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務所留下來的記者基本都是男生，隻有林苗苗一個領隊是女生，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娛記，一估量就知道這是一個持久仗，井然有序地從麵包車上拿出同等數量的折疊小板凳，像鬨事似的圍在人家派出所門口兩邊。秋冬季節的帝都，那真是冷得要命，記者們個個蜷成一團，懷裡捧著還有一點溫熱的相機取暖，可是時間一長，就能明顯感到相機的熱度一點點褪去，連帶著自己身上的熱度也被奪去了。“姐……姐……要等多久啊，我們能上車等不？我……我感覺我快凍死了……”一個坐在林苗苗邊上的記者問道。“不可以，我們要占據有利地理位置懂不懂？這樣如果彆的媒體要來截胡我們也好搶到最佳拍攝角度，都乾這麼多年了，還用我教嗎？”林苗苗自己也冷得瑟瑟發抖，但還是板著臉教育道，“沒大雪天出去蹲點嗎？比現在冷一萬倍好嗎？老實呆著。”他們一塊兒等了幾個小時，期間不斷有臉熟的或不臉熟的，開著豪車停在派出所門口，慌慌張張地往派出所裡跑，到門口時看到他們這群抖成篩子的記者後，本來就不好臉色變得更加烏青。林苗苗骨子裡就壞，她饒有興致地坐在最頭上，一看到有熟人到了就打招呼，那人看到她避之不及，隻好尷尬地點頭回應。“來，今天姐教教你們認人。”林苗苗見大家都冷得提不起勁，便說道，“剛才，第一個跑進去的，是程銳他姐程雪和他們程家張律師，這兩個人你們得認認臉，說不定這段時間得常跟這兩人打交道。程雪你們得知道，剛從英國回來，學導演的，現在正在籌備第一部個人電影，估計會可勁借她爸程崢的名氣炒作，用的演員絕對是你們耳熟能詳的。這個張律師不得了，君合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之一，可牛氣了，我大學的時候就聽過他的名聲。”“誒，那誰不是葉淩雲大學實習的時候跟的大律師嗎？”沈無憂插嘴道，“他不是專攻刑法的麼？怎麼還給導演明星當法律顧問了？”“可這不就是刑事犯罪了麼，開那麼一個大party讓大家來吸毒，這得判多少年？”沈無憂想了想：“估計得小半年。”“誒，你們把位置都先占好了，我看不出一天，央視法製新聞那邊就要派記者來了，我們要搶先把照片拍到，搶獨家，懂不？””懂懂懂！”記者們如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林苗苗接著介紹剛才跑進去的人，大多都是經紀人、家人和律師，這些人必須得都認識，以後偷拍這些出門裹成蒙麵俠的明星藝人時，就可以憑借他們的身邊人判斷是誰了。“姐，你說，這幾十個人都吸毒啊？江暮帆算是這裡麵最大的咖了，這要是吸毒了，那就太可惜了。還有許卓茜，多好一小姑娘啊，她還是我們集團唯一一個女團裡最火的成員呢，算是現在力捧的新生代女星了，她要也吸毒了，我們這新聞一爆出去，上麵會不會剮我們一層皮啊？”“不知道，我線人沒說江暮帆許卓茜也在，我也從來沒聽過他們倆有吸毒史。其實圈子裡誰吸毒，都是心知肚明的事，隻看想不想爆，能不能爆，和抓不抓得了現行而已。像程銳、關鑫這幾個，我可早有耳聞了，都是在國外混過回來的，要知道國外吸大麻是合法的。”林苗苗回答道，但想了想忽然覺得不對勁，一巴掌就朝發問的小記者腦袋上拍了過去，“你剛才瞎說什麼呢？什麼叫我們爆出許卓茜吸毒上麵會剮我們一層皮？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誰犯都不行，難道就因為她是我們集團的人我們就區彆對待嗎？這不雙標麼？