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同眠(1 / 1)

女仵作駕到 陸北言 1755 字 4天前

遇見了命案叫官府的人來,這本是無可厚非的,而且也是最正確的做法,誰知話一出口,顧東樓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笑什麼啊?”竹亭大為不解。“我?我笑你現在竟然這麼老實了。你之前不還趁著官府的人沒注意偷偷去驗屍嗎?還有那天,你和我一起去偷偷挖屍體,你不會都忘了吧?”看顧東樓笑得如此玩味,竹亭的臉微微有些發燙,心想原來自己已經做了這麼多丟人事了啊?不過做出來的時候她可沒覺得丟人。“怎、怎麼可能忘了嘛……”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乾脆岔開了話題,“你到底想說明什麼?”“我的意思是,不如這個案子,就交給咱們處理如何?”顧東樓笑得像隻老謀深算的狐狸。他這話說出來,竹亭被驚了一下,歐陽安倒是沒多大反應,查案子本來就是他的工作,所以聽到顧東樓這個提議他難得地對顧東樓表示了讚同。“你在開玩笑吧?”竹亭愣愣道,“這裡可是兗州,兗州知府可還坐在衙府裡的呢!何況明兒一早柳家人準去報案了,到時候哪還有我們什麼事呀?”其實她這話意思很明顯,如果要查,她沒意見,主要是宮時那邊不好擺平,她沒辦法插手這件事。雖然沒有答應,但隻要她願意趟這趟渾水,就沒什麼問題是不能解決的了。顧東樓也沒說行不行,隻是笑道:“這事不歸你管,你隻需要去查案就行。”說罷對歐陽安輕輕地挑了下眉毛,對方卻完全沒注意到他的小表情。“這些先不說,”歐陽安提出了一個務實的問題,“咱們今晚睡哪兒啊?”“看樣子,還得去麻煩一下那位柳老爺了。”竹亭有些為難地說道,“但他才死了兒子,現在去打擾好嗎?”“找老爺乾嘛啊?”顧東樓插入竹亭和歐陽安中間,一左一右兩隻手搭在了他們的肩膀上,滿臉自信,“走,跟著小爺絕對沒錯!”“三位是要借宿一宿?”老管家抬著眼皮看了看三人,臉上沒什麼表情,似乎對這種要求已經習以為常了。“沒錯沒錯,勞煩您老幫我們找三間客房可好?”顧東樓滿麵笑容地說道。剛才他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樣,竹亭還以為他有什麼好辦法呢,原來是來找柳家的老管家啊,真不知道該讓人說什麼好。老管家微微低頭沉吟片刻,又說道:“可是,今晚老爺大壽大擺宴席,不少客人都醉得一塌糊塗來這兒借宿,現在也隻剩一間空房了。不知你們三位介不介意擠一擠?”“介意!”三人異口同聲地高喊,竹亭更是大驚失色。老管家一攤手:“那小老兒也沒辦法了。”這……這可怎麼辦呀……竹亭覺得自己的臉上一陣滾燙,想說點什麼開了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如果自己不是女子的話那三人一起擠擠倒是沒什麼大問題……想到這裡,竹亭覺得自己好像成了另外兩人的拖累。竹亭試探著開口道:“要、要不然我另外……”“我常年習武,一晚上不睡在房間裡也沒什麼大礙。”歐陽安的聲音蓋過了她,“我今晚就在外麵找個地方打個盹就行了。”待他說完,竹亭感激地望著他,眼中閃著點點光亮。“哦,是嗎?”顧東樓突然湊近了身子,一把攬過竹亭的肩膀,臉上儘是得逞的笑容,“我們兩個身子羸弱,就勉為其難地擠一擠吧?”……啊?啊?!竹亭死死地盯著懸梁,兩隻手抓緊了被子裹到自己的鼻底,似乎隻有這樣才能有一點安全感。顧東樓百無聊賴地坐在床沿,環顧著這間屋子——作為客房是很普通的那種,裝潢簡陋,不過用來歇息一晚也足夠了。“你彆這樣啊……”顧東樓又轉過頭看向竹亭,而她的眼神依舊空洞,似乎聽不進去任何話語,“你這個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占了你的便宜呢。”竹亭不言不語,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好像一具屍體。“不就是和我擠一晚上嘛,我可是正人君子,你可儘管放心。”顧東樓一本正經地說道,但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總感覺怪怪的。過了良久,竹亭終於緩緩吐出一口氣,顫顫巍巍地說道:“爹,女兒對不起你……”“你這是要死了嗎?!”顧東樓狠狠一拍被子,而後語氣一轉,“那這樣吧,我睡地鋪,你睡床。這樣總行了吧?”他也不用等竹亭應答,自顧自地抱起一床被褥丟在了地上,一麵鋪地鋪一麵喃喃自語:“我可是顧家少爺,誰不是好聲好氣地伺候我啊?現在倒好,因為你,我可是第一次睡地鋪……唉,誰叫你是小祖宗呢?”聽著他念叨,竹亭的眼皮才微微動了動。她微微側過頭,看向顧東樓正在忙碌的背影,嘴巴微微張了張,卻什麼都沒說又閉上了。到了晚上,熄滅了油燈,二人都躺在了自己的被窩裡。一個在床上一個在地上,二人的呼吸聲都很平穩,寂靜的黑暗中似乎也隻剩這點聲音了。“顧東樓,你醒著嗎?”率先開口的是竹亭,她的聲音不大,隻有醒著的人才能捕捉到這點細微的聲音。