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靖靖打開電腦,在娛樂星上尋找每一篇簡芳寫過的報道。簡芳的報道堪稱是所有營銷號的對立麵,她的文章大多以冷靜的姿態理性分析娛樂圈的熱點,不跟風、不炒作、自成一派。所以,她的報道,要麼是替藝人在輿論上平反,要麼對熱點事件提出獨具一格的觀點。因為這種理性的角度,她寫的文章,量和點擊量都非常可觀。尤靖靖攥住名片思考著,雖然之前沒和簡芳打過交道,但是眼下這是她唯一翻身的機會。考慮了一小會兒,她決定聯係簡芳,打通了簡芳的手機。“喂?”“你好,請問是簡芳,簡記者麼?”“我是,請問您是?”“我是尤靖靖,不知道簡記者,你還記得我嗎?”“噢,記得記得,尤小姐……最近,你的日子很不好過啊。”“簡記者,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那些東西都是胡說八道的吧。”簡芳輕笑一聲,說道:“當然。”“所以我想借著簡記者的平台,澄清這個事實,不知道簡記者,有沒有時間?”電話對麵陷入了沉默,尤靖靖不由得緊張了起來,簡芳有無數個理由可以拒絕,而她卻沒有任何一個理由勸她幫這個忙。如果對方討價還價,她是絕對弱勢的那一個。“好的,尤小姐,明天下午你有空麼?”尤靖靖差點被她的沉默憋過了氣,也沒預料到她答應得這麼爽快,心裡鬆懈下來以後,欣喜回答:“有,我們哪裡見麵?”“大學路的白貓咖啡店,兩點怎麼樣。”“好,到時候見。”尤靖靖掛了電話,摸著胸口呼出了一口氣,儘管她好像翻身無能,事情總算有了一線轉機。第二天下午兩點,尤靖靖準時出現在白貓咖啡廳,這間咖啡廳在大學路一棟民房的一樓,大學路綠蔭茂盛,這間咖啡廳借著植物的生氣,以小清新的風格重新裝修了一下,很受附近大學生喜歡。簡芳已經坐在咖啡廳外的小花園裡,花園四周都是盆栽綠植,中間擺了兩張不大的長方形黑木桌,簡芳麵前的桌子上放著一個大紅色筆記本,人正在全神貫注地碼字。尤靖靖小跑過去打招呼:“簡記者。”簡芳抬頭看是她,趕緊禮貌起身,讓她坐。“簡記者,謝謝你幫忙。”“彆這麼說,既然是澄清事實,作為記者,當然要支持你。”尤靖靖和她握了握手:“那我們開始吧。”簡芳坐在小花園裡,尤靖靖坐在她的對麵,她從電腦中調出一份采訪提綱,突然停頓,先問了一道提綱之外的問題:“尤小姐,為什麼你會找我來做這個采訪?”尤靖靖腦裡飛速旋轉,尋找合適的答案,最後極為肯定地回答:“因為相信你,我看過你很多的報道,相信你的為人,也相信你的權威。現在的環境,是個人都能用鍵盤胡說八道,隻有你這種對專業有要求的記者才能帶來真實的報道。”簡芳對她的答案非常高興,“這樣就太好了,信任是采訪的基礎,你能相信我,我們一定會合作得很順利。”尤靖靖微微笑著,肯定地點了點頭。簡芳開始了自己準備的采訪:“尤小姐,現在網絡上針對你的指控這麼多,您覺得哪些是對你的汙蔑?”“首先,我沒有去泰國請過小鬼,我也沒去越南買過屍油,西藏海拔太高,我抗不過高原反應去不了,更沒有為了紅在劇組擺過風水局,這些都是捏造出來的。”“尤小姐 ,這些事情的源頭其實是一個傳聞,有人在你們劇組利用風水害人,到底發生過這種事麼?”尤靖靖遲疑了一下,想了一想,這不都是之前製片人白齊在害人麼,乾脆把他黑到底,“當時的製片人比較迷信,可能動用了這方麵的力量,但是結果卻適得其反吧。”“他乾了什麼?”“比如挑了一個特彆邪門的房子給大家住,在房子外麵做了一些不好的手腳。”簡芳的眉稍稍動了動,繼續問道:“什麼不好的手腳?”“這我就解釋不清了,我隻能說住在那房子裡,大家的精神狀態確實不太好。”“那麼,你和風水先生的照片是怎麼出現的呢。”“他是我的朋友,來劇組看看我。”“你怎麼會認識風水先生?”“我之前不太順利,所以經紀人請他幫過忙,不過他是普通人,希望媒體尊重素人隱私,不要打擾。”尤靖靖答得有些模棱兩可,畢竟他們倆在一起才這麼幾天,她又攤上這事,不太好在媒體前說他倆的關係,更不想網絡暴力砸到談玄機身上。簡芳在電腦上做了些許記錄,又問道:“尤小姐,您相信風水嗎?”這事可不能胡說八道,尤靖靖故意打了一輪太極:“既可以說相信,也可以說不相信。我覺得風水是中國文化的一部分,風水文化有合理性,是講人與環境如何合理依存,不能迷信看待,非得在家裡擺一些奇怪的東西,但也不能全部否定,畢竟人要住的舒服,運氣才會好。”尤靖靖說完,又覺得對外的報道還是不要涉及這些東西比較好,趕緊補充:“簡記者,我希望我對風水的理解不要出現在報道裡,你也知道這話被營銷號一扭曲,又不知道變成什麼樣了,還是把重點放在澄清就好了。”簡芳答應道:“行,那我們再說一說殺青宴上的事。這一次的輿論風波,另一個重點是殺青宴上編劇離奇死亡,那編劇到底怎麼死的。”尤靖靖沒有馬上回答,照例先在腦裡自己過一遍,說:“這個答案在警察那裡,我隻知道她是被燒死的。”