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靖靖從機場搭計程車直接趕到公司，一進公司的大門，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帶著一種不可言喻的惋惜，跟她成為孤兒的那一刻，周圍人看她的眼光極其相似。前台讓她趕緊去老板辦公室，尤靖靖依言到三樓找老板，門一打開，坐在靠牆黑色沙發上的陳小桐，頂著大圓框眼鏡翻著手機，臉上好像死了親戚一樣凝重。老板癱在椅子裡，看見她來了，像個垂死的老人要留下自己的臨終遺言，提起自己的一隻手指指向她，問她：“你這幾天，都乾嘛去了？”尤靖靖看他們這兩張哭喪臉，實在沒有透過現象看本質的能力，問道：“你們倆怎麼啦？到底出什麼事了？”陳小桐從沙發上站起來，手機遞給她，給她看了一下微博熱搜，現在排行前三的是：女星為紅不擇手段，女星設風水局，女星邪術曝光。她點開那些熱搜看，整個人像被人用一桶垃圾對著頭淋下來。這些八卦娛樂號，都在討論一件事情，那就是一個不知名尤姓女星為了走紅，在劇組擺風水局，甚至在殺青宴上由於做局太過導致編劇慘死。一些為了奪人視線的標題，不僅點名道姓，直接使用尤靖靖三個字，並且捏造新聞說她在泰國請過小鬼，在越南買過屍油，更有甚者，說她跟藏地的大法師雙修過，就為了紅，隻是一直紅不起來……她看著這些子虛烏有的新聞，人都傻了。“劇組那風水的事情，不知怎麼的，被人風言風語地傳出去了。然後就有人摸著這個脈絡打聽到殺青宴的時候，莊林冒火慘死的事情。”陳小桐低著頭十分為難，她解釋，“本來吃瓜群眾都以為搞這些事的人是李品，畢竟人家紅，人紅是非多。誰知道李品的公關，請了幾個大營銷號做她的專訪，捕風捉影地說劇組確實有信這個的，是某女配，還義正言辭地斥責了一把，把鍋甩乾淨了。這營銷號不死心，繼續挖材料，結果找到了你在劇組跟談玄機站在一起的照片，他還穿了一身中式唐裝……”尤靖靖喉嚨裡一個字也蹦不出來了，她在香港呆了不過四天，怎麼娛樂圈就風雲變化成這樣了。“我這幾天一直盯著各種節目，咱們暫時還沒上C站，還沒徹底涼透，算一件值得慶幸的好事吧……”老板跟世界快毀滅了似的，呆著眼說道：“香港那邊也不想跟我們合作了，之前試過鏡的劇組都打電話委婉拒絕了，本來決定跟你接洽的劇組現在都反口不認了……”尤靖靖心裡清楚，藝人出了這種醜聞，輕點的未來一年都彆想接到工作了，重點的從此就跟演藝圈絕緣了。現在她鬨出這種破事，大家都忙著避嫌，誰還敢跟她合作啊。這可不行，她奶奶還住在療養院呢。尤靖靖壓了壓自己平日裡高傲的語氣，懇求老板：“老板，我們可以找公關團隊，我們澄清這件事，我們買熱搜啊……”老板一聲長歎，差點能哭出來：“靖靖啊，你以為現在的這些熱搜是它自己長上去的麼？”“老板，你總不能就這麼放棄吧……”陳小桐在一旁替老板解釋：“老板這幾天找了好幾家大牌公關公司，人家都不接這個活，熱搜也想了想辦法，那開價也太坑人了……人家說這些熱搜是有雇主花大價錢買的，也不可能隨意就撤掉。”“難道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總不能坐在這裡什麼都不做吧……”馬老板往後一倒，倒在皮椅上，“我再聯係聯係，實在不行，就等吧，等這陣風頭過去，除了等，也沒有彆的辦法了。”尤靖靖渾身細胞都跟喝了一口醋似的，綿軟無力，情況越是艱難，她越是忍不住坐在沙發上不停地刷微博熱搜，不停地看到網絡上鋪天蓋地地謾罵與指責。無德的女人，不配出現在大眾視野。現在的女星為了紅真不要臉。臭婊子，滾出娛樂圈。你媽死了。這些最為惡毒的言語變著法兒的砸向她，她好像一個開關，變動一下就把人內心最惡毒的猛獸放出來，它們沒有理性，沒有道德，隻管漏出獠牙撕咬。陳小桐本來還在聯係一些小點的營銷號，看她一直盯著熱搜，就過來奪她手裡的手機，尤靖靖反應快，撇開身就躲過去了，陳小桐隻能勸她：“你彆看了。”尤靖靖反駁：“陳小桐，你繼續你的工作，誰讓你管我了。”陳小桐無奈歎氣，隻能回頭繼續打電話幫她聯係有可能願意幫忙的媒體。尤靖靖在這些博文海洋中，看到借勢的不知名藝人們也都開始用攻擊她來博眼球，其中不乏多次合作過的演員，暗示她行為多麼敗壞，多麼不可一世。在這些一邊倒著罵她的微博中，突然翻到董欣發了一句：“一派胡言。”牆倒眾人推的情況下，董欣還能這麼替她打抱不平一下，這心裡不由得有點感激。可是沒過半個小時，在留言中各種無腦謾罵的回複下，這條微博被董欣自己刪除了。