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靖靖遲了這一秒反應過來,立馬踩著花盆底的高跟鞋,追了過去,西北角門外頭是狹長的宮牆通道,暗黑通道裡空無一人,她繼續往前追,從另一頭的宮門追出去,這地方竟然是三條岔路,而三條路上,什麼人都沒有。她還想再找找,後麵卻有人追上來喊她:“尤靖靖,入場了,你怎麼跑這麼遠了?”尤靖靖隻能放棄追蹤,先拍戲要緊。隻是她心裡不禁有了疑問,劇組發生的這些事,難道又跟空心蓮有關?夜戲拍完以後,尤靖靖回到彆墅房間,關上門、關上窗,看著外頭的大月亮,馬上給談玄機打了電話。電話那頭熟悉又平淡的聲音傳來,尤靖靖不知為什麼,因為這種奇妙的感覺,恍惚了一下。他問:“怎麼了?”她靠在窗戶邊,對著白月光說道:“我在片場,又看到穿著空心蓮衣服的人了。”談玄機本來在家看肥皂劇,忙從沙發上站起來,問道:“怎麼回事?仔細說。”“我在打聽那大巴車是誰停的,一抬頭就看到有人路過,穿的衣服跟那天我們看房子的時候,跟蹤我們那兩個人的衣服,一模一樣。”“沒傷著你吧?”“沒有,他反而躲著我,我追出去,人倒不見了。”談玄機心情跟心電圖似的,被她唬得一蕩一跌,他老夫子似的教訓:“你記著,下一次再看到這些人,一定不要去追,要返頭跑,你要離他們遠點,不是把自己送上門,羊入虎口。”“可是不把他們的身份弄清楚,心裡都不踏實。”“你追過去,我更不踏實。”這話一說出口,談玄機拳頭一拽,兩個人之間好像什麼東西破了一個洞,突然尷尬了起來,陷入沉默。尤靖靖笑了兩聲,突兀異常,說道:“我好歹還會兩招呢,你不用那麼小看我。嗯……我不跟你說了,我好好休息,明天繼續拍戲。”“好,晚安。”談玄機莫名其妙說完晚安,額頭靠在手腕子上死命後悔,怎麼剛才心裡一衝動,就胡說八道了,這都是說的什麼話啊。尤靖靖在劇組變成了一個疑神疑鬼的人,總覺得劇組裡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有嫌疑:送飯的大媽鬼鬼祟祟,她會跟著大媽一直跟到大媽回到自己的小飯店,臨時演員的衣服遮了一塊,她會一把掀開,換來彆人怒目而視,連吃飯的時候,她都會盯著一個場記,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整部戲戲已經拍完了一大半,這天中午,陳小桐捧著盒飯來找尤靖靖,她坐在宮門口的台階上,正盯著一個場記搬東西。陳小桐靠了一下她的肩膀,問道:“你這幾天看什麼呀,看這麼仔細?”“你彆管,我在看誰是犯罪嫌疑人。”“犯罪嫌疑人?你什麼時候化身柯南了……”“陳小桐你彆貧嘴了,趕緊幫忙打聽打聽是誰把大巴車給停那地方去的,我這又要拍戲又要找人,還真有點顧不過來。”她一回頭,就看見陳小桐餓了八個世紀似的扒著飯,腦側的雷達收到尤靖靖囧著眉毛看她的訊號,隻好停了下來側過臉傻笑著回應一下,嘴角還粘上了一粒白米飯:“我下午就問,下午就問。”尤靖靖生無可戀地呼了一口氣,下午的每一場戲都有她的份,她真的沒什麼多餘的精力找人。金秋的六點,天變成接近黑的深藍色,晚上沒她的戲,尤靖靖在影視城更衣室換完衣服出來準備回彆墅,陳小桐把她拖到一邊,暗暗說道:“大事不好。”“怎麼?老板又為難你了?我幫你罵他。”“不是,哎呀,這事太嚴重,我把談大神也叫過來了,咱們去上次那個咖啡廳,我跟你們說。”尤靖靖抻著眉頭說道:“什麼事這麼嚴重啊……”她一腦袋霧水被陳小桐拖到咖啡廳,兩個人點了兩杯拿鐵,在二樓靠窗的角落等談玄機,沒多久談玄機就來了,跟尤靖靖的眼睛一對視,慌得又趕忙躲開。