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緗表情驟然僵住,垂下眼眸順從地脫掉身上的衣服,隻剩一身內衣遮擋,霍緗才抬眼看向發號施令的男人,坎卡沒說話,霍緗繼續,直到一絲不掛站在原地。周圍的男人拿起她的衣服仔細搜查,包裡隻有一個手機。男人對坎卡搖搖頭。女人眼睛微眯,“搜身。”霍緗身上什麼都沒有,還能搜什麼地方,霍緗閉上眼睛克製自己的憤怒,任人擺布。男人拆開霍緗的頭發,手指深入霍緗身體搜尋,依舊一無所獲。女人俯身對坎卡彙報,坎卡湊近屏幕,霍緗才看清的他的全貌,東南亞人的長相,皮膚淺棕五官深邃,那雙眼睛陰鷙冰冷,霍緗接觸到他眼神的一瞬間感受到一股寒意,好不容易才克製住顫抖。“東西呢?”女人轉達坎卡的話。霍緗回答,“在我腦子裡。”坎卡離開座位,女人讓手下把霍緗帶過來。霍緗蹲下身子將衣服穿好,手機被收繳。船艙晃了一下,霍緗察覺到船身正在掉頭駛向了另一條線,霍緗暗暗鬆口氣。剛才她身上每一毛孔都在顫栗,如果不是她記得配方,坎卡會毫不猶豫地將失去作用的她,還有施佐和雷戈處死。霍緗暗中又默念了一遍配方,確認沒有記憶偏差,坐到一旁等待目的地的到達。耳機裡傳達著指揮部的消息,特種兵部隊已經就位。王強帶著一小隊在船隻行駛軌跡外等候,隨時應對突發情況,其他兩隊在坎卡基地周圍排雷,打開了三條通道。“他們的航線確實是往基地去,我們要不要先過去備戰。”宏光說。“上車。”王強開車速度幾乎和船平行,等到船拐入一條小河,王強在對講機中說道,“基地有多少人?。”“一百左右自傭兵,都攜帶武器。”王強斟酌了一下,說道,“能打。我們馬上就位……”王強話沒說完,指揮部通話耳機傳來消息,轉而王強問監視基地的戰友,“發現坎卡行蹤了嗎?”“查到了,C區02屋。”“人質跟出來了?”“沒有。”“確定人質位置為C區02屋,重點探測。”霍緗從小窗看到河岸兩側的熱帶植被,陽光無法穿透樹木,視線都顯得暗沉沉,樹林深處的鳥鳴伴著船隻發動機聲轟鳴聲,正如霍緗心裡的不安。船停在小型村寨前,大概有三十幾棟泰式木屋,岸上幾乎都是拿著武器的人,看到外人進入,眼神銳利盯著她,同時嘴裡還吸食著水煙壺,煙霧繚繞。露天環境中都能隱隱聞到味道,這不是煙草而是大麻。有幾個人屁股下坐著的木箱子引起霍緗的注意,箱子還很新,上麵印有編號,霍緗猜測這就是幾天前坎卡購買的武器。霍緗思索著,腳步不自覺慢了下來,後麵的男人大力推了一把,她手被束縛在身後,無法保持平衡,霍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霍緗被帶到一個屋子,押送他的男人沒有進入,而是在屋外駐守,另外一個背著槍的壯漢手下接手,將她帶進屋子裡。這裡和視頻中的房間一樣,霍緗觀察了一圈,施佐和雷戈正倒在角落的地上,旁邊疊摞著十幾具屍體,壓在最上麵的就是豪歐,身上多處傷口。房間裡的一個銅鐘幫了霍緗一個小忙,晏城的炸彈爆炸還有06:23:41。霍緗沒再多看被蒙著眼的施佐,就像他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壯漢手下扣住霍緗的肩膀,霍緗被強迫著跪在地上,正對著端坐在中央的坎卡。坎卡沒有說話,誰都不敢先開口。坎卡在這裡有絕對的威信,這裡就是他的王國。國王饒有興趣的觀察著霍緗,就像一隻貓看著將要被一口吃掉的老鼠。霍緗強作鎮定,將他的打量全盤接受。“隻有你一個人?”坎卡開口,他們之間的對話媒介還是那個女人。“還有泰國警察,但是被你們的人攔下來了。”霍緗一開口施佐就聽出了她的聲音,猛然抬頭,喘著粗氣想說什麼,施佐知道現在他不應該開口。那天施佐剛從劇組回到酒店,就被一群人迷暈劫持。施佐似乎在朦朧中聽到什麼炸彈,還有毒品。他瞬間明白這是被卷進了什麼事件中。他隻是一個普通人,和這群人毫無聯係,唯一能說通的就是他們利用他來威脅霍緗。