接下來的一個下午，老板想儘辦法聯係一些娛樂號做訪問澄清事實，但是人家都客客氣氣地拒絕了，都不願意為了一個沒什麼名氣的女星背上被罵的凶險，更何況這事是正當紅的李品說出來的，沒有必要得罪大咖。而一些有意願給尤靖靖公關的，開出的價格卻讓馬老板禁了聲，盛天經濟公司雖然一直走的是上坡路，可是尤靖靖的性價比向來比較低，他也不願意為尤靖靖這麼一個不太出名的藝人花太高的價錢，回不了什麼本。“三百萬？那就，算了吧。”馬老板剛把電話一掛，就對上尤靖靖好似要把他射穿了的眼神。她就那麼直直地盯著他，三百萬的確不是小數目，可用錢能解決的問題在尤靖靖眼裡都不能算問題，她翹著一邊嘴角沒好氣地質問：“馬老板，你就這麼把我放棄了？”馬老板隻能打起了哈哈：“我也沒辦法，你看看公司這幾年投在你身上的錢，從來沒回過本，我再往下砸大錢，怎麼向大夥交代？怎麼向股東交代？我是開公司的，不是做慈善的，投出去的錢，總得有收益吧。”“我在盛天呆了這麼多年，最開始最艱苦的時候，你說酬勞多少就是多少，我都沒吱過聲，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那時候從十樓搬家具，我偷過懶嗎？現在全世界都在罵我，你隻要用錢就能幫助我，你居然敷衍我？”“尤靖靖，這話你就說得不對了。我花了大錢替你公關了又怎麼樣，你能火得起來嗎？你敢保證嗎？今天我就敢說這個話，盛天經濟公司，我馬世軍，足夠對得起你！”尤靖靖被他盛氣淩人這麼一吼，也算徹底明白了，馬老板是絕對不願意再在她身上花錢了。她撇開頭，懶得跟他再爭論，收起自己的東西，扯開了這間辦公室的門。“那我們的合作，也就到此為止吧。”馬老板在她後頭喊上了一句：“你彆後悔！”尤靖靖走出了盛天經濟公司的大門不遠，一個人騎著山地自行車從她身邊擦過，回頭一個臭雞蛋砸在她臉上，黏糊糊的雞蛋液模糊眼睛，臭得刺鼻，尤靖靖還沒能分辨那人長什麼樣，他已一溜煙不見。秋天的陽光本來該溫暖，這時候卻不知怎麼的比夏天還刺眼，尤靖靖頂著這太陽，腦子裡模模糊糊，不甚清醒。外頭的所有人都覺得她品行不良，無德無能，裡頭的老板因為她星途堪憂，不願意花錢幫她公關，她抵抗不了外麵的輿論，還把自己的老板炒了，一個人在這個危機的漩渦中越陷越深，好像真的完了。陳小桐從公司跑出來追她，看她在馬路上恍惚，臉上的蛋液都沒擦，她扯出紙巾將尤靖靖的臉處理了一下，送她回家。“我已經不是公司藝人了，你還來追我乾嘛？”尤靖靖問她。“我也不是公司的經紀人了，我隻是尤靖靖離不開的好朋友。”陳小桐回答。尤靖靖眯著眼，發覺今天的陳小桐，真的格外漂亮。第二天早上，尤靖靖都不知道是怎麼醒過來的，也許她一晚上沒睡，也許她睡著醒了，醒了又睡了。打開手機，微信裡談玄機留了一行字：醒了發句話。就這麼一秒，看見留言的這一秒，心裡的鬱悶就散了一半，那個倔強，堅強的尤靖靖重新回到了身體裡。尤靖靖自己都開始懷疑：談玄機作用怎麼這麼大？她發了視頻通話過去，正思考著是不是該洗漱以後，弄乾淨點再通話比較好，可這通視頻撥出去三秒就接通了。從香港多倫多的長途旅行讓談玄機的下巴長了一層薄薄的胡子，視頻裡的他眼角笑意豐盈，話語裡的溫柔都能掐出水來，他問她：“醒來啦？”躺在床上的尤靖靖拿著手機，問他：“醒了，到家了嗎？累不累？”“我剛洗完澡躺下，你就給我發視頻了。”“那我豈不是打擾你休息了。”“沒事，被你打都不算事，何況隻是打擾。”尤靖靖被他逗笑了：“我就想看你安全到了沒，你要休息我就不多說了，你好好睡一覺。”談玄機上眼皮跟下眼皮都開始打拳擊似的互搏了，他既舍不得關視頻，腦袋又不聽使喚昏昏欲睡，嘴裡說道：“多聊一會兒沒問題。”尤靖靖看著視頻裡，眼一閉就能暈過去的談玄機實在好笑，看來果斷的事情還是得她來，她乾脆說了一句：“晚安。”然後把通話中斷了。跟談玄機這麼隨便聊兩句，尤靖靖心情大好，起床洗漱。今天的時間大概隻能貢獻給療養院了，她打開衣櫃，想換一個包帶出去。她看了看自己為數不多的包，決定拿那個深藍蛇皮紋的扁包，她把包拿出來，把裡麵翻了翻，夾層裡有一張卡片紙，拿出來一看，是一張名片——記者簡芳的名片。尤靖靖抬起眼皮，在腦中尋找著跟這個人有關的記憶，突然想起來，《決鬥宮廷》開機的那天，這個簡芳說過想讓她接受娛樂星的專訪。她突然腦中一亮，如今她差不多已經走到了絕境，馬老板不願意花錢，讓她乾等，她可不能傻等著天上掉餡餅，幫她脫離苦海。娛樂星還算比較有影響力的媒體，一般不胡說八道，說不定簡芳是個突破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