再說了，我們不爆也會有人爆，我們的目的就是搶獨家，這還用我教？新人培訓的時候乾什麼去了？”“苗苗姐饒命！”小記者抱著腦袋逃跑，躲在沈無憂身後不敢動。這時，忽然有人喊道：“出來了！江暮帆和許卓茜出來了！”大家一擁而上，閃光燈都是一陣亂閃，江暮帆和許卓茜戴著口罩帽子和墨鏡，跟在經紀人身後不吭聲，江暮帆的經紀人郝坤因為一開始進派出所的時候就和林苗苗打過招呼了，兩個人是老相識，他立刻對林苗苗喊道：“林記者林記者，誤會誤會都是誤會，我們能不能好好談談？”許卓茜的經紀人Lisa也如是說道。“外麵冷，林記者能否和我們一起上車談？”宋嘉平立刻拉住林苗苗的衣袖，微乎其微地搖搖頭，林苗苗拍拍他的手，讓他安心：“放心，都是熟人。”“對對，這位小記者彆擔心，我們跟林記者都是老熟人了。”林苗苗玩著手指上的錄音戒指，單槍匹馬上了江暮帆的商務車，許卓茜和Lisa也跟著上了去，剛好將車坐滿。兩個藝人沉默地坐在最後一排，林苗苗則在中間聽這兩個經紀人解釋。郝坤說道：“真的是天大的冤枉啊我的媽，剛才警察同誌已經驗過了，我們暮帆和卓茜是真的一點毒都沒沾！唉，我真的服氣了，怎麼那麼點背啊老天。”“裡麵到底是什麼情況？”“據我了解，今晚是這個程銳生日宴，請了一堆朋友去開趴，那畢竟是程大導演的兒子，肯定要給麵子嘛，我和Lisa想的一樣，希望能去套套近乎，爭取在程導片子裡演個一人半角的。”“可天知道，程銳這個海歸，玩嗨了直接叫他那幾個狐朋狗友躲一房間裡吸起來了，他們吸就吸吧，彆連累其他藝人啊！更倒黴的是，不知道那個龜孫報了警，這可真是一抓一個準，我剛打聽了一下，搜出了快兩百來克呢。哎呀媽啊，我想都不敢想，這幫少爺太能折騰了！”郝坤的講話風格就是“媽”和“老天”常掛嘴邊，一口東北腔很接地氣，人又長得憨厚十分容易和彆人拉近關係，就連林苗苗這種一般不和大明星做朋友的頂級狗仔，為了聽郝坤的東北話，也會同意偶爾跟他小酌幾杯。“報了警的龜孫”林苗苗笑眯眯地聽郝坤解釋，然後問道：“知道吸毒的明星有誰嗎？”“這個……額……”“程銳、關鑫、伍顏瑾……”一直沉默的江暮帆突然開嗓，一數數出了十幾個名字，都是知名的影星歌星，裡麵有幾個連林苗苗都沒有聽說過有吸毒史的。“這裡有一半人都參演過之前文化部邀拍的禁毒宣傳片吧？”林苗苗冷哼一聲，“真是諷刺。”“還有周洲。”許卓茜補充道。“卓茜！”江暮帆出聲製止。“你要是想救他，就該讓他進戒毒所，你見過哪個有毒癮的人能憑毅力戒毒的？”許卓茜尖聲反駁。“你這樣會毀了他的事業的！”“他都已經被抓了，早就全完了，知道嗎？”“咳咳咳！”坐在前麵的郝坤拚命咳嗽，試圖蓋過他們的爭論，得到訊息的二人這才氣鼓鼓地閉上嘴，林苗苗回頭看了一眼，眼神猶如利劍直指江暮帆，江暮帆對上林苗苗探究的目光後，立刻彆開眼神，似有隱瞞。“林記者，你看，我們把我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咱們是老朋友了，給個麵子，寫報道的時候能不寫他倆名字嗎？我天他倆跟這事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啊！”“嗯……暮帆和卓茜名氣這麼大……而且兩個人之間又有些不清不楚的緋聞……”“正是因為名氣大所以才不能有一點負麵消息被抓到把柄啊！更何況本來就沒關係，當然是能越撇清關係越好啊！我知道林記者你們搞新聞的，肯定是咖越大越多關注度就越高，剛才吸毒那幾個已經夠有知名度了，不必帶上我們幾個對不對？再說了，他倆以前就是因為合作的時候炒作過戀情，現在正在解綁呢，這一下子又湊到一塊了，微博熱搜和那些CP粉還不得上天！