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憂將她放了下來，撿起地上那本書，林苗苗看那封麵好奇，伸手便去翻，沈無憂一開始有些猶豫，但林苗苗已經不由分說地搶了過去，他隻好硬著頭皮陪她一起看。掉下來的，不是一本書，而是一本厚厚的相冊，裡麵是沈無憂四處旅行的照片，照片邊上都注明了地點和時間。林苗苗一頁一頁翻著，臉色愈發陰晴不定。按照時間，沈無憂在出國留學後先後遊覽了北美、南美、東歐、西歐、中東與北非，短短五年，所到城市卻已經有了一百多處，而且看照片裡的合照與服飾，沈無憂不僅僅隻是在走馬觀花地旅遊，他基本上是邊旅遊邊打短工。她看相冊的時候，沈無憂十分反常地坐在一邊安靜地看著，隻有林苗苗問他了，他才會回答。“所以……你在美國的時候，把三兒也帶過去了？”“啊對，前三年一直都是沈三陪著我到處逛，畢業後回國我就把它甩給我哥了，因為辦寵物簽證很麻煩的，妨礙我環遊世界。”“噢。”林苗苗合上相冊，把相冊塞回書架上，盯了沈無憂良久，也不說話，沈無憂被這陰惻惻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結巴著問：“怎、怎麼了？”“沒什麼，我去洗澡了，淋了噴泉有點冷。”“誒，你是不是不高興，是不是因為我自己一個人出去玩不帶你？放心，以後有的是機會，我這不提前給你踩點嘛，下次帶你一起出去。”林苗苗回應他的是一聲高喊：“你怎麼把我房門鎖了！滾過來開門！”走進房間的林苗苗拿好換洗衣服，目光不自覺地移到了書桌上那本已經不知道翻了多少遍的哈哈道人《歸途行者》。她心道：不可能，一定是巧合。她翻開《歸途行者》的目錄，越看心裡越沒底，太巧了，真的太巧了，沈無憂這五年的旅遊地點順序和這本書裡寫的幾乎一模一樣，而且更巧的是，哈哈道人也有一條跟著一塊旅行的狗子，雖然沒提過品種，但也是三年前因為簽證麻煩把狗子放回了國內。她雙手拍臉：“彆想了，大眾旅遊路線而已，巧合，都是巧合。沈無憂那二貨，怎麼可能跟哈哈道人是同一個人呢！”——尤梓翊的事完了之後，八務所的編輯們加班加點，做了一期總結視頻，主要是宣揚了一些正能量，表彰了一些娛樂圈裡的慈善達人，並且呼籲大家關注慈善，關注貧困山區，關注特殊人群等。這期節目做得很好，生動活潑之餘還給現在烏七八糟的娛樂新聞裡注入了一些不同的血液，改善了一下熱搜的風氣，引起了不少視頻中被點了名的明星自發的轉發宣傳，反響挺不錯。網友們也紛紛反映，最近的娛樂新聞一天到晚都傳播著撕逼、炒作之類的負能量，八務所這個視頻總算是展示了一些真善美，讓大家覺得娛樂圈也不是那麼臟的地方。因為這事兒最高興的自然屬黃尚，因為這個視頻，他們八務所又接了不少廣告，廣告商送來的禮品已經把他辦公室堆得塞不下了，摳門老黃隻得忍痛割愛，拿出些產品分發給下屬。林苗苗最近沒有新聞要跟，樂得清閒，沒事就在編輯部裡罵罵人，審審稿子，開開選題會，最近他們正準備開一季“演技大賞”的節目，專治治現在光有顏沒演技還非得到影視圈撈錢的小鮮肉小嫩花。沈無憂自從上次連親她兩次得逞之後變得越來越放肆，好像真當他們倆複合了似的，成天膩得不行，老趁沒人的時候調戲她，有人的時候就盯著她放電。直到宋嘉平和喬清荷都察覺出了不對勁，她才在編輯部午休沒人的時候，把他騙到茶水間，關起門來胖揍了一頓，自此以後，沈無憂才不敢放肆。這會兒，沈無憂正捧著自己的小臉，坐在會議室離林苗苗最遠的地方看著她發呆，會議室的其他人則在盤點娛樂圈的演技毒瘤，興奮得唾沫星子橫飛。其中宋嘉平和喬清荷最得勁，因為這個係列節目林苗苗已經全權交給了他們倆負責，兩個人跟打了雞血似的，話沒個停。“要說流量小生，最有話題度的不就是江暮帆了麼！