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靖靖走過去推開門一看,談玄機正坐在房間裡的書桌前,抱著胸對著書桌另一邊板子上密密麻麻的資料思考。談玄機歪過頭,問尤靖靖:“怎麼起來了?”尤靖靖走到他身邊手搭在他的肩上,看了看他麵前的板子。綠底板子上用圖釘釘了古永新、白齊、古天辰等人的照片,隱蓮公社的標記,談家的老舊黑白照片,還有白齊所在影視公司,古家投資的影視公司資料,還有一些新聞資料。“我還想問,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還不睡?”談玄機撫上尤靖靖的手背,說:“沒搞清楚問題,睡不著。”尤靖靖把水杯放在桌上,問道:“什麼問題?你說出來我也幫忙想一想。”談玄機一想到這個難題,臉上不由得又沉重了些,“我不太明白,他們到底想乾什麼?”尤靖靖聽他這麼一說,心裡也跟著起了這個疑問,從頭到尾對方的確一直在針對談家,針對他們倆,但是除了報複,他們會不會還有其他的目的?談玄機歎息一聲,繼續說:“我開始以為談佑華隻是想換皮囊,延自己的壽命,所以抓你,引我去救。可是今天我們逃脫以後,講實話,我們逃得也太順利了,哪怕我們已經上車走了,他們也沒有抓緊追過來,如果隻是想毀了我們倆,他們不應該放我們走……”“你是覺得,他們的目的沒那麼簡單?”“我一直以為談佑華要針對談家,毀了談家。但是到目前為止,他傷害了談家人,但是卻沒有趕儘殺絕,現在他拿了口訣反而把我們放了,我更加不明白,他想要乾什麼。”談玄機的擔心的確有道理,尤靖靖也隻有跟著擔憂的份:“未知的敵人,最可怕。”談玄機重重呼了一口氣,他已經安排了最嚴密的保護措施,但是不知道對方的目的,總是想不到對策。尤靖靖看了看他桌上,有一個淡黃色的水晶,是每次他和白齊鬥法時,他們隱蓮公社都會拿出來擺的東西。她拿起來在手裡看了看,“這是他們的水晶?”“沒錯。”尤靖靖看這東西的樣子,笑了。“如果不是拿在手裡掂著有點分量,看起來真的很像塑料製品。”談玄機從她手裡拿起來,的確,這水晶是直接鑿下來用的,鑿的部分刮出了一塊一塊的白色,很粗糙。談玄機向她解釋:“其實他們懂得用水晶來擺陣,還是挺聰明的,我們沒有用水晶布陣的傳統,水晶這種材質的東西都是國外的占卜師用得比較多,看來他們在國學風水這塊,也懂得及時更新知識。”尤靖靖拿走他手裡的水晶放在桌上,安慰:“我覺得你也不要熬著身體乾想了,你的精神越不好,就中了他們的計了。他們要乾什麼,一定會再行動的。”談玄機微笑著抓了抓她的手,抬頭說:“你說得對。”“那還不早點休息?”談玄機聽話起身,拉著她上了二樓,在自己房門口,突然把尤靖靖扯進了房間裡,腳輕輕一勾,房門就關了。然後一切就如某個不知名的夜晚一樣,熱烈了。正如尤靖靖所預料的一樣,隱蓮公社的行動有些驚天動地,談玄機在各大風水專欄和朋友給的消息得知,許多風水門派收藏的古籍,近日來都失竊了。廣東那位風水世家的柳伯伯還千裡迢迢跑到談玄機家探問,想問他們家裡出了什麼情況,結果路上看到談家周圍有人巡邏,門口有保鏢守護,談家安保措施這麼嚴謹,心裡突然就變得不自在了。他進了門,坐在客廳,尤靖靖端上來的茶也不願意動,板著一副臉問談玄機:“世侄啊,你是不是有什麼消息,卻一點也不透露給伯伯啊?”談玄機坐定,聽他這麼一問就知道他心裡有想法了,回答:“伯伯想多了,上次不是向您打聽過隱蓮公社麼,我請的這些人,隻是為了防著他們來害人。”那位柳伯伯疑心一起,就抓住不放了,“他們現在到處搶劫,我們家百年來好不容易保護的東西都不見了,唯獨你們家自己保護得嚴嚴實實的,你們該不是一夥的吧!”“柳伯伯您可不能這麼說,如果我們是一夥兒的,我還會放您進家裡來嗎?上次您來的時候,我們好像聊得並不愉快。”這位柳伯伯的臉上更掛不住了,“上次的不愉快,不是因為你連尊重前輩四個字都不懂麼。”兩個人劍拔弩張,分毫不讓,一點也沒有談事情的意思。尤靖靖瞟了談玄機一眼,把水果往柳伯伯那邊移了移,問:“柳伯伯,談家肯定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不如你先說說,你們丟了什麼東西?”“全都是古籍,都是以前的人留下來的地理資料,是真品、善本,經濟價值就不說了,文化價值不是一般的東西能比的。”尤靖靖聽他這麼一說,便不太明白了,“地理?不是什麼風水秘籍之類的嗎?”柳伯伯“哎”地一聲惋惜,“風水古籍都好好的,丟的全是什麼地理概論,地貌指要。”尤靖靖和談玄機互相看了一眼,更加不太明白隱蓮公社意欲何為了,談家的口訣重點在解讀風水古書,地理的東西,其實關係不大。