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緗腳步輕快地走進刑偵隊。在這裡完全可以通過警察走動的步伐判斷案件的嚴重程度。比如有規則的連環殺人案,負責的刑偵爭分奪秒。生怕聽到電話響起,告知他們某地又發現了屍體,和他們的案子作案手法相同。“霍組,我們沒有查到交易記錄,馬梁什麼都不肯說。”馬梁就是肇事司機。霍緗捧著一杯奶茶暖手,愜意享受,慢悠悠地說,“說了就沒錢了,反正他也沒多久好活,你以為他是拿錢看病的啊。”車輛撞擊這種行為本來就是同歸於儘的做法,高杉進行避讓,但這場大雪讓車輛不受控,駕駛室反而迎接了撞擊,撞擊時車輛右滑兩米緩衝。所以下殺手的馬梁和坐在最危險副駕駛的施佑,反倒是受了輕傷,而高杉死相極慘。“那從馬梁的人際交往下手?”孟蒙問。“該怎麼查就怎麼查。”霍緗喝了一口奶茶,幸福地眯眯眼。林淼淼問,“霍姐你就不著急?”“急啊,有人要殺我男朋友,我能不急嗎?”“那你這……”不緊不慢,不慌不忙,看著就不像著急的,林淼淼想。“你平時遇到這種案子會急嗎?”霍緗問,林淼淼和孟蒙來警隊實習有大半年,各類案件多少有些接觸。林淼淼想了想,確實不會太急。這個案子霍緗完全可以慢慢偵破,威脅暫時排除,直接凶手落網,至於他背後的真凶:一個雇凶殺人的人,很少會安排兩個殺手,他總是希望一擊斃命。如果沒有,會相當程度打擊他的自信心。霍緗問,“孟蒙,馬梁毀掉的手機什麼?”“十幾年前的手機。”孟蒙回答。“然後呢?”孟蒙想了想,“還有什麼?”“是一台連上網功能都沒有的黑白屏手機。”霍緗說,馬梁的手機和手機卡焚毀,他們無法提取信息,彼此交易手段不明,說明買凶那人有一定反偵查能力。這也是雇凶殺人的共同點,極為謹慎,很少會留下明顯證據。這樣的人,會直接出現在馬梁麵前嗎?所有看似雲山霧繞的案件,到最後都是‘嫌疑犯’和‘被害者’兩人的事情。中間的愛恨情仇隻是調查方向。雇凶殺人的這個‘凶’,也是調查方向之一。因為是活生生的人,所以不確定性更多。“馬梁的人際關係。”“馬梁,48,籍貫魯省馬家村,三個月前來到晏城。”“沒孩子嗎?”“戶口上是未婚。”孟蒙說。沒有結婚證的夫妻,沒有出生證明的孩子,逃竄的犯人。戶籍一直都是讓他們困擾的問題。霍緗抿了抿帶著甜味的嘴唇,“查查他通過什麼渠道發布信息。”馬梁是普通的中年人,如果沒有生病,他一可能這輩子都不知道警察局門向哪邊開。本市並沒有找到他入院治療的記錄,身體被病魔折磨的形如枯槁,肝癌導致膽管堵塞誘發黃疸,身上的皮膚泛黃,整個人死氣沉沉。“你這樣不用通知家人嗎?”霍緗問。馬梁搖搖頭,手習慣性的放在肝部的位置,沒有化療沒有止疼藥劑,似乎他一直都是這樣扛過來的。“你原本決定要死的,但是你沒死成,接下來你會怎麼辦?”馬梁還是搖搖頭。“假設你現在已經死了,你不會擔心尾款錢拿不到嗎?”“不擔心。”馬梁的聲音就像是舊風箱,沙沙作響。“我不做也是等死。”馬梁無條件的向命運妥協。“所以你要替他隱瞞?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馬梁不說話。霍緗站起來,繞到桌子前和馬梁拉進距離,“你有孩子。”霍緗尾音模糊,分辨不出這是問句還是肯定句。馬梁手微微一緊,迅速抬眼看了一下霍緗,躲避似的垂了下去。霍緗輕笑,“錢給了你的孩子,你猜我們會不會追查回來?”“我沒見過他,他郵給我一個手機。告訴我目標是誰。”說出第一句,之後的話他不得不說,馬梁知道的確實不多,沒有見過雇主,兩個人都不怕對方攜款潛逃,交易方式簡單到天真,他讓雇主把錢打在不屬於他的卡上,查詢到金額後立馬準備下手。車是他掏錢買的報廢拚裝車。顯然他考慮並不周全。