他被蒙上眼睛,似乎被輾轉幾次,來到一個周圍都說泰語的地方,他偶然能聽到幾聲槍響,還有人慘烈哀嚎的聲音。他察覺到件事似乎比他能想象到的還要複雜。他希望霍緗不要來找他,不要接受威脅。這幾日他什麼都做不了,旁邊有個呼吸微弱的傷員一直和他在一起,也能感覺到這裡隨時有人看管著他們。但他們似乎又被遺忘了。沒有人給他們送飯,也沒有人給他們喝水,就連蒙在眼睛上的布都沒有人給他摘掉,他看不到日月輪轉,也無法預估過了幾天,他隻能靠感受身體的缺水狀態來猜測時間。忽冷忽熱,內臟都像是被太陽烘烤著,他漸漸集中不了自己的思維。已經是脫水狀態,施佐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幾天。這種忽視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施佐不知道。趁著萬籟俱寂,施佐會背著手探在旁邊那人的脖子上,血管的跳動越來越微弱,有幾次他甚至都摸索不到,他不知道這個人身上發生了什麼,每次觸摸手上染上一種粘稠的濕潤。是血。施佐確定。今天他忽然聽到有人說粵語,他雖然沒抱這些人是來救他的希望,但在這種環境聽到比較熟悉的語言,還是略有安慰,施佐豎起耳朵努力聽清粵語裡的信息。毒品?大陸市場?背叛和救命?還有霍緗會在今天下午到曼穀。施佐心臟劇烈跳動,之後的幾聲槍響都無法掩蓋,異常清晰。霍緗真的出現了,但施佐隻能狠狠的克製著自己,咽下喉頭的火辣。不能添麻煩,施佐這麼對自己說。坎卡聽到泰國警察時不屑一笑,說了一句泰語,女人沒有翻譯,耳機裡實時傳遞話語的意思,‘那群廢物。’坎卡說,“東西呢?”“我要見豪歐,是他找我來的。”霍緗裝作一無所知。坎卡向壯漢手下示意,壯漢從屍體堆裡抓住豪歐的腿拖行,扔在霍緗麵前,坎卡說,“他的東西現在都是我的。”“我把東西給你,你能放了那兩個人質嗎?”霍緗不應該在現在談條件的,但霍緗還是嘗試了一次,“我留在這裡就行。”這次坎卡都沒說話,壯漢大步向霍緗走來,一把拽住她的頭發從地上提起來,讓霍緗雙腳騰空平視自己,用半生不熟的漢語說,“條件,你沒資格。”說完就將霍緗摔在兩米之外,霍緗落地時肩膀撞在地麵,劇烈疼痛。還沒有結束,壯漢從兜裡掏出一把小巧的匕首,摁住霍緗的頭將匕首插進她的肩膀下方,挑動著裡麵的神經。肩胛骨下方有眾多神經,稍微刺激就會痛不欲生,他的每一下動作帶來的都是痛徹心扉,霍緗無法思考,發出一聲聲聲嘶力竭的叫喊。施佐聽到霍緗痛苦的聲音,再也無法保持鎮靜,想要站起來做些什麼,忽然被旁邊的人抓住手,那人用隻有他能聽到的聲音說,‘彆動。’不過一分鐘霍緗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渾身濕透,就連喊叫都失去了力氣。壯漢抽起刀子,擦了擦血跡,回到坎卡身邊。霍緗上半身每一根神經都在鈍疼,隻有保持一個姿勢不動才能稍稍緩解,即便如此,她也疼到發顫。“給我。”坎卡說。霍緗妥協,“好。”霍緗捂住肩膀坐直身體,頭發遮擋住她的臉,她轉動瞳孔看向施佐和雷戈的方向。雷戈醒了,直勾勾地看著她。霍緗對他眨了一下眼,不在關注他們。坎卡隻留下那個女人,讓壯漢和其他手下也離開房間。坎卡親自拿了紙筆,也許是壯漢早就料到霍緗會屈服,他弄傷的是霍緗右手。霍緗正準備寫下配方,坎卡用英語說,“用英語寫。”霍緗把第一個漢字劃掉,換成英語寫下來,坎卡抽走紙條看了一眼,“第一個是什麼。”“一種植物,生長在沙漠中,裡麵含有很高濃度的含氮植物堿。”霍緗用英文回答。“哪裡能弄到它。”“他是一種沙棘屬植物,它對生長環境苛刻,但沙漠地帶幾乎都有生長,很容易購買。”“我會驗證。”坎卡將紙條上的東西記下,用打火機將紙條點燃。資料顯示坎卡是個極為謹慎的人,他沒有那麼簡單放過霍緗。女人從兜裡掏出一個嶄新的針管,將粉末勾兌,霍緗似乎在不久之前見過這一幕。