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緗從酒櫃裡拿出一瓶酒。隻是特調雞尾酒,度數可能連啤酒都不如。霍緗想爛醉一場,但現在她不能醉,這種度數極低的酒隻能當做安慰。她現在坐著的位置,就在半個小時前發現了一顆定時炸彈,燃爆時間剩下55:32:08,數字隨著鐘表的滴答聲一個一個減少。炸彈就大大咧咧放在餐桌上,還惡趣味的綁了一個紅色的緞帶。這是個警告。防暴警察迅速將炸彈撤離,用炸彈排測係統在房子裡細致排查,霍緗看著被抬走的炸彈,心裡生不起一點波瀾,她現在平靜地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外麵已經天翻地覆。電視裡,播放著特警疏散人群,防暴警察手拿盾牌進入百貨大樓的畫麵,報道的解說正熱情洋溢的告訴民眾這是一場大規模軍警演習,不必慌張。作為事件中心的霍緗現在反倒是最悠閒的一個,指揮部正在和港城警方討論行動安排,她隻需要在他們討論結束後聽從指令就行,就像是一場普通解救人質行動。如果人質不是霍緗所愛的人,她也能參與討論,竭儘全力,顧全大局,保持著絕對的理智,就和霍緗以前解救人質時一樣,沒有同身受,隻是責任。但她現在被排除在外。“你去見乾爹和乾媽了?”師景文臉色陰鬱,緊蹙的眉毛擰成了死結。霍緗低著頭開啟酒瓶,隻有緊盯她的師景文才能看出她小幅度的點頭。霍緗給師景文倒了一杯酒,裝出一派輕鬆,還能打趣師景文,“彆用這種見一麵少一麵的眼神看我。”“你沒告訴他們。”師景文說。霍緗托著下巴苦笑,“我哪敢啊。”就連施家那邊,霍緗都沒敢說,總不能剛找回一個兒子,又被她弄丟一個。“你彆……”師景文的心似乎被釣在半空,晃晃悠悠沒有歸處,他現在隻恨自己是個醫生,什麼忙都幫不上,“你可千萬不能有事,我都開始幫你挑良辰吉日了。”霍緗瞪了師景文一眼,“彆給我立fg。”“你到底拿了什麼?這又是綁架又是炸彈的,難道是核武器地圖?”師景文信息不詳細,唯一知道的,就是這次行動危險係數極大,幾乎是直接送命的危險。“那種東西能落在我手上嗎?就一點誘人的壞東西。”“我會和上級申請隨同。”“不會同意的。”霍緗擺擺手隨意地說,“港城那邊已經調取了飛虎隊,裝備都是最精良的,應該沒有大事,也許我都不用去,港城就搞定了,總要相信他們。”霍緗這麼說也是安師景文的心。所有人都希望是這樣簡單。霍緗遲疑了一會兒,說道。“我要是出什麼事,你幫我照顧家人。”師景文聽完一愣,雙手握緊拳頭,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撇過頭裝出一副嫌麻煩的樣子,“我不管,你自己家人自己照顧。”霍緗笑笑,歎口氣說。“我有點後悔,前幾天拍戲應該露臉的,忽然感覺拍戲還挺有意思。”“回來你就辭職,我花錢捧你。”“用得著你啊。”“也是,你家那位比我好用。”兩人互相鬥著嘴,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隻是普通的一天,而已。爆炸剩餘時間,41:09:21。霍緗人在泰國。在霍緗趕到香港時撥通了施佐的電話,豪歐讓霍緗轉行泰國。霍緗隻能登上直升機。指揮部緊急與泰國聯係。36:32:09,在泰國曼穀臨時指揮部她見到了幾個老朋友。王強身後跟著宏光和張盼,王強看到霍緗也有些意外。剩下的十幾個人霍緗沒有見過。氣質如出一轍,軍人的耿直雕悍。霍緗回憶起在成嶺迥然的任務時光,忍不住勾起嘴角。上次在成嶺分彆後就無緣再見,霍緗觀察了一番三個人的變化,誇張地說,“半年多沒見黑成這樣了。”一個個和非洲人一個色號。張盼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們在東南亞蹲了半年,曬的。”