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敏言奮力地劃槳，可船就是不得靠近，反而在浪頭裡搖晃得愈發厲害，疏荼在她身後拚命地穩固船身，“不能再過去了，卷進漩渦，誰也救不了誰。”“撲通”一聲，祝敏言跳進了水裡，她像中了邪一般，迎著浪頭往前遊，絲毫不理疏荼在背後的喊叫。“你在船上準備支援。”露蘺衝身後的千歲喊了一句，便也縱身跳進了湖裡。“你……”千歲隻來得及喊出了一個字，看著水裡浮浮沉沉的兩個女人，他氣急敗壞地脫掉外套，“什麼時候輪到女人衝鋒陷陣了。”千歲跳進水裡後，疏荼所在的船不知被什麼莫明的力量震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翻身落入水裡。怪不得每年的這一天要禁湖，平常看起來靜如美玉的聖湖，此刻洶湧如妖魔，露蘺自以為水性很好，可是下水沒一會兒就被一個浪頭拍暈了，要不是千歲及時趕過來推了她一掌，可能就被湖裡的水流給衝走了。借力於千歲，她冒出了水麵，喘了口氣卻發現千歲並沒有浮上來，正要找尋，就聽到疏荼的叫聲傳來，“露蘺！”循聲望過去，祝敏言和疏荼一人一邊，單手扒著孟子荀的船，另一隻手拚命地劃水，企圖帶船遠離漩渦，可兩個人的力量太有限，於是疏荼出聲求救。露蘺見狀，迅速遊過去抓住了船頭，“啊！”她暴喝一聲，釋放出了全部的屍性，奮力地抓著船頭往外遊。三人合力下，眼見著就要躲過被吞噬的危機了，誰知水流中心的吸力突然加大，三個人連同船一下子被一股無形的力扯進了扭曲的湍流中，小船瞬間傾覆，好在危緊急關頭疏荼拉住了昏迷的孟子荀，可緊接著他就發現自顧不暇了，令人眩暈的黑洞像一張巨獸的大嘴，越張越大，無底的深淵就在眼前。“千歲！！！”露蘺掙紮著用儘全力吼出了這一嗓子，這個時候能救他們的隻有千歲，她覺得千歲一定會及時出現。千歲沒有出現，但是不遠處又冒出一個漩渦，不大但是水流轉速很快，瞬息之間兩個漩渦就隻相隔半米，呈並行之勢，外圍水波碰撞下自動轉入對方的軌跡，似乎雙方都想將彼此吞並。露蘺是最後一個掉進黑洞裡的，就在即將淹沒的那一刻，千歲終於出現了，她看著他從旁邊的小漩渦中飛出來，看著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看著他輕勾嘴角對她說：“小鬼，嚇到了吧。”頓時，她心底的所有恐慌消散了。被千歲摟在懷裡，飛離出水麵的下一秒，一聲從未聽過的呼嘯從腳下躥出，直奔天際，擦過露蘺耳垂，激起了她本能的震顫、恐懼，繼而是按捺不住地發狂。獠牙、屍爪俱現時，意識中的最後一絲理智也被狂躁的屍性碾壓掩蓋了，露蘺張嘴便要去咬千歲的脖子，與此同時，一條水柱從漩渦中噴湧而出，直襲過來。千歲閃身躲過之際，脖子上傳來刺痛，露蘺的獠牙已咬進他的皮膚。千百年來還是第一次有這種奇特的痛感，可來不及多體會，水柱又朝著他飛射而來，不，確切地說是衝著他懷裡的露蘺而來，速度太快，這一次來不及躲避，他隻得抬手硬擋，掉進水裡時，露蘺被迫鬆開了口,他對著她胸口擊了一掌，並大喊了一聲：“露蘺，醒！”恢複意識的露蘺在被拍飛時，正好與衝天而降的水柱擦身而過，她看清了水柱的真麵容驚呼出聲“我靠”，不偏不倚落進小船後，她趕緊趴在船沿上，用力揉了揉雙眼，再定睛探身去看，竟然是真的。和千歲纏鬥的水柱竟是一條龍，一條由水化成的龍，龍頭、龍鱗、龍爪、龍尾，整個龍身除了沒有爪子，其他都與傳聞中的描述無異，隻是沒想到它並非有血有肉的實體，而是由水化成。龍吟聲再次響起，露蘺渾身一抖，趕緊捂住了耳朵，這時她才注意到千歲受了傷，右臂血跡斑斑，向來不喜露原型的他，此刻也現了原型。樣子有一點狼狽，好在翻飛於半空水霧間若隱若現的身影仍然靈巧，麵對水龍的攻擊，他始終能躲過，是的，是躲過，他一直都處在防守狀態，始終沒有出手反擊。幾個回合下來，露蘺看得出他根本無心應戰，可也擺脫不了水龍的糾纏，正著急，忽然聽到疏荼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呼喚著她和千歲，太好了，他們應該沒事，她激動回首，卻什麼都看不見，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周圍白茫茫的霧氣又濃重了許多，根本看不清2米開外的環境。