“你們可不要小看這些書籍,這些書全都講明了全國的地要,山脈走向,龍氣起伏,如果有人找到龍穴所在,那事情可就大了。”尤靖靖問道:“龍穴?”談玄機向她解釋:“在一些上古傳聞中,中國人最聚居的地,是有巢氏受天神感應所選,也可以說是民族發源地,一個民族能發展得這麼源遠流長,人口繁盛,可見當初擇穴而居的地方,風水有多麼好,那裡必然是藏中華龍氣的源地,如果他找到這個源地……”“會怎麼樣?”“龍氣之源破壞,主山河動蕩,天災頻降。一旦動了龍穴,恐怕會發生比地震還可怕的災難。”尤靖靖從頭到腳的表皮細胞都起了一層麻麻的感覺,她想起頹敗的廢墟,藍色布遮蓋的一排排屍體,新聞記者撕心裂肺地哭喊,呼喚剛剛死去的人的名字……太恐怖了。柳伯伯嗓子雖然是橫著的,說出來的話卻透著十足的擔憂:“如果他們偷的是些講風水的,偷也就偷了,能學出來那是他的本事,如果是個內行人,把全國地要這種東西偷走了,那他的目的,可就太可怕了。”尤靖靖心裡起了一種極端不好的預感,談佑華這麼一個被親生父親殺害,差點被親生母親欺騙致死的人,如果並不僅僅是想讓毀掉談家,也不僅僅是想長命百歲的話,他極有可能,是想報複社會。她向柳伯伯請教:“那有沒有什麼解救的方法?”“除非有天煞孤星,以生祭的方法,替天下萬民擋煞,或許能減小龍氣被破壞的影響……”談玄機心裡一緊,趕緊阻止道:“柳伯伯,天煞孤星不過是以前人杜撰出來的東西罷了,柳伯伯怎麼能當真。”“你這說辭騙騙那些外行人就罷了,我廣東柳家和你們談家,可是祖傳世家的門派,這麼緊要的時刻,在這種問題上,我能胡說八道麼?”柳伯伯五十多歲了,在這行裡見到的人多了去了,他這麼激動地說談玄機,腦子裡一轉,又想到談玄機絕不可能是不知道天煞孤星的人,除非……“難不成你們談家已經找到了這麼一個人,不願意交出來?”談玄機眼一閃,反駁:“沒有,我們談家不會做這種事。”可是他否定得太堅決太快,更加坐定了柳伯伯的猜測。“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咱們這個行當雖然不是什麼正道,但是大家可都是在祖師爺麵前發過誓,賭過命的。大是大非麵前,一條命算什麼?你們談家居然能這麼自私?太令人失望了!”談玄機頂著他的罵,隻不吭聲,要他的命,他一定慷慨就義,要尤靖靖的命,他做不到。尤靖靖像個自家人一樣,坐在談玄機身邊,一隻手勾著他的胳膊,對柳伯伯說:“柳伯伯放心,談家不會藏著掖著,有什麼該拿出來的,一定不會讓人失望。”談玄機在一旁聽到這話,心一涼。這位柳伯伯,看著他們倆,總覺得他們談家一定是有問題了。他們倆送走了這位前輩,談玄機回頭便篤定地說:“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去送死的,絕對不會。”尤靖靖抿著嘴巴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會。”“我是認真的,很認真,很認真。”“我也是認真的,我又不擅長開完笑。”談玄機心裡像被挖走了一塊似的,他嘴上說認真,但是抵擋隱蓮公社的方法,他一點線索也沒有。“我去爺爺房裡,再看看。”他繞過尤靖靖,衝進了爺爺的房間裡,麵對著麵板上密密麻麻的記錄,心慌得很厲害。這一天下午三點,陳小桐給尤靖靖把當時從這裡清出去的東西又給送回來,習慣性地就往樓上提過去了。談玄機在爺爺房裡已經坐了好幾個小時,水都沒喝上一口,姿勢都沒怎麼變過,尤靖靖不放心,敲了敲開著的房門,說道:“陳小桐來了,你出來坐會兒吧?”談玄機坐在書桌前,叉著手看著自己又多整理出來的東西,擰著眉頭不放。“我發現,現在我們遇到的很多事其實還沒有答案。”“沒有答案?什麼事?”“比如說,我第一次陪你去看房子的時候,為什麼恰好能遇到隱蓮公社的人?如果是GPS,手機的消息是誰泄露的?還有,你在上一個劇組看到的人,究竟是誰?還有,陳小桐給你的那個香囊,到底是誰下的蠱,化妝室的確人比較多,但是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地去碰你的戲服……”說著說著,兩個人都感覺到了不對勁,他們閃著眼,不敢去相信,或者不敢去驗證這個懷疑。如果,可能,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是她,那這個隱蓮公社,也太可怕了。尤靖靖慌亂得一轉頭,恰好看到已經從樓上下來,站在樓梯口靠著牆壁的陳小桐,她的表情有些木然,甚至陌生。尤靖靖在心裡乞求:不要,不能是她。她扒下鼻梁上的黑色圓框眼鏡,像一朵白色的薔薇含苞等到了黑夜,化成了血一般的紅色,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