“要不要我給你寄一些防曬霜和美白麵膜。”“一個隊伍香噴噴的去執行任務嗎?我們蒼鷹部隊就改叫蒼蠅部隊了。”王強玩笑了一句,隨後正經地說道,“你就是他們要的人?”霍緗點點頭。“你怎麼這麼倒黴。”王強說。霍緗能說什麼,她也不想扯上關係啊。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認識的人在身邊,這讓霍緗安定了些許。36:02:23指揮部屏幕投影著三個人的照片,霍緗隻認識豪歐,指揮官指著第一個中東人。他叫阿爾罕,中東的軍火商,三天前在運送了一批走私船進入泰國,初步估計這批貨裡300箱小型武器彈藥,購買人就是泰國最大毒販坎卡。坎卡是豪歐的幕後老板,以前的都是從坎卡手裡拿貨。豪歐和毒師結識後,瞞著坎卡建造毒品工廠,工廠製造的毒品足夠他賣向港城以及大陸。豪歐暗中擠掉了坎卡不少生意。坎卡發現後和豪歐徹底決裂,並且想要除掉豪歐。豪歐低調行事,一直沒有被坎卡手下得手。半年前歐豪毒品工廠被搗毀,毒師失蹤,豪歐供貨鏈徹底斷了。找了多家供貨商,但坎卡打過招呼所以沒有人供貨給豪歐。一個月前豪歐被坎卡的人發現,豪歐說出配方的事情保命,坎卡要求豪歐拿到配方,所以豪歐才會自爆身份在晏城鬨那麼大的事。這次想要配方的人實際是坎卡。特種兵保護人質和霍緗,他們還有一個任務就是抓捕坎卡。“這裡是泰國,我們沒辦法直接動手。”王強說,這次他們綁架了中國人,特種兵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動用武器。軍方配備了三個隊的特種兵執行任務,但坎卡周圍有武器精良的自傭兵,初步估計有200人。“需要我做什麼?”霍緗問。“最好能引出坎卡,不過最重要是保證自己的安全。”王強把手上的CQ-A步槍遞給霍緗,“會用嗎?”霍緗搖搖頭,她在警校學過使用步槍,但她這麼多年拿槍的機會都屈指可數。王強說,“等下我教你。”醫生拎著金屬盒子進來走到霍緗身邊,“現在要給你耳後植入一個骨傳導對講,我先給你注射麻藥。”機器隻有指甲大小,為的是防止被搜身而失去聯係。霍緗深吸口氣,“不用,直接來吧。”霍緗現在的腦子值幾千億,一個麻藥下去忘掉一兩個字母就麻煩了。季局將配方給了霍緗,為了不讓中途被搶走,她把自己弄成配方存儲器。醫生撩起霍緗頭發,拿出手術刀劃開霍緗耳後乳凸骨下,宏光和張盼死死摁住霍緗,王強固定著霍緗的頭,霍緗咬頜肌緊繃,雙手握拳頭,手背上青筋直暴。她能清晰聽到機器碰到骨頭時的哢噠聲。幾分鐘就安裝完成,縫合好傷口,噴了一層消炎膏。霍緗不停呼氣吸氣好讓疼痛減緩,藥膏也有止疼效果,過了半小時霍緗覺得疼痛已經不會影響到自己。才進行功能調試。霍緗撩起門簾就看到特種兵們本坐在桌子上一人拿著一張紙寫著什麼,王強給霍緗解惑,“寫遺書。”霍緗過去抽了一張紙,也打算寫一份。她曾經看過許多遺書,她還想過,等到有一天她也要寫的時候能參考一二。但真到這一天,她什麼都寫不出來,似乎想說的太多,又什麼都不想說,霍緗將紙揉成團,離開房子。屋子建在河上,細密的雨水滴在河麵,稍有些涼爽。霍緗之前還說想來泰國玩,現在身處泰國卻完全沒有遊玩的心情。霍緗兜裡拿出一塊手表細細摩挲著表盤,這是施佐那塊,霍緗的手表還在修,這孤零零的一塊成了霍緗此時唯一的慰藉。度日如年,霍緗不敢想象施佐正在遭遇什麼。這三天,霍緗無時無刻不在後悔,後悔自己在施佐的生活中出現。“聊聊?”王強走出來,撐著欄杆抽煙。霍緗手表放在口袋裡,“好啊。”“害怕了?”霍緗長舒口氣,“我原來以為自己隨時做好了死亡的準備,現在想想,不過是想意外死亡,把所有事情都丟給活著的人。我雖然自私但我不怕死。