前段時間，他不拿了個大獎的最佳男配嘛，結果被各路嘲得屠了N天廣場，他那演技我看是真要命，好好一個歌手出身，非要去影視圈混。“”不過這可以理解，現在音樂圈不景氣，他這種搖錢樹般的小鮮肉自然是要全線圈錢啦，什麼領域都要去撈一把，靠臉和腦殘粉打遍天下無敵手嘛。”宋嘉平道。喬清荷補充道：“我說這還真不能怪藝人，要怪就怪藝人公司，現在哪個流量小年輕不是一年365天365天都在連軸轉，哪裡有時間給他們磨演技？“”他們的工作安排一般都是演著戲的同時還要參加各種商業活動和綜藝節目，真挺辛苦的，現在的娛樂產業哪裡像以前那麼單純，整個圈子都浮躁得不行，我看啊都是圈錢的商人，一心一意想搞影視藝術的沒多少。”“這真是現在整個圈子的風氣使然，真正的好演員出不了頭，滿屏都是麵癱臉。咱們中國影視行業就不能學學人家鄰國泡菜，男團女團的小偶像先到各種偶像劇裡演小配角““然後讓他們跟著那些好演員一點點學，等差不多了再出來挑主演的梁，再慢慢從偶像轉型為實力派演員，多好。我們呢，就是隻要你紅你粉絲多，上來就是個大男主大女主，什麼毛病，都是給慣的！”會議室裡吐槽影視圈現狀正嗨，沈無憂對此並不感興趣，他見林苗苗似乎也對這樣的討論沒太走心，便趁大家不注意，用手指在空中畫了一顆小愛心，輕輕對那顆小愛心吹了口氣，並朝林苗苗眨了下眼。林苗苗頓時起了雞皮疙瘩，嫌棄地揮起手，把空中那顆並不存在的小愛心扇沒了。“苗姐，你乾嘛呢？”“有蚊子，正在想辦法打死他。”林苗苗瞪了沈無憂一眼，漫不經心地扯著秋冬季節根本不存在的蚊子，“啊，那就這樣吧，第一期咱就做江暮帆，記住，一定要客觀，不能無腦黑。腳本寫完先給我過目。”立刻就有編輯反對：“苗姐，這不好吧，江暮帆的粉絲很可怕的，說他一句不好都能私信罵三天呢，極其腦殘惡毒，我怕咱們被炸號。”“怕什麼，就是要讓他們當免費流量，給我們漲熱度嘛，撕得要是越厲害，咱們這新節目就越多人知道，最好撕出圈上熱搜，到時候黃尚那小老頭又得蹲在辦公室裡數錢傻樂，咱年底也好多發獎金不是？”“哇~姐你好壞！”“偉大的馬克思教過我們，要辯證地看待問題，懂嗎？凡事都有兩麵性，你們光看到了欺行霸市的江暮帆粉絲，怎麼就沒看到被欺負的廣大網民和觀眾呢？隻要節目做得有理有據，輿論就是站在我們這邊的。”林苗苗看了眼時間，收拾好東西站起身，“好了，我中午有約，散會吧。”***EK傳媒對麵有一棟高檔百貨公司，百貨公司的頂樓有一個巨大的旋轉西餐廳，可以俯瞰整個帝都的CBD，視野極好。這家西餐廳很昂貴，一般人不會前去，所以平時客人不太多，給人一種生意清冷的錯覺。林苗苗到餐廳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西裝革履的柯思謙，他筆挺地靠著椅背，十指交疊，優雅地放在長腿上，安安靜靜地看著窗外，窗外的陽光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他精致英朗的側臉，他就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像一尊古希臘時期的天神雕像，高貴典雅。“柯總，抱歉，我來晚了。”林苗苗被服務生帶到柯思謙的麵前，她今天沒化妝也沒打扮，穿著簡單的卡通T恤和背帶褲，一頭卷發隨意披散著像一隻金毛獅王。臉上還戴著從沈無憂那裡順來的哈利波特式眼鏡，乍一看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個子宅女，但在柯思謙眼裡，這些仍然無法遮擋住她嫵媚豔麗的臉，和她那雙似貓大眼裡的精光。“哪裡，林記者能賞光前來，已經頗給我柯某麵子了。”“柯總說的什麼話，您請我吃飯，我能不來嗎？那我也得有膽子才是。”