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緗這不是第一次陪著施佐來片場,但待這麼長時間是第一次。霍緗和施佐一人一個小板凳坐在臨時搭建的景棚裡,寒風颼颼穿透牆壁,霍緗裹著羽絨服表情呆滯的看著不遠處正在拍攝的演員們,滿庭院的火把也不能驅散寒冷。大概是群眾演員太多不好控製,工作人員拿著喇叭大聲喝罵,言辭頗為凶惡。這也不怪工作人員,這一晚上都在糾結這一個鏡頭,就算是佛爺也忍不住脾氣。男主從錦衣衛大牢越獄後,衝進男二府邸想要救自己心愛的女人。這裡有一場打鬥戲,本來可以分開拍攝,但偏偏導演是個倔強的,非要一鏡到底。他們糾結了多久,霍緗和施佐就在旁邊看了多久。這場夜戲從黑暗將至開始拍攝,到天將破曉。再不拍完就要天亮了。“要不要喝紅豆米西?”與霍緗的百無聊賴相比,施佐的心情似乎一直都不錯,時不時看著霍緗露出傻笑,剛才女主角助理送來飲料,施佐摸了摸溫度正好,塞進霍緗手裡。“你們這一天天就這麼過的?”霍緗覺得這就是浪費生命。“他們支付的片酬,大部分是購買演員的時間,等待是必須的。”施佐說。霍緗受教點點頭。電影播放隻有兩個小時,而拍攝需要幾個月,甚至一年。施佐進這個劇組已經有四個多月了,從中秋到嚴冬。他算一直陪在男主身邊的重要角色,不能缺席,單看導演的態度,殺青遙遙無期。導演會反複琢磨一個鏡頭,兩天下來可能就為一個回眸。昨天就因為施佐的一個下跪動作,拍攝了一百多條,霍緗看著都腿疼。“施佐到你了——”副導演大喊。施佐脫下大衣,霍緗將披風係在他身上,有幾分像是男人出征,妻子相送。天已經亮了,導演決定先拍攝男三殺掉女主的戲份。男主讓男三先去救女主,但這時男三的身份被女主揭穿,男三為了任務痛下殺手。這是一部大男主戲,女主就是呼應感情的道具,劇本裡這一段是主劇情裡穿插的回憶,開場女主已經死了,之後的戲份都是在男主的回憶殺。屋裡周圍放著十幾個電暖氣為女主取暖,女主隻有一件單衣坐在床邊。開拍前將取暖設備關閉,屋裡的溫度瞬間降了下來。導演卻因為女主打鬥不夠爽利而反複重拍。越重複女主的身體越僵硬。見女主角凍得嘴唇發白,導演隻能讓大家回酒店休息,再繼續下去也沒有意義。周圍人都是人精,霍緗和施佐的關係大家心照不宣,霍緗也不再避諱,上前給施佐暖手。施佐的手凍僵,暖了許久才回溫,霍緗心疼地說,“不能找替身嗎?”“有一個露臉近景必須要她自己完成。”施佐解釋。回酒店是施佐大包小包拎著他的物品,臨時助理霍緗反倒兩手空空。遠處停下一輛車,擁簇著一個女人走進片場,女人第一眼便看到施佐,揚起一個笑容打算過來打招呼。施佐並沒有看到她,上車離開。施佐和霍緗都是熬夜當家常便飯的人,就熬這一夜兩人並沒有覺得疲憊,霍緗從浴室出來,施佐正拿著一把雁翎刀練習招式。這段時間在師家武館學習,施佐招式像模像樣,但對不熟悉的武器還是難免卡頓。電影裡雖然不需要真打實練,但一定要好看。就‘好看’這兩個字,劇組為之付出了不少努力。霍緗看了一會兒就發現了問題所在,接過刀在手裡掂了掂評價道,“太輕了。”到雖然不是重兵,但大開大合的武功招式需要一定的慣性施加,舞起來才流暢漂亮,霍緗模仿著施佐的動作揮刀,第一次還有些晦澀,第二次便習慣了武器製式,武術指導確實有真功夫,這套動作能將身體護在刀身寒光湛湛中,就算對上數人也不留破綻。第三次動作減緩了許多,施佐拿刀跟著霍緗的動作練習。