這種車撞擊保時捷隻會撞爛車門,然後氣囊彈出來把施佐撞暈。如果撞得是她的路虎,最嚴重不過是蹭掉漆,然後那輛拚裝車就地解散,但高杉車的安全性,有待提高。馬梁得知自己要殺的是一個名人,死了雇主可以從新聞上看到。“他再沒有聯係你?”霍緗覺得這就是廢話,但還是要問。馬梁說沒有。審訊中馬梁沒有說過雇主那筆錢究竟打給了誰,他希望警察不會追查到,或者他認為他們拿這筆錢沒辦法。醫院裡,在關愛暴風中心的施佑最先發現了霍緗,擺擺手揚起一個巨大的笑容,“姐姐。”將病房裡的所有人的關注點轉嫁到霍緗身上。沙發上不苟言笑的中年人,眉眼和施佐有些相似,但施佐更像床邊眼眶微紅的女人,霍緗後退一步鞠躬道,“伯父伯母,我是霍緗。”施父點點頭,看不出喜惡。施母溫柔一笑走到霍緗麵前牽起她的手,“剛才阿佐還說起你了,是個好女孩,我們阿佐多虧你照顧了。”“是他更照顧我一點。”施母熱情地和霍緗聊天,施父偶爾應承。施佐和霍緗出來買飲料時,施佐說,“我一直都不敢和我媽說我們的關係,原本打算再等等,讓她先有個心理準備。”施佐能感受到施母的愛,但施母的掌控欲讓施佐想要逃跑,她每天都要給施佐發來視頻,生怕他也像施佑一樣忽然消失。從小到大,施佐不能去上課,不能晚歸,出行一定要有保鏢隨行。直到十八歲之後施佐和施母大鬨一場,施母才放下對施佐的管束。但施母要求施佐必須在梁從舟的公司簽約工作。每天的行程要及時給她。“那現在?”施母的表現一點都不似他說的偏執。“大概真的覺得我長大了,還有施佑回來了。”施佐鬆口氣。施佑的丟失是施家的心結,現在他回來了。心結雖然還在,但已經開始鬆動,總有開解的那一天。“當然,舅舅在其中功不可沒。”施佐看著霍緗,笑意直達眼底,“他一直都在我媽麵前說我可能交了女朋友,半年的洗腦,我媽隻能接受。這次聽說施佑找回來也是多虧了你,當然恨不得拿你當親生女兒看待。”霍緗摸了摸下巴,“看樣子我是沾了施佑的光?”“你不高興?”“好處是我得到的,我怎麼可能不高興。”霍緗抬手泄憤捏住施佐的鼻子,惡狠狠地說。施佐眼中似乎有隻野獸即將脫籠而出,他猛然攬住霍緗的腰,抵在自動售賣機後的牆上,霸道將霍緗籠罩在自己身軀的陰影中,不允許任何人窺視,俯下身似是撕咬一般親吻著霍緗。霍緗麵色潮紅氣喘籲籲,聽到施佐在她耳邊輕輕說,“我們結婚吧。”“好啊。”霍緗確定是喜歡施佐的,共度一生的那種喜歡。施佐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霍緗說,“不過……”“嗯?”施佐有些緊張。霍緗眼裡閃過狡黠,推開施佐,站到安全距離之外,一本正經說出那句作為刑警霍緗的台詞,“你好,我是市刑警隊霍緗,有一起謀殺案,我們查到對方的目標是你,請問你有沒有懷疑的人?”施佐真像是看到一個初次見麵的警察,陌生而又防備,“警官,如果我知道誰會殺了我,我會第一時間報警。”“你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我是演員,每天要接觸很多人,無意惹誰不高興在所難免,至於誰會想到殺了我,抱歉。”“你說你是演員,會不會因為資源爭奪而生恨?”“這你需要問我的經紀人。”“我會問的,還有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感情糾葛。”“你要和我糾葛嗎?”施佐俯下身子和霍緗麵對麵,聲音低沉性感。霍緗挑挑眉,伸出手指劃過施佐的臉頰,戲謔地說道,“你之前說有個圈外女友,你是想腳踩兩隻船?不怕被她發現嗎?”“我還是覺得警察小姐比較吸引我,怎麼辦?”“我跟了你,你能給我什麼?”“一張結婚證怎麼樣?”霍緗戲份NG,泄氣道,“……怎麼又扯回來了。”施佐聳肩輕笑,“劇本就是這麼寫的。”