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楊麻子的案件還沒查出個所以然來的時候,又有兩具屍體被發現了。他們各自被發現死在家中,死於被鈍器擊打,而脖子上都有幾道駭人的手指印。而同樣的,每個死者的家門前都會被印上一個完整的血手印,那已經成了一種標誌。原本以為能很快抓住的凶手竟接二連三地開始犯案。這或許根本不是什麼私人恩怨,而是一個瘋子毫無目的的四處屠殺。一時之間,餘杭縣內人心惶惶,每個人都生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也對自己家的門產生了莫名的恐懼——他們害怕那扇門上會出現一個鮮血淋漓的掌印,那代表著死亡。竹秉誠已經因為這件事焦頭爛額。他已經很久沒有休息了,每天都坐在書房裡研究卷宗,他害怕,害怕下一具屍體被發現,而自己卻隻能傻乎乎地坐在衙門裡,隻等被凶手牽著鼻子走。至於孟淮之,他每天也是在東奔西走,一有線索便立刻稟報竹秉誠。聽他說近來被殺的兩個人都是男子,除了死狀和死因相似,現場沒發現什麼特彆的線索了。他說,他認為凶手是一名女子,屍體上之所以會既有掐痕又被鈍器擊打是因為女子氣力不足無法徒手控製住並掐死一個男子。竹秉誠顯然讚同他的說法,隨即便命令手下衙役們對近些天形跡可疑的女子進行逐一排查。這一切都被竹亭看在了眼裡。她自然是覺得師父說的是有道理的,但就這樣以“形跡可疑”為標準尋找一名可能是凶手的女子,簡直就是大海撈針。這樣漫無目的地找下去,恐怕整個餘杭縣都翻了個底朝天都找不出真凶來.。雖然明白這麼做意義不大,但竹亭還是沒有去阻攔自己的父親,因為她看得出來,父親這是急了,就算他不說出來竹亭也能察覺到,他現在已經瀕臨“病急亂投醫”的地步了。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啊。竹亭苦惱地坐在自己的小密室裡,用手撐著下巴。她有一種預感,凶手的腳步絕對還沒有停下,若是再不快點揪出真凶,隻怕會有更多的人死去。不過話說回來,凶手為什麼要殺這些人呢?圖財?三個現場都沒有發現財物丟失;圖色?她可看不出這三個邋遢大漢有什麼姿色;為情?可三個死者之間並沒有任何聯係;尋仇?唔……這倒是有點可能。竹亭揉揉太陽穴,她現在對這幾起案件的了解還是太少了,僅憑現在這點信息她根本得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她正苦惱著,卻又突然靈光一閃。或許,她的師父會再次小小地縱容她一次吧?“不行。”孟淮之的回答格外乾脆,乾脆得竹亭一時間措手不及。“為、為什麼呀!”竹亭不服氣地嚷嚷道,“我是想為我爹分憂,又不是想做什麼壞事,怎麼就不行了?”孟淮之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熱茶,淡淡的苦澀浸染了他的舌尖。他淡然地說道:“不是說你會做壞事,而是這個案件現在很棘手。”“就是因為棘手所以我才想出一份力啊。”竹亭死死地盯著自己的師父,明明還是早春,她卻覺得一陣悶熱,後背都浸出一層薄汗。“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孟淮之再次打斷了她,此刻他的神情已經變得無比肅穆,眉頭擰成了一個淺淺的“川”字,“這件事,似乎驚動了上麵的人了。”竹亭不解其意:“上麵的人?”看著竹亭疑惑不解的麵容,孟淮之輕輕嘖嘖嘴,說:“餘杭縣畢竟是個小地方,但這麼個小地方卻出了這種駭人聽聞的事情,若你是當今聖上,怎會坐視不管任由我們這些小官小吏自己解決呢?”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這事都傳到皇上那兒啦!”“現在餘杭縣裡人心惶惶,不少百姓鬨著要出城去,雖然大多數人都在出縣關口那兒被攔了下來,消息卻傳出去了。”“那……那皇上那兒怎麼說?”這話一出口竹亭就後悔了,皇上怎麼想,他們怎麼知道呢?但孟淮之並沒有笑話她,神色反而愈發凝重。“其實今日上午就有人傳來消息,說皇上已經派了人過來協助查案,”這“協助”二字頗耐人尋味,皇上派來的人,怎麼可能僅僅是協助這個小縣衙的人辦案呢?說到底,竹亭他們才是陪襯,“這都好幾天前的消息了,算算日子,用不了幾天就會到了吧。”竹亭有些不安,她從來沒見過來自京城的大官,萬一是那種官架子很大的家夥怎麼辦?一想到此處,竹亭越發覺得那凶手可惡,隻想儘快將他抓住還這個原本清靜的小城一個安寧。