“嗯。”地上傳來了悶悶的應答聲。竹亭側過身子,麵向聲音傳來的一邊:“顧東樓,我發現我越來越看不透你了。”“你從來就沒看透過我。”他的話裡似乎飽含著某種深意,但此時此刻的竹亭還聽不懂,她隻是對當下就事論事罷了:“為什麼你一定要和我待在一起?……我的意思是,現在這樣……”接下來的詞彙似乎有點難以啟齒了,但竹亭相信顧東樓明白自己的意思。她聽見黑暗中傳來在被子中輾轉反側的聲音,等這個聲音平息後,顧東樓略顯疲憊的聲音才傳進她的耳朵:“我不想你跟六扇門的人走太近。”“為什麼?”竹亭追問。“衙門六扇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顧東樓似乎是在喃喃自語,又像是在感歎什麼,“雖然不過是百姓之間的一句俗諺,但我想借這句話提醒你,六扇門的水可沒有你餘杭縣衙那般淺薄。”可是,歐陽大哥是好人呀。竹亭本想脫口而出這句話的,但轉念一想,現在爭辯這個也沒什麼意義,便就閉了嘴。然而顧東樓的聲音還在繼續:“現在的你,不過是隻小打小鬨的淺水魚蝦,越是靠近京城,那些人越是深不可測。最後的結果,終究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那你的意思是,我就隻有被吃的份兒咯?竹亭很想質問他這句話,但說出口的卻是另一個問句:“我是蝦米,那你又是什麼?”然而對麵卻久久沒有應答,竹亭剛想催促,卻聽見一陣鼾聲傳進她的耳朵。居然就這麼睡著了?竹亭暗暗“嘁”了一聲,背過身子麵朝另一邊後閉上了眼睛。黑暗裡,一雙眼睛盯著麵前伸手不見五指的混沌,眼神中讀不出有什麼感情。這雙眼睛的主人減輕了自己佯裝睡著的鼾聲,一個問題盤踞在他的心中久久不能散去——她是蝦米,自己有是什麼呢?隔日清晨,一律陽光穿過薄薄的紙窗照射在了竹亭的眼皮上,感受到這份光芒的刺眼,竹亭悶哼了幾聲便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眼前還是熟悉的房頂,這告訴她昨夜的一切都不是夢。她慢悠悠地坐起身,頭腦還不清醒的她目前能得到的兩個訊息是——天亮了,顧東樓不見了。不見了?一大清早這人跑哪去了?竹亭揉著眼睛翻身下床,這時她耳邊才隱隱約約傳來一陣喧鬨聲,是從外麵傳進來的。她搖搖晃晃地起身開門,卻沒看見什麼人,偶爾有一兩個家丁從屋外跑過也是行色匆匆。她定定心神,好不容易才抓住一個年輕的小家丁,問發生了什麼事。“今天一大早鄧管家帶人去報了官,知府大人現在正在議事廳坐著呢。”“原來是宮大人來了啊。不過,就算是宮大人來了你們也不用這麼跑進跑外的吧?莫不是還有彆的事?”那小家丁不知道竹亭是什麼身份,見她是從客房裡出來便也當做柳老爺宴請的客人,雖然焦急卻又不能不答,隻得模棱兩可地說:“反正是老爺和知府大人的事,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說罷,便又跑遠了。這家丁雖然失禮,卻徹底勾起了竹亭的好奇心。她用力甩甩自己的腦袋,又拍拍兩邊臉頰,總算是清醒了不少。剛才那個家丁說宮大人正在議事廳,那便先到議事廳去看看情況再說好了。這會兒竹亭剛走到議事廳門口,便聽見裡頭傳來一聲清脆劇烈的瓷器破碎聲,生生把她震得不敢再走近一步。好不容易緩下情緒,趴在議事廳門口朝裡麵探出腦袋,卻正見著柳家老爺正滿臉悲戚與惱怒地大聲說著什麼,他的腳下正躺著一攤可憐兮兮的破碎白瓷片和一灘褐色的茶水,而對麵的宮時則一臉淡然地坐在客位,手中端著茶碗,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他們這是吵起來了?為什麼呢?竹亭撇撇嘴有些不解,宮時是兗州知府,不管怎麼樣出發點都是為了早日破獲案件抓到真凶,此刻……怎麼反倒和剛剛經曆喪子之痛的柳老爺吵起來了?不,說吵起來其實並不準確。畢竟就目前看來,純屬是柳澤龍單方麵地大發雷霆,而宮時則不鹹不淡地,好像置身事外一般。就在竹亭疑惑時,從柳澤龍口中蹦出的“兒子”“入土為安”“父子分離”幾個詞彙飄進了她的耳朵裡。這時,身為一個仵作的直覺令她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眼下這種狀況她見過很多,一聽到官府要帶走自己親人的屍身便大哭大鬨,無論怎麼解釋會將屍身完好歸還給親人也無濟於事。對於這種人,竹亭多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勸說他們,大多數人在這些苦口婆心的勸說下會鬆一下口,但仍舊有少部分人不依不饒,官府也拿他們沒辦法——不過這也僅限餘杭縣,若是遇上個酷吏,恐怕連前麵的勸說都沒有罷?但說回來,這樣的情況多是出現在那些小家小戶尤其是家裡沒什麼讀過書的人的人家,柳家是大戶,怎麼也會這般蠻橫?竹亭有些想走進去,一探究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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