忽地哈哈大笑,拍手叫好:“好一個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正是唱得纏綿悱惻,淚沾綸巾的時候,忽然從周頤的包廂裡傳出大笑聲,樓上的人紛紛探頭,樓下的人紛紛轉身。新月惱了這麼多人的注視,尋了個借口出去透透氣。她本就不愛這種奢華的玩意兒,便也不在意這演到哪兒去了。出了戲園子,新月自在了許多。戲園子的門口有許多蹲在路邊的黃包車夫,還有兜售香煙小吃的小販,幾個小女孩提著籃子攔著路邊的小姐夫人買花,這些人才是和南蕪鎮上的人一樣,真真切切活得有力量的人。新月走了一段路,覺著不舒坦,才想起來今天第一次穿了高跟鞋,據說是從西方傳來的洋玩意兒。來時坐著車不覺得,現在多走幾步路便覺得小腳趾和後腳跟的地方磨得生疼,也不曉得如今的女子為何時興穿這樣的鞋子。這和母親舊時的纏腳有何不同,看來無論中外新舊的女子都愛折磨自己這雙腳。新月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最後還是脫了高跟鞋拎在手上,左右張望著看看有沒有布鞋店,買雙布鞋慢慢走回去。忽然新月聽得身後傳來騷動,回頭一看,路中央有一群人圍在一起,指指點點。其中一個人從人群中驚慌失措地退出來,往新月奔來,口中直喊著:“瘋病……瘋病……”新月對病症有著天然的狂熱,即便彆人都往後退,新月也想往前去看看。她穿過人群走到最前麵,看見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小孩倒在馬路中央,身子抽搐著口吐白沫,後頭發出淒厲的叫聲,然後臉色蒼白,瞳孔已經有散大的的趨勢。她意識到不對勁,她曾經在醫術上看過這樣的症狀。正要上前去的時候,一個人影從她身邊衝過去,當機立斷,輕輕地將孩子的頭擰向一邊,幫他解開胸前的扣子他叫喊著:“有沒有人來幫個忙?”可周圍的人隻是駐足觀看,沒有人敢上前。他嘴裡罵了幾句,正想要手腳並用壓在男孩的身上,餘光看見一個光著腳的姑娘正輕輕壓著孩子的肢體,順著抽搐的勢頭加以保護。僅憑她這一手法,便知道是內行人。癲癇發作一般在五分鐘之內都可以自行緩解。可有許多人遇見這突發的狀況便嚇得手忙腳亂,在患者抽搐期間強製性按壓患者四肢,過分用力造成骨折和肌肉拉傷,增加患者的痛苦。等孩子的抽搐不再發生,昏睡過去的時候,在新月的幫助下,他將小孩轉為側臥位,幫助排出口腔內分泌物。圍觀的人群見小孩安靜下來,似乎沒事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這時,一個驚慌失措的婦人衝進人群中,緊緊地抱起小男孩,感激涕零,跪著想要向新月和施救的男子叩謝,被他扶了起來。見這幕戲完滿落幕,人群就散了。施救的男子拍走身上的灰塵,微笑著詢問:“你好,我是張詩華,弓長張,腹有詩書氣自華的詩華。冒昧請問小姐芳名?”“馬新月。月初彎月的新月。”新月本就對醫者很有好感,更何況是有愛心的醫者。“我是聖莉亞教會醫院的外科醫生,小姐你是護校的學生嗎?”整個梅城統共就一家大醫院,裡頭的醫生和護士他都認識。看她剛才協助她的手法,應該是受過專業訓練的,又看她年齡頗輕的樣子,所以猜想她仍是護校的學生。新月知道聖莉亞教會醫院,替她醫治的威廉醫生便是裡頭的醫生。她笑著搖頭,自嘲道:“並不是,說起來我連大夫也不算,隻能說得上是個醫術愛好者吧。”張詩華驚歎道:“小姐謙虛了,憑小姐的能力,該是能夠幫助很多人的。”聽了他的話,新月心中一動,正想要追問,幾個近戍衛侍追了上來,滿頭大汗,想必是尋了她很久。“小姐怎地走出來了?少帥要責怪我們的了。”他們急道。新月也不想難為他們,匆匆地將一條手絹遞給張詩華:“你先包紮一下傷口。”她指的是他手臂上還滲著血的抓痕。張詩華不願跟軍人多打交道,接過手帕,笑著道彆便遁入人流中。新月穿回高跟鞋,被他們簇擁著往回走去。行人認出他們是衛戍近侍,紛紛退避三尺。回到慶陽大戲院,戲仍未散場。她一進包廂,周頤便問:“怎麼去了這麼久?”看他神色應是不知道她跑去外麵了,隻以為她或去廁所或去院子裡逛了下。新月微帶歉意道:“讓你擔心了。在院子裡迷了路,幸好他們出來尋我,這才找到回來的路。”周頤“哦”了一聲便不再問。慶陽大戲院後頭有一個極大的院子,小橋流水,亭台樓閣,綠樹蔥蔥,不熟悉的人確實很容易迷失方向。他說:“快到飯點了,我們回家吧。”新月不解:“戲不是還沒有做完嗎?”周頤俏皮道:“誰叫馬小姐沒興趣呢?這戲咱看不上眼,不看了不看了。”於是兩人乘車回大帥府。到大帥府的時候,差不多六點鐘,天早已暗了下來,因平陽大道上有煤氣路燈,極明亮。新月不禁感歎道:“梅城處處都與南蕪不同呀!”見她像個小孩子一樣,眨巴著大眼睛,什麼事都覺得新奇,都要看上一看,問上一問,周頤便覺著好笑。新月嘟著嘴不滿道:“孔老夫子有言,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我這可是聽從聖人所言,認真踐行何為不恥下問。”周頤哈哈大笑:“是是是,現在若仍是清朝年間,馬小姐絕對可以去考個女狀元回來。”他覺著她好笑,是欣賞,是喜歡。怎的有如此可愛的女孩子,性情靈動,不像許多小姐夫人,喜歡端著樣子,一幅什麼都曉得,什麼都能說教一番的樣子。兩人進到府中後,剛巧蘇婉文正在用晚膳。見他倆回來,奇道:“不是去看戲了嗎?這麼早就回來,怎麼不去下個館子?”她招呼丫鬟多加兩副碗筷,又正想叫廚房再準備幾個菜,誰料到周頤說:“大嫂不用忙活了,你慢慢吃,我們叫了羅琳餐館來做西菜,我們回瑾年居用飯。”蘇婉文這才坐好,呐呐道:“吃西菜好,吃西菜好……”。回到瑾年居,羅琳餐館的大廚是個紅髯的外國大胖子,已經準備好了餐點。兩人在一張長桌上麵對著麵落座。燈光微暗,桌子上用漂亮的水晶瓶插著一束玫瑰,旁邊用燈座插著幾根蠟燭,燭火搖曳生姿,極有情調。大廚上完菜後,一道一道地解說完後也退了出去。房間裡隻剩下新月和周頤兩個人。周頤耐心地教新月西餐的禮儀,教她使用刀叉。新月嘖嘖稱奇:“這西洋文化挺有意思的。”兩個人聊著天,晚餐的時光過得十分愉快。在吃著餐後甜點黑森林蛋糕的時候,新月試探地問:“威廉醫生是聖莉亞教會醫院的醫生吧?我能不能去見一下,感謝他?”周頤欣然應允:“我吩咐下去,派人接送。”他很高興她願意出門應酬,自然她說的樣樣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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