“對了,師父,”竹亭決定不再去想彆的事情了,她仰麵問道,“新發現的兩個死者是個什麼狀況?”孟淮之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經地說:“說到這個,我也覺得有點意思。最近的兩個死者都是男子,一個叫陳三斤,一個叫王初。前者是個廚子,後者是個秀才。家境差不多,都是能勉強解決溫飽問題的普通人家。但是二者之間並沒有什麼聯係,甚至兩個人根本就不認識,一個住城東一個住城西,為什麼凶手偏偏會選擇這兩個人呢?”說著,孟淮之臉上的疑惑愈發沉重。竹亭撇了撇嘴,微微側過頭,問:“這兩個人之間沒有彆的相似點了嗎?”“這個嘛……”孟淮之苦笑,“還需要進一步排查。”也對,他們現在需要時間。但是凶手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隨時都有可能出現下一個死者。唉,也不知道那些京城來的人什麼時候才會到啊。竹亭悶悶地想到,楊麻子,陳三斤,王初……王初……陳三斤……咦?她蹙起眉頭,抬頭看天。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兩個名字有點熟悉?是夜。因為城內有一個連環殺手出沒的緣故,縣內已經設置了宵禁,所以此時此刻街道上空無一人,家家戶戶都門窗緊閉,儼然被恐懼籠罩。如果不是加了好幾兩銀子,恐怕這位老船夫也不願做他們的生意。來者抓抓腦袋,格外鬱悶。這一路走來儘是水路,隻有在轉乘小船抵達餘杭縣的途中雙腳沾了點地氣。“不過好歹是平安抵達了。”來者長舒一口氣,“咱們接下來的活兒可不輕鬆。”“說得好像咱們是來消遣玩樂的一樣。”一名身著黑衣的女子麵無表情地從他身邊經過,“去找客棧。”隻見這名女子眉眼狹長,睫毛如扇,朱唇微抿,麵色沉靜,是位十足的窈窕美人。“彆這麼嚴肅嘛。”他也跟了上去,“不就一個小殺手,咱們六扇門破過的案子還少嗎?”女子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歐陽大人,你現在也不過是六扇門內幾十個兄弟中的其中一員,師父雖然有意栽培你,但還是建議你不要太得意讓尾巴都翹上天去。”被稱為歐陽的年輕人吐吐舌頭,笑道:“放心吧小師姐,這種殺手,來一個我劈一個,來一對我劈一雙,保管你,哦,還有小花妹妹安全。”這時,二人才留意到身後還有一個嬌小柔弱的影子,那是一個麵露怯色的姑娘,身著粗布衣裳,腳步不穩,但無法掩飾她眼中的靈氣。“小花妹妹,你沒事吧?”歐陽關切地迎上去,惹得小師姐不屑地嗤了一聲。“沒事的,隻是有些害怕……”小花微微癟嘴,“是我拖你們後腿了嗎?對不起……”“哎喲,哪有什麼拖不拖後腿的?”歐陽大大咧咧地笑了笑,“沒事,你小師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可關心你了。”聞言,小師姐意味深長地看了歐陽一眼,隨即又彆過頭去不再看他。“不過咱們現在還是快點去找個客棧落腳吧。”歐陽伸了伸腰活動一下許久沒有舒展的筋骨,“明天一早,咱們就到餘杭縣衙好好查查這個案子。我保證,不出三天,咱們一定能把這事查個水落石出。”小師姐低聲喃喃:“又在這兒說大話了。”“我相信安哥。”小花則一臉崇拜,令小師姐又皺緊了眉頭,“畢竟安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嘛。”小師姐又想到那時候,他們正在去找小船的路上,卻見一個惡霸正堵著一個小姑娘的去路,那個姑娘看見他們帶著刀便大聲呼救,歐陽這個笨蛋,看見這一幕毫不遲疑就出手把那個惡霸給打趴下救了那個姑娘,也就是小花。後來,這個小花說自己是被人販子拐到這裡來的,原本家住京城。歐陽也不多想,便讓小花和他們一路,在餘杭辦完事後就一道回京城去。而在路上,他又將他們二人六扇門捕快的身份說了出去,美其名曰“坦誠相待”,但小師姐隻覺得這個家夥是個傻子。歐陽這個蠢貨也不多想想。小師姐眯起眼睛,他難道真的不覺得,這個“小花”出現得太湊巧了嗎?就像事先安排過的一樣。但是這份懷疑僅僅是她的直覺,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這個小花哪裡可疑。但是……她就是覺得不爽。莫名的不爽。真是奇怪。小師姐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有些微微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