但這次不一樣,是我連累了我愛的人,我生或死無所謂,隻要他生。”王強感歎了一句,“活著舒服啊。”“有煙嗎?”霍緗問。王強從兜裡掏出一個皺皺巴巴的煙盒遞給霍緗,霍緗點了一根,濃烈煙草的味道衝進鼻翼,她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王強笑著說,“慢點,這是土煙,勁大。”霍緗又吸了一口,還是被嗆得咳嗽。煙熏到眼睛眼眶微紅,霍緗忽然被自己逗笑。“活著舒服,能體驗很多事情,比如這個。”王強轉了個身背靠欄杆,他抬起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李敬國在兩個月前犧牲了,這是他最喜歡的煙。”王強眼睛裡湧動著一種說不清的感情,思念或是釋然。“為什麼?”霍緗心裡酸澀,難怪這次沒有看到李敬國。“一項掩護行動,他的任務是吸引敵人注意力,子彈打穿他的防彈衣,他拚著一口氣跑到固定點,引爆了炸彈,他在爆炸中死亡。他用生命爭取了時間,我們才能完成任務。”“他……”霍緗說不下去,一條人命的逝去,所有語言都是蒼白無力。“我每次都覺得我會死,但我還是活下來了,經曆的次數多了就無所謂了,反正這條命是撿來的,我隻要能完成任務就算對得起自己,對得起死去的戰友。”王強厚實的手掌放在霍緗頭上揉了揉,語氣堅定地說,“彆總想死不死的,要死的不是我們,而是敵人。我們這麼辛苦可不是為了給他們送人頭的,我們要搞死他們。”霍緗握拳,重重點頭,“搞死他們。”“對,搞死他們,讓他們付出代價。”等霍緗恢複精神,王強帶著她來到遠處空地,練習各種步槍的使用方法。在明天的行動裡霍緗不可能攜帶任何武器,而且要應對隨時可能發生的情況。多學一些多一點可能性。24:19:56豪歐身邊的臥底傳來消息,豪歐已經去帶著人質去了坎卡的基地,人質現在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那個緝毒警生命薄弱。坎卡非常重視這份配方。指揮官調取了一張衛星地圖,基地位於清萊的雨林中,周圍植被密集,是天然的屏障。“獵鷹,說說你的情報。”獵鷹是王強的代號,在場的人他是最熟悉基地的。王強起立,“基地裡有武器庫,毒品加工廠。周圍雨林中都埋有炸彈,如果不知道路線貿然進入危險係數很大,我建議先解救人質。”指揮官思考片刻說,“霍警官,你明天按計劃行事。要注意和你接觸的是豪歐的人還是坎卡的人。”“是。”霍緗答道。10:09:10三小時前霍緗手機收到一個定位,問了當地人才知道這裡是泰國曼穀的一間酒店。醫生給霍緗耳後的傷口貼上假皮膚,霍緗提前吃了幾片暈車藥,坎卡的基地在清萊,霍緗必須保證自己的狀態。霍緗到了酒店大廳,一個服務生若無其事地路過霍緗,忽然掏出從兜裡掏出一把槍,抵住霍緗後背,陪同的警察舉槍,周圍的遊客大叫著一哄而散。服務員挾持霍緗後退,將她帶上一輛車。半個小時,霍緗又被帶上了一條船,船上的人不懂國語,霍緗也不懂泰語,他們之間的交流全靠耳機裡的翻譯。等他們確認是霍緗本人後,她關在一個房間裡,一個男人拿著手機接通視頻,對方已經換了一個人,霍緗在照片中見過他。坎卡。坎卡所在地是一個空曠的木質結構房子,沒有明顯特色。霍緗依稀看到視頻的角落,豪歐胸部中槍,旁邊還有幾具屍體。霍緗瞳孔一縮,“你是誰?人質呢,我要見他們。”一個女人在坎卡耳邊翻譯,坎卡同意讓霍緗確認人質的安全。雷戈依舊昏迷不醒,身上的傷痕結痂。施佐似乎沒有受到傷害,蒙著眼被綁坐在角落裡,一個男人拿著一把槍指著他的頭。視頻又回到坎卡身上,他說了一句話。女人和耳機裡的翻譯同時到達。“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