在霍緗決定跟著施佐來劇組時,施佐直接搬進了頂層總統套,空間充足就算霍緗使用鞭子也不會有絲毫影響。鞭子啊……施佐忽然臉紅。“想什麼呢?”霍緗收勢,就見施佐一臉蕩漾的神遊天外。“沒什麼。”施佐立馬乖巧。霍緗麵對施佐說道,“對練。”施佐隻能壓下心裡的小九九,將精力放在練習上。霍緗用這個刀法能格擋的方式攻擊施佐,最先施佐還能勉強應付,隨著霍緗動作加快,施佐那些邪念早就煙消雲散,他是真的感覺到生死相搏的危機,表情越來越認真。霍緗極好的控製著刀,每次刀刃都正好在距離施佐幾厘米的地方停下。霍緗口中隻有‘重來’兩字。霍緗是個好老師,也是個嚴師,帶著施佐不厭其煩地一次次重複編演好的動作,施佐能接住的攻擊越來越多,直到動作完全流暢。兩人都汗如雨下,施佐脫下濕透的上衣,寬背蜂腰,每一塊肌肉都健碩的恰到好處,似是蘊含著巨大的力量。之前施佐頗為介意的退化腹肌,現在整整齊齊碼在腹部,汗水隨著肌肉的溝壑滑落。在落地窗前的巨大浴缸快速蓄水,施佐走到酒櫃前挑選紅酒。門鈴忽然被按響,施佐從屏幕裡看到來人厭惡皺眉,但還是禮貌詢問來訪有什麼事兒。“佐哥哥,導演讓我來送劇本。”對講機傳來一個嬌滴滴的女聲。施佐披上浴袍開門,人抵在門口。“給我吧,謝謝。”書鈺娜看著施佐寬大領口的肌肉,羞澀低頭不敢直視,語言更是酥麻了幾分,邀約道,“佐哥哥還沒吃飯吧,一起去啊。”“不用了。”施佐就要關門,書鈺娜立馬撐住房門,半個身子鑽進來,門卡在身上,她嬌聲呼痛。施佐不會對女人動手,麵帶不愉地說,“還有什麼事。”“那個,你這裡還有空房間吧,這家酒店都注滿了呢,我……”施佐打斷,“沒有,你再不離開,我叫保安了。”“佐哥哥……”書鈺娜難以置信的看向施佐,似乎就沒見過他這麼不解風情的男人。“請叫我名字,我和你並不熟。”施佐麵無表情地說。“佐哥哥,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總統套間在頂樓,書鈺娜也不怕自己被人看到,解開大衣露出裡麵的性感紅裙,柔弱無骨神態纏綿,想要靠在施佐身上。施佐被她身上的香水味熏的有些難受,手伸到她的肩膀輕輕往外一推。下一刻書鈺娜就被推至門外,眼前的門被大力合上。書鈺娜泄憤一般用高跟鞋跺了跺地板,嗔怒離開。施佐吸了吸有些難受的鼻子,一回頭就見霍緗站在客廳,拿著刀目光冷凝地望向他,施佐隻感覺一股涼氣從尾椎躥上,他抖著嗓子想要解釋,“親愛的……”“哼。”霍緗冷笑,拿起刀用力一戳,刀刃直入茶幾。施佐瞪大眼睛,他記得這把刀還沒開刃,他也記得茶幾是實木的。總統套房有沒有搓衣板,他跪。榴蓮也行。有個武力值高的女朋友,還惹她生氣了,是什麼感受。施佐現在就可以說出答案。腿軟。霍緗聲音冷到要掉冰渣子。“說。”“哈?”施佐腦子一團亂麻,他覺得自己就是那張脆弱的茶幾。“解釋。”施佐極有求生欲,氣都不換地快速解釋,“我不認識她,她就是劇組的演員,之前沒有合作過,沒私下接觸過,如果這次不是送劇本我絕對不會開門,我是清白的,絕沒有跟任何人勾勾搭搭不清不楚,全劇組人都看著我啊,求老婆大人明鑒。”霍緗聽完撲哧一下,“算了,要是你敢對不起我。”“我知道,猶如此茶幾。”施佐見霍緗笑了,立馬保證道。“算你懂規矩。”“那是,謝老婆大人明察秋毫。”施佐脫下浴袍,抱起霍緗走向浴缸。晚上再片場,霍緗聽其他助理聊起了書鈺娜的八卦。書鈺娜是被投資商塞進來的演員,她飾演的女二本來是挺出彩的角色,因為演技不好被刪減成了布景板。