“說的好像我強迫你來似的，我希望你可以不用拘束，你跟無憂關係好，那自然可以當我是哥哥一般對待。”林苗苗看似十分真誠地答應了：“唉喲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能得個當CEO的便宜哥，那可是我賺了，您是不知道，剛才我在門口都被服務員攔下了，說我衣冠不整的，要不是報了您的名號，我就被趕出去了。”“真是豈有此理。”柯思謙微微蹙眉，他喝了一口咖啡，繼續道，“不過林記者今天的確很往常不一般，前幾日一副職場女性的打扮，今日倒休閒了很多。”“我平日就這麼穿，是柯總您見我見得不多，哈哈。”柯思謙歎了口氣，搖頭道：“叫我名字或者大哥吧，這麼說話，怪累的。”你也知道累啊，可直呼其名那也我要敢啊，你這種深藏不漏的角色，哪敢一般對待？林苗苗心中腹誹，不過還是同意了柯思謙的提議：“額……那我叫您思謙……哥？”“把‘您’下麵的‘心’也去掉。”“好，”林苗苗不是不識抬舉的人，她也的確不喜歡和彆人假客套，“思謙哥你找我到底什麼事？神神秘秘的。”“不急，先吃飯。”柯思謙大手一揮，端著菜的服務生便魚貫而入，他一邊給她介紹著菜品，一邊溫柔地催促她品嘗，柯思謙是位受過極其良好教育的紳士，說起話來得體文雅，接觸過他的人和他談話基本都有如沐春風之感，隻有林苗苗這種沒來由心懷戒備的，才如坐針氈。“苗苗，不知你自己感覺到沒有，有時候你講話的風格和我那弟弟很相似，可能是因為你們相識已久的原因吧。”“您這是損我吧，沈無憂就是個話癆，講話跟他風格相似在我看來可不是什麼誇獎。”“瞧，你們明明是南方人，說起話來卻總是帶點京腔的痞子氣，有時咬字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要連音，一邊說腦袋還要搖晃，委實公子派頭。就連我這土生土長的帝都人，都學不來。”這到底是在誇，還是在罵啊……林苗苗悶頭喝湯，決定不接話。“說實話，我很羨慕無憂，他活得是真瀟灑。那句話怎麼說來著？‘他就是天上飛著的雄鷹，廣闊無垠的天空才是他的歸宿，如果一定要墜地死去，那他一定要在天空中摘走一片雲彩，才算沒有遺憾。’”林苗苗心中一咯噔，猛然從羅宋湯中抬起頭：“這是哈哈道人《喚魂》第十三章的結尾句！思謙哥，你也是哈哈道人的書粉嗎？”柯思謙被林苗苗的巨大反應嚇了一跳，他盯著林苗苗的流露出的神情幾秒，這才笑著回答道：“在中國，有人會不喜歡他的書麼？”林苗苗眼珠子一轉，有些激動地在桌子底下搓著手，小臉都有些紅撲撲的：“我想起來了，哈哈道人有好幾本書的影視版權都簽給了咱們EK，思謙哥，你見過他真人沒有？”“他這個人，神龍不見神尾的，據說除了他的責任編輯，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是個埋頭寫書從不拋頭露麵的低調作家。你跟他有那麼多合作，不可能沒見過吧，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年紀是不是很大了，是不是胡子拉碴甚至還可能有點胖？不過無論怎麼樣，他一定有一個有趣的靈魂，對不對？”“他很年輕，跟你差不多大。不過，他不喜歡彆人知道他的真麵目，所以，我隻能透露這一點，還請不要再問了。”很年輕，跟你差不多大。多麼重要的一個信息，也是多麼令人心懼的一個信息。她愈發不敢想象的事，又多了一樣證據。不可能……真的不可能嗎？柯思謙有些看不大懂林苗苗陰晴變換的臉色，於是他立刻打斷了林苗苗的思緒，換了一個話題。“我們聊正事吧，我這次來，是想拜托你一件事，這件事做起來有難度，但是我相信你一定會樂意幫忙的。”“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