這麼下去不是辦法，露蘺決定賭一把，她放出屍性仰天怒吼了一聲，撿起一支船槳，用儘所有氣力朝著水龍的方向揮射過去，正中龍尾，雖然打散的水花迅速重新聚形，對水龍並無殺傷力，但卻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龍尾一甩，它便掉頭朝露蘺俯衝過來。就在這時，千歲迅速掏出一支小瓷管，裡麵的紅色粉末拋灑在半空時，他的清靈之聲亦響起，“乾坤無形，窈窈冥冥，原流泏泏，衝而不盈。”幽幽婉轉的腔調仿若千古吟唱蕩徹天地，半空中一道紅色圖騰驟然顯現，水麵上的兩個漩渦即刻融為一體。露蘺揮舞著船槳，躲過了水龍的撞擊，剛鬆口氣，誰知那神獸竟極其迅猛地殺了個回馬槍，眼看著就要和駭人的龍頭來個親吻了，水龍卻突然定在了離她一公分的距離外，是合體後的漩渦對水龍產生了一股牽引力。水龍長嘯一聲，掙紮著想要掙脫束縛，千歲變換手訣，吟唱再次響起：“乾坤無窮，明明隆隆，勢淩霄漢，執道伏龍。”漩渦在曲調中竟緩緩升出了水麵，急速飛轉的水流如同一個套索一點點套住了龍尾，把它往漩渦裡拖。這一幕看得露蘺甚是激動，她有些囂張地拍手撩撥水龍道：“瞧把你給厲害的，還想咬我，你來啊，你來咬我啊！也不瞅瞅我大哥是……”話還沒說完，隻見“刷刷刷”湖水裡倏地射出幾道水波，直接斷掉了龍尾。靠，這水龍竟然學壁虎斷尾自保，厲害skr人了！下一秒，它張嘴就朝露蘺衝過來。“啊！”露蘺嚇得抱頭準備迎來致命一擊，耳邊響起一記尖利的長鞭破空之聲，緊接著是一通慘厲的龍吟，她顫巍巍地放下手臂眯眼看去，千歲手持長鞭淩於湖麵上，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肅殺之色。這一鞭肯定抽得很重，龍吟聲都感覺破音了，水龍渾身痙攣躥出好遠，一頭紮進湖裡，複又乍然衝出並帶起了一股巨浪，朝露蘺的小船襲來。千歲揮起長鞭，飛旋如龍卷風一般形成強大的氣流，待湖麵上的漩渦再次升騰起，他快速在胸前掐出一個手訣，聲如洪鐘道：“太上赦令，風為幡，水役玄宗，通告諸神，禁！”口訣念罷，長鞭一甩，帶著氣流如同一張網裹住了水龍並迅速收緊，水龍痛苦地哀嚎，怎麼也掙脫不開，千歲這一下肯定是下了狠手了，眼見著水龍散了形，連同它身後的浪頭一起卷入至高出水麵數米的漩渦黑洞之中，吞噬完成後，湖麵恢複了平靜，濃霧開始漸漸消散。千歲落至船裡，麵色煞白，他收起長鞭順勢就躺在了船頭，露蘺呆坐在另一頭，盯著對麵宛如神祇歸來的男子，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情不自禁地鼓起掌，“厲害了，厲害了，道友簡直是天神降世。”千歲微抬眼皮瞧了她一眼又闔上，有氣無力地抱拳回道：“道友過獎，獻醜了。”露蘺小心翼翼地挪過去，見他胳膊上血跡斑斑，昏昏欲睡，莫明有些慌，便推著他的肩膀使勁晃了晃，“道友，彆在這裡睡，站起來讓我看看你的傷。”“無妨。”千歲懶懶地擺擺手。“脖子都被咬了，還說沒事，快起來！”露蘺有些急了。千歲懨懨地睜眼瞅著她，嘴唇微動道：“脖子上這個是狗咬的。”露蘺用力戳戳他胳膊的傷處，“胡說，哪來的狗，喂，水龍被你消滅了？”“隻是封禁了。”說罷，千歲又閉上了眼睛。“不能睡，千歲，不能睡！保持清醒，跟我說話，千萬不要睡！”露蘺一把掐住他的傷口大聲喊道。千歲被她吵得直皺眉，剛要斥責卻見她眼睛發紅，神情緊張，他不明所以，便問道：“小鬼，你怎麼了？”“我，我怕你睡過去，就醒不過來了。”露蘺聲音有些顫抖。“嗬嗬，放心，本座死過一次，死不了了。”千歲拍拍她的頭，“我累了，得休息一會兒。”露蘺靜靜地守在千歲身邊，任船在湖上隨意地漂。霧氣全部消失後，疏荼劃著船出現，隔的老遠，他就興奮地喊：“露蘺！”露蘺還是第一次看到疏荼的情緒如此外放，他笑得仿如一個吃到糖的小孩那樣開心，甚至還舉起船槳衝她激動地揮了揮，這會兒的動態實在不像他平時的風格，難道是因為劫後餘生太高興？她覺得怪怪的。“有沒有看到祝敏言和孟子荀？”露蘺恍然想起他們此行的目的，趕緊喊道。疏荼笑道：“在船上，都活著。”雖說大家都無恙是好事，可明明看見他們掉入了漩渦，怎麼會……露蘺心生疑慮，“你們如何從漩渦裡逃出的？”“說來也是奇妙，湖下突然有一股暗流衝進來，將我們卷出去，直接推上了水麵。”疏荼劃著船慢慢靠過來，他看著躺在船頭的千歲說，“就是不知是誰，如此神通廣大救了我們。”千歲像睡著了一般，沒有反應，隻是嘴角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