女人很美,此時臉上的笑容詭異而妖豔,將針劑舉在霍緗麵前晃了晃,“我很喜歡你。”“謝謝,我也很喜歡我。”霍緗說。“你自己來還是我幫你。”女人轉向施佐和雷戈,“或許他們會讓你同意。”“我有選擇嗎?”女人搖搖頭,從腰裡拿出一把槍,上膛,虛指兩個人質。霍緗接過針管,矛盾絞縊著她。她知道他們的意思,無非是在驗明配方時,被告知是假的,他們不需要花太多力氣就能套出真配方。“你對麵這個女人是坎卡的兒子素攀,他負責聯絡生意,他讓你做什麼?”耳機裡詢問,霍緗也似是詢問,實際在回答他們的問題,“這是毒品?”“對。”女人……素攀沒有隱瞞的必要。耳機裡沉默了。霍緗一愣,女人?兒子?泰國真是一個神奇的國度。“你想得到什麼?”霍緗試探著問。素攀不接話。王強同時受到指揮部消息。“能不能進攻?”王強看了看山下的的人,說道,“現在周圍都是自傭兵,解救人質難度很大。成功率不足10%。”“最快解救時間能否估算?”“晚上是他們防禦最薄弱的階段。”“知道了。”指揮官說。霍緗耳機裡許久沒有回話。她這次是光明正大看向施佐和雷戈,雷戈眼裡滿是掙紮,他死死握住施佐的手,讓他不要輕舉妄動。霍緗看著雷戈的手,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雷戈的右手隻剩三根手指,手背上被匕首貫穿,攥著施佐時傷口迸裂,滴滴答答流在地上。雙腿無力的扭曲城詭異的角度,腿裡的骨骼被一寸寸打碎,用手肘強撐著上身,堅挺的背脊從未彎下過。雷戈忽然對霍緗笑了一下。縱容。霍緗在師傅死的時候,雷戈就是這個表情,在沒有遺體沒有照片沒有姓名的靈堂裡,把傷心欲絕的霍緗摟在懷裡,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安慰,‘師傅不會怪你。’現在,霍緗無聲開口詢問,‘你會不會怪我?’雷戈堅定地搖搖頭。霍緗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她還沒從公安大學畢業。‘大師兄,什麼算是一個好警察?’‘符合彆人期待的主動性。’‘我怎麼知道彆人是怎麼期待的。’‘所以沒人能成為一個好警察,但是,隻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能做一個合格的警察。’‘這麼簡單?’‘是啊,等到你成為真正的警察,你就懂了。’在一個熟悉的環境很多年,自我封閉而麻木不堪,除非一次忽如其來的意外,敲醒自己裝聾作啞的心。這次意外,她似乎懂了雷戈的意思。她自以為的理智不過是冷漠旁觀。金錢,親人,朋友,事業,愛情。彆人苦苦追求甚至為了這些不惜殺人,她卻擁有的輕而易舉,她高高在上的俯視彆人的痛苦,不去討論不去關心,是因為她不在乎。霍緗缺少了一個信念,她就隻是一個破案工具。誰都可以躲避子彈,但有人偏偏沒有躲,護著背後人們的安全,以血肉之軀阻擋危險。她從小到大憧憬地警察不就是這樣嗎?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也像一個普通人一樣習慣了,裝聾作啞地自以為看不到,就是沒有發生過。似乎是在師傅死後,她覺得愧疚,也選擇了逃避。太多人護著縱容她了,霍緗也習慣了有人為她遮風擋雨。這次,她要保護想保護的人。霍緗想,她唯一能做的事情,為後方爭取時間,獲得最有利突破機會。將雷戈和施佐安全送出去,讓他們毫無顧忌的搗毀這個地方。這群毒販的死亡可以讓很多像是雷戈這樣的緝毒警察得以片刻喘息,就一點點時間,也能避免傷害發生。霍緗打定主意,看著手臂淺淺地勾了下嘴角,針頭對準自己的血管,推動注射器,透明液體進入身體。就是這麼簡單,她現在的良心就是想讓他們活下去,讓更多的人活下去,與之相比她的代價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