唉呀媽呀，我想都不敢想！”“我覺得，老郝啊，你消息有點滯後。”“咋了？”“你今天睡得是不是有點早，頭發還亂著呢。”“是啊。”“那你不知道就說得過去了，現在微博已經上天了。”林苗苗攤攤手，“周洲應該是吸飄了，發了他們仨的合照。現在熱搜前十有五個都跟江暮帆許卓茜同框有關。而明天熱搜會是什麼，不用我說你大概也能猜到。”“我的老天爺！”同車的每個人都如遭雷劈，立刻掏出手機查看，一臉慘白。“那……那……林記者……”“你們到底有什麼好怕的呢？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會亂寫的，放心。”“那真是謝謝、謝謝了，千萬拜托林記者美言幾句，我改日定請你喝酒！”林苗苗挑了挑眉，郝坤立刻改口：“唉喲瞧我這嘴，吃飯！請你吃飯！就吃大前門那家小天鵝大酒店，最貴的那家！”　“一言為定？”“一言為定，反悔是狗子！”林苗苗談完下了車，伸著懶腰回到記者堆裡複述了一遍打探到的情報，眾人討論了一翻後又回到座位上昏昏欲睡。沈無憂脫下自己的厚大衣，披到林苗苗身上，林苗苗小聲驚道：“有彆人呢！”“照顧領導，義不容辭！領導著涼了，我們這些小蝦米該怎麼辦？”沈無憂義正言辭，不容她拒絕。林苗苗看著穿著單薄的沈無憂，無奈道：“你呢？不冷？”沈無憂嘿嘿笑道，敞開穿在裡麵的外套，外套兩邊明晃晃貼著六片暖寶寶：“我有這個~”結果話音剛落，同事們一口一個“臭不要臉，有好東西不分享”、“諂媚，就知道討好領導”，把他身上的暖寶寶搶了個精光，失去暖寶寶加持的沈無憂縮著鼻涕，耍帥不成，隻好把大衣要了回來。沈無憂本身是南方人，又是堅決拒絕羽絨服、秋衣、秋褲的固執時尚達人，這一會兒即便有厚大衣穿著，依然凍得不行。直到後半夜，大家都坐著睡著了，林苗苗忽然落入一個寬大的懷抱，沈無憂挪到她的身後，將整個她圈進自己的大衣裡，他人高馬大，而林苗苗嬌小玲瓏，像個小娃娃似的就被他裹進了衣服裡。林苗苗一開始還有掙紮，沈無憂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低聲道：“噓——他們都睡著了，小聲點。你那麼怕冷的人，彆冷著了，瞧你手，凍得跟冰似的。”兩個人依偎在一起，默默看著天邊的圓月，在寂靜的夜晚互相傾聽對方的心跳。林苗苗輕聲問道：“國外的月亮好看嗎？”過了好一會兒，沈無憂呢喃道：“沒國內的好看。”***第二天一早，八務所往平靜的全網扔下了一顆原子彈，娛樂圈15人聚眾吸毒，其中11人為藝人的新聞轟炸全國全網，這11名藝人當中不乏粉絲成群的流量小生、功成名就的演技派、去年金曲獎獲獎人，以及A級導演程崢的寶貝兒子程銳。新聞出來後不久，警方也發布了警情通報。熱搜榜上，光是這件事就霸占了二十多個席位，壓了一個又竄出來一個，微博一度癱瘓，程序員感天謝地，謝謝八務所沒挑大晚上爆料，要不然他們又得熬夜起來加班擴容。其中有一個熱搜極其好笑，叫“朝陽群眾”。網友們調侃，這朝陽群眾真是繼中情局、聯邦安全局、軍情六處等世界王牌情報組織後的又一張“王牌”，這“朝陽群眾”已經幫助警方破獲了好多大案。以前就曾有宣傳過這些普普通通的朝陽群眾的厲害，他們戰績赫然，舉報過嫖娼的、窩藏槍支的、對乘客盜搶的黑車司機，各個都是上過熱搜受到過輿論關注的大案，這一回“朝陽群眾”再立戰功，一舉揭發了娛樂圈15人吸毒大案，組織上必須給予表彰。成為了“朝陽群眾”這個神秘組織一員的林苗苗並沒有得意忘形，而是加班加點地率領著狗仔隊到處采訪跟拍，在閒暇時“監控”輿情時，她突然有了些特彆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