“很多在場人都說編劇死的很蹊蹺,突然就渾身冒火了,你覺得這是為什麼?是被人用什麼東西陷害的嗎?”這事說來話長,不僅牽扯到製作人白齊,還牽扯到談玄機和隱蓮公社,她不能把視線引到談玄機身上,還是直接否認比較妥當:“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簡芳的表情不如之前那麼平和,眉間堆著疑惑,其實她梳理整個事件的時候,最關心的反而是編劇怎麼死的問題,她盯著尤靖靖多看了一會兒,似乎想把她看透,看徹底。“李品接受報道時說可能是有人做風水局,結果害死了編劇,你的看法呢?”尤靖靖抿了抿唇,回答:“警察當時說編劇喝多了酒,發生了人體自燃現象,其餘的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也不是法醫,不能對這些現象作定論。”這個一問三不知,顯然讓簡芳並不是很滿意。“很多媒體揣測李品說的‘有人’指的是你,她也從頭到尾沒否認,你覺得她說的是你嗎?”尤靖靖遲疑了一下,如果現在直接承認,那李品的粉絲豈不是要把她往死裡罵?人家畢竟還是一個有點流量的小花,她可惹不起。“我不知道,我猜她應該說的不是我,但是現在各類自媒體,為奪人眼球捏造新聞,指名道姓說是我,更過分的是說我做些子虛烏有的事,我就必須澄清了。”簡記者又在電腦上敲了一些字,“你跟李品很熟嗎?”尤靖靖直接回答:“不算熟。”“她說的這些話,對你的確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你怎麼看她這個人?”“同行,除此之外,沒有彆的看法。”簡芳又詢問了幾個問題,無非是拍戲的心得,尤靖靖將來的打算,采訪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她做完最後一行記錄以後,告訴尤靖靖:“可以了,這篇報道今晚就能出來。”尤靖靖終於能鬆下一口氣:“多謝你。”“是我應該謝謝你,提供了當事人的第一手采訪,哦對了,我得給你拍張照。”尤靖靖為了今天的采訪,特意化了妝出門,簡芳帶了相機,讓她用坐著的姿勢在這個小花園拍了一張。尤靖靖到療養院看了一會兒尤奶奶,尤奶奶狀況穩定得讓她著急,一絲醒來的跡象都沒有,好在身體也沒有變壞的跡象。晚上回家已經快九點半了,她正打算研究一下幾個劇本,剛坐在沙發上,馬老板就打電話來了。“尤靖靖!你都跟記者說了些什麼??我不是叫你等這陣風頭過去嗎??”尤靖靖對馬老板的火冒三丈摸不著頭腦,他不願意幫忙,自己找了個出路,他怎麼還好意思來質問了?“我隻是找人給我澄清事實,有什麼問題?”“你澄清事實?你澄清了什麼事實?自己上微博看看吧!”電話裡,“嘟嘟嘟嘟”的聲音隨後傳來,老板摔電話的這個憤怒值尤靖靖還從沒見過,她打開微博找到星娛樂最新的一條消息,轉發量創下新高,她打開長圖片,震驚了。文章作者的確是簡芳,也的確是有關她的采訪報道,隻是寫的內容徹底變形了。《尤靖靖專訪——一個迷信演員帶來的迷信風暴》她以一種冷靜的語調先說尤靖靖一個演員居然跟風水先生是朋友,但是她說的人與環境的依存關係等解釋,又沒有出現,中間她寫到了殺青宴莊林的自燃事件,把尤靖靖說的描述寫得詭異至極,文中說她對自燃的事件,回答了三個不知道,好像她深深信賴這種怪力亂神的力量,不敢對記者說實話。最後簡芳用QA的形式把李品也扯了進來。Q:你覺得李品是在暗示你麼?A:我不知道。Q:你跟李品熟嗎?A:不算熟。Q:你怎麼看李品?A:同行,除此之外,沒其他看法。結尾簡芳總結得模棱兩可,說尤靖靖從頭到尾沒否認過風水的問題,李品用風水來博熱度,感慨現在的娛樂圈跟大染缸似的亂,人人不認真研究演技,卻對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極度上心。最後是她在小花園微笑的一張照片。觀點的確是先前沒出現過的,可是澄清的作用,一點都沒有。李品的微博此時更新一條:誰乾的事,誰自己心裡清楚。尤靖靖將手機往沙發一扔,再也不想多看一眼。她采訪時澄清的所有問題,簡芳一個字沒提,她希望不要提的事情,簡芳以世無救藥的態度寫了個明明白白。現在在大眾的眼中,她就是一個迷信至極,想出來洗白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人,真相已經不重要了,隻要大家有東西罵就可以了。拜這篇稿子所賜,現在李品也背上了罵名,大家誇他倆真是娛樂圈的倆好姐妹,撕逼大戰讓吃瓜群眾津津樂道。也許簡芳故意這麼寫,也許是其他人的授意,但是事已至此,她自己都開始問自己:人怎麼可以這麼倒黴?尤靖靖正躺在床上放空,手機微信的視頻請求音“叮鈴鈴”響著,她拿回來一看,屏幕上的三個字——“談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