霍緗白了施佐一眼,懶得搭理他。誰會想殺施佐呢?凶手是個謹慎而膽小的人,霍緗猜。他的目標隻是施佐,如果圖謀的是施家,這個手筆未免太小了。一個恨著施佐又不肯正麵謀殺的人,是怕一旦暴露他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付之東流嗎?這時,霍緗有了一個決定。年後,施佐複工進劇組拍攝。大家都注意到施佐身邊多了助理。帶著黑框眼鏡就像一個初入大學的小姑娘,施佐給眾人介紹他新助理:小霍。這個小助理就是霍緗,買凶之人還沒有查到,很有可能繼續作案,她隨行保護受害人。演員聚在一起討論劇本。助理們閒著湊在一塊聊天,這些助理是按照明星地位分幫結派,當紅明星,實力明星,三線明星,各有各的圈子,至於剩下的演員還沒有資格使用助理。記得施佐助理在她來之前,悄悄和霍緗說,“你聽過夫人外交嗎?”霍緗點頭,助理說,“這是助理外交,在他們口中你能打聽到不少事兒。”男主角倉庚的助理湊過來問,“小霍是來兼職的吧,大幾了?在哪兒上學?什麼專業。”倉庚助理已經給霍緗單方麵定下了身份。霍緗從善如流地說,“晏藝編劇係大三,我舅母的老公的弟弟的兒子是佐哥經紀人,我是來學習的。”借用霍璟身份毫不留情。“有啥就和我說。”倉庚助理是個爽朗的小夥子,一拍胸脯保證道。霍緗沒有急於打聽消息,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聽他們聊著娛樂圈八卦。一開始還用代號委婉的表示他們說的是誰,後來就恣無忌憚的點人姓名。霍緗聽得是目瞪口呆,感歎娛樂圈水深。女主角譚櫻的助理低著頭看手機,大家已經習慣她的沉默,但她開口時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緊張地望向她。譚櫻助理問,“施老師是天蠍座吧。”霍緗點頭。譚櫻臉色一沉,“天蠍座,水象星座,最近要小心小人作祟。”霍緗一臉迷茫,倉庚助理已經開口問,“要注意什麼?”“遠火。”倉庚助理拍了拍霍緗,“你可彆不信,她是星座學家,很準的。”倉庚助理提醒完霍緗,立馬問起了倉庚的運勢。霍緗沒拿這個提醒當回事兒。過了一會兒劇本研討會結束,助理們都跟上了各家藝人。這次施佐拍攝的是一部古裝武俠電影,兩個身份相同的人因為不同境遇,走上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這部劇處處體現著導演的野心。電影的主題不是情愛糾葛,不是兄弟仁義,甚至不是家國天下,而是人心。男一是被命運追逐迫害的人,想打破桎梏卻深陷更深的泥潭。男二是欲望統轄的奴隸,權利,金錢,美色,隻要彆人有,他都要。男三是剪斷身上的線選擇自由,但他是傀儡,最後隻能死亡。這部電影裡映射著誰,又讓誰有共鳴,霍緗不知道,但她很期待拍攝之後的成品。霍緗抱著一大堆衣服和配飾走進化妝間,冬天拍攝古裝劇有個好處,就是能在戲服中穿保暖內衣。這幾天都是室內戲,劇組給他準備的五套衣服,最先換上的是錦衣衛飛魚服。霍緗拿著類目繁多的配飾不知所措,哪個是哪套衣服的她根本分不清。服裝造型師等了一會兒沒有接到需要的配飾,一臉不高興的搶過霍緗手裡的腰牌係在施佐腰間。急匆匆趕赴下一個化妝間,霍緗聳聳肩,“我大概沒有這個天分。”“看多了就會了。”單人化妝間雖然準備著電暖氣,但還是有些冷,施佐拿出自己的大衣披在霍緗肩上。霍緗說,“你還打算讓我一直給你當助理啊。”“我可舍不得。”霍緗知道助理有多辛苦,如果可能,他希望讓霍緗隻是安安心心享受生活。“今天要拍什麼?”“都是文戲,應該會比較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