她對外說自己有個男友,其實圈子裡不少人知道,她和他男友都被同一個金主包養,四舍五入,也算是一個被子的關係。金主是個葷素不忌的,玩的特彆大,之前有男明星被玩到肛裂送醫院,從此以後隻能包著尿片生活,但因為金主有錢有勢,隻要看上了立馬就能砸錢捧紅,所以身邊從不缺人,至於這個男友是誰,還挺神秘的,金主從來沒有帶出來過。大家都猜測一定是個‘有容乃大’的。倉庚助理悄悄看了眼霍緗,見她沒什麼反應,問道。“昨天不少人都看到書鈺娜去頂樓找施老師了。”霍緗點點頭。倉庚助理聲音有些虛,“還待了好幾個小時。”霍緗一愣,“她被趕走了,三分鐘都沒有。”“死要麵子,裝相。”譚櫻助理開口一針見血。“到底怎麼了?”倉庚助理說,“現在誰不知道施老師是金大腿,人帥又有背景。書鈺娜一來片場就湊到施老師麵前,兩個月前她還買通了狗仔打算拍兩人照片傳緋聞,約了施老師吃飯,施老師就沒搭理過他。”“這件事被書鈺娜金主知道了,金主雖然愛玩,但好歹是自己打拚出來的產業,有腦子,不會和施老師有衝突。但能拿書鈺娜撒氣啊,她請了兩個星期假,回來之後身上還帶著傷呢。”“金主是誰?”霍緗問,倉庚助理在霍緗耳邊悄悄說了一個名字。“那為什麼書鈺娜還纏著施佐?”“金主那種腦滿腸肥的怎麼和施老師比,她想徹底攀上施老師然後一腳踹開金主。這段時間金主回港過年,顧不上她了。”“她再努力努力,就算真不成,也要做出假象,要不也不會被拒之門外後還能躲幾個小時。要不是我們知道施老師有你,沒準真被騙了。”霍緗笑著玩笑道,“你們就信我和施佐是正經男女朋友啊。”“看施老師的眼神就知道了,愛意起碼五個加號,你不是正牌,我把攝像機吃了。”“你吃不起。”譚櫻助理冷冷地說。倉庚助理頹下肩膀,“還真是。”一台攝影機要七位數,他連鏡頭的吃不起。“還是喝奶茶吧,我請。”霍緗掏出手機給現場的工作人員訂購奶茶。這是她在劇組和譚櫻助理學的,作為施佐助理不能給施佐丟人。施佐拍攝期間,霍緗在休息室找到一個案件的角落,金主的資料傳到了她的手機。基本資料略過,在看到金主的投資項目時,霍緗就覺得金主的嫌疑並不大。他和施家有合作項目,最近還在商討一個郵輪酒店的項目,投資金額在十億。高杉能查到施佐和施家的關係,金主不可能不知道。在商人眼裡,感情比不上利益,更何況隻是一個被包養的明星。休息室是公用的,有人時會鎖上門或者掀起屋外的門牌表示有人使用,霍緗初來乍到並不懂這個規矩。休息室被撞開,霍緗看到書鈺娜鎖上門和人通話,她的角度看不到霍緗。原本霍緗打算示意有人,但聽到她的對話內容,默默坐回了椅子上。“你有完沒完,我就是傍上施佐了,你有本事你也傍一個啊,我們在一起,你搶我金主也就算了,你是被玩得腦子壞了吧,你憑什麼管我?”“我們早就沒關係了,再說你現在都臭大街了,還想拖累我?”“憑什麼就施佐不行,你算什麼東西?你哪點比得上人家,你就乖乖的被那個肥豬玩吧,你還能賺個尿片錢。你要是敢毀我計劃,我就把你被他包養的事情公諸於眾,看是你慘還是我慘。”“什麼?裸照?你以為我沒有嗎?你被塞棒球棍搖尾乞憐的視頻我都有,你個賤人。”書鈺娜掛掉電話,將化妝台的瓶瓶罐罐一掃而落,罵了一句垃圾轉身離開。這段對話信息量巨大,霍緗垂下眼,腦子裡反複轉著那句‘憑什麼就施佐不行?’這明顯不是對書鈺娜有怨氣,而是對施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