尤靖靖也低了低頭,清了一下喉嚨,故作鎮定地說:“坐啊。”談玄機依言坐下。陳小桐左邊看看,右邊看看,隻覺得這兩人幾天不見,氣氛怎麼變得這麼微妙,問道:“你們倆怎麼了。”“沒怎麼。”他們倆不約而同,同時說出這三個字,更加讓陳小桐肯定,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尤靖靖甩頭看著陳小桐,說:“你不是說大事不好麼,趕緊說大事啊!”“哦。”陳小桐這才變正經,兩隻手肘撐上了桌,說道:“我今天下午打聽了一個下午,問了好幾個人那大巴車是誰停彆墅後頭的,我打聽到了,的確是一個場記乾的。”尤靖靖問她:“是誰?”“這個人叫郭文海,但壞消息是,這個郭文海,在劇組搬家的那天,就辭職走人了。”尤靖靖納悶了:“辭職?”“我也問了其他場記,這個郭文海是什麼來曆,他們都說不大清楚,我還問過他是不是被老板開的,他們都說不大可能,這個郭文海平時做事肯乾又認真,誰趕他走啊?”“那郭文海就更有問題了。”談玄機垂眼,繼續說道:“普通員工沒有被開除,什麼事都沒犯自己就跑了,還剛好在大巴車的事被發現的時候,除了心虛,沒有彆的可能性。”尤靖靖猜測:“可惜他走了也有半個月了,不好追查。”陳小桐拖著尾音問他們:“那現在怎麼辦啊?”談玄機捏著自己的下巴想了一想,說:“我去查這個郭文海,看風水的一個好處就是三教九流的人都認識一些,要找他還有些路子。之前靖靖說,在片場看到跟空心蓮有關的人,那證明劇組還有不安全的人在,你們第一小心,第二再想怎麼捕捉消息。”陳小桐耳朵一動,眯了眯眼,問道:“你叫她靖靖?你們倆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談玄機氣息微微混亂,不知道怎麼作答。尤靖靖被她這麼一說,也不知不覺地心慌起來,最後變成嗆著聲說道:“陳小桐,你,你管那麼多乾嘛。”陳小桐被她這麼小小的一凶,雙眼驚恐睜大,身體微微後仰,這分明是有奸情!談玄機趕緊把話題轉開:“既然有了線索,我們就按部就班地行動,一定要找出是什麼人在背後搗鬼。”尤靖靖向他說道:“那你自己也小心點,陳小桐,你送人家回去吧。”陳小桐眉毛眼睛鼻子都皺到了一起,好像自己聽錯了話似得,指著自己問道:“我,送他?”談玄機吭哧一笑,說道:“走吧,還是我送你們。”談玄機把他們倆送回家,路上直接聯係了幾個朋友查查這個郭文海的來曆,第二天下午,幾個人給他反饋的情況十分奇怪。談玄機不敢相信,親自跑到郭文海生活工作過的地方一一詢問,最終失望透頂。這個郭文海,跟風水圈一點點關係都沒有,是個純粹的素人,從小到大生活軌跡十分清晰,大專畢業以後在家附近的超市當了幾個月搬運工,後來在H市做了一年的保險,最後才到影視城謀了一份場記的工作。他不可能擺的出那麼精確的風水局,如果是他擺出來的,一定是受高人指使。談玄機再次看到郭文海的時候,郭文海已經到深圳的海邊,在另一個真人秀節目組開工了。他把手裡郭文海的照片收起來,照片裡的年輕男人留了一個短寸頭發。談玄機走到海灘上,遠處清空萬裡,碧海藍天連成一線,近處幾個明星在對著攝像機嬉笑,攝像機的後麵,工作人員把場地圍了個半圈,他在最外圍找到了郭文海,拍了拍郭文海的肩膀,郭文海回頭,納悶:“你找誰?”“你是郭文海吧?能借一步說話麼?”郭文海壓著眉頭低著眼轉了轉,點了點頭,跟談玄機在海灘上散起步來。藍海黃沙,不遠處海浪一陣一陣衝上岸,人聲熙攘,談玄機和郭文海走遠了些,突然問他:“離家這麼遠,不想家人嗎。”郭文海不知他是誰,想問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吞吞吐吐回答:“想,當然想。但是男兒誌在四方嘛,出來走走才能見見世麵。”“這真人秀的節目組和電視劇的劇組,世麵差彆這麼大麼?”郭文海眼皮一跳,原來真是來者不善,他乾脆問:“你想知道什麼?”“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離開之前的劇組。”“我不想呆了,所以就走了。”“你撒謊。”“我沒,我沒有。”談玄機停下,俯視著郭文海,郭文海拖迆的步子沒敢再邁出去,隻敢低著頭。“其實你也很好奇吧,為什麼給你介紹好新的工作,讓你突然離開?”郭文海猛一抬頭,驚訝萬分。談玄機知道妥了,他不識風水,必定是受人指使去擺那輛車的,而能指使他的人總不可能是劇組以外的,一個場記離開劇組,半個月以內隨隨便便就能在真人秀劇組工作,還在深圳這麼遠,必定是有人介紹過來的。談玄機繼續勸說:“你走了以後,整個劇組都以為是你動了風水讓大家倒黴,全怪你頭上了。他想讓你背這口黑鍋,想讓你成為陷害大家的靶子。”郭文海的心好像被誰的手掐住了一樣,掐得他異常難受。“我來就是想搞清楚,這個讓你背著鍋逃跑的人,到底是誰。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決鬥宮廷》劇組的那輛大巴車,是誰讓你停在那裡的了吧?”郭文海眉頭緊皺,背對著談玄機,手裡的拳頭摩挲了好久。“你不願意說?就一直這麼背這口黑鍋?”郭文海心裡其實一直很不安,那天那個人突然把他拉到清宮布景的角落,給他轉了點錢,再給他介紹了一份工資更高,待遇更好的工作,讓他走人不要緊。他其實不大相信天上掉餡餅的事,直到聽說彆墅後頭停的大巴車是片場起火的肇因就明白發生了什麼。他也害怕會牽扯到自己,馬上就跑了。“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也就不勉強了。”談玄機轉身,假裝作罷走人。郭文海猶豫再三,終於還是說出了口:“是導演!”這回,換談玄機不知所措了,這整個劇組哪怕是李品安排他去停車都有可能,唯獨不可能是導演。“導演?他一個人叫你停的車?”“他讓我停車的時候,隻有他一個人,這裡的工作也是導演介紹過來的,他先給我找好了工作,再讓我走的。”“那你怎麼停的,沒有人指揮你麼?”“導演讓我把車停到彆墅後頭,我就停過去了,當時就我一個人,彆墅裡頭的人都到現場拍戲去了……”談玄機的腦子更加混亂了,怎麼好不容易挖到一條線索,卻指向了導演。“那劇組鬨鬼,我也不想多牽扯什麼,所以我就走了。”遠處一個人喊了一聲“郭文海。”郭文海回頭看了一眼,對談玄機說:“這事反正不能怪我……組裡人在叫我了,我先走了。”郭廣海往回跑了好遠,談玄機站在原地毫無反應,他還想再問點什麼,回頭看郭廣海已經開始工作了,他正把攝像機外圍的銀色箱子,一個一個擺好,邊緣整齊地貼成了一條線。談玄機回了頭,那輛車是郭廣海停的,卻是導演指使的,難道導演真的演技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那他為什麼又非要離開那間有問題的彆墅呢,不應該堅持留在彆墅裡才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