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之羽:第15章 筆記本(1 / 1)

空氣中浮動著一層揮散不去的塵埃,幾人把張凡的屍體移到旁邊的空地上,用外套蓋住了他的臉。火牛與衰狗跪坐在他身邊,替他整理身上焦爛的衣褲。寧昭昭緊抿著唇,周圍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讓她不安,“天黑之前我們還要繼續往前嗎?”她突然輕聲問道。在石頭上掐滅煙頭的星火,禾一站起來,“剛才出現的塵暴雷電來得快,去得也快,如果我們沒有摸清它的規律就貿然前行……現在躺在地上的是張凡,下一次,說不定就是我們了。”他凝視前方,那裡是峽穀的深處。禾一看了看地上張凡的屍體,還有火牛和衰狗兩人。“當年我和張需平等人一起進來,隻有我活著出去,他們至今下落不明,現在他兒子也……”他的眉頭深鎖,眼底蒙上一層悵惋之色。寧昭昭沒有接話,隻是覺得心中煩悶,手指在腰間摸索,指甲蓋彈開水壺的蓋子,猛灌進幾口水,輕輕喘著氣。就在兩人沉默不語時,衰狗慢慢地挪了過來,他來到兩人麵前,“我和火牛想在這裡把凡哥安葬了,他的遺願是找回他爸,我們會幫他完成的。”衰狗稚氣未退的臉上多了一種叫做堅韌的東西,他的眼神也是寧昭昭這一路上從未見過的堅定。禾一朝他點頭“你們選個地方。”眼看火牛和衰狗兩人去商量了,寧昭昭從蹲坐著的石頭上跳下來,回頭對禾一說道:“趁新一輪的塵暴還沒出現,我們儘快把張凡安葬了吧。”此時的天上晴空萬裡,沒有一點異常的樣子。火牛已經選好了地方,是一處地勢稍高的土台,衰狗已經在那裡用小手錐挖出了一個淺坑,寧昭昭也過去幫忙。禾一與火牛負責抬張凡的屍體,他們扯下旁邊那個有年代感的帳篷碎料,做了一個簡易的擔架,把張凡放上去。將張凡抬起時,禾一瞥見草叢中有一凸起小物,先是沒太注意,再後來將張凡葬好後,疑心又回到原地。他皺眉翻開那撮草皮,把這根約有三寸的凸起小物上的泥土拍開,搓掉了最外層的黃泥,裡麵逐漸露出灰黑色。禾一盯著這個小物很久很久,久到寧昭昭忙完張凡的落葬時,回頭找了一番才發現蹲在草叢裡的他。寧昭昭朝他走過去,蹲下來,“你在看什麼?”她看著地上被禾一搓掉外層的凸起小物問道。“這個,是人的手指。”他聲音低幽地回了一句。“什麼?!”寧昭昭眼睛都瞪圓了,不可思議驚道。她俯下身,仔細觀察這根凸起的東西,它有些彎曲,彎曲的折度正好與人類的手指差不多,“是有點像……但怎麼是這種灰黑的顏色……”說到一半她停住,這個顏色倒是和被雷電擊中後的張凡有點像。“挖吧。”禾一起身,去拿衰狗手上那把小錐。寧昭昭定定看著那半截手指,這下麵的人會是誰呢,又是誰把他埋進去的?禾一帶著火牛衰狗過來了,四個人都不閒著,各自拿了趁手的工具,拋地上的土。為避免敲到底下的屍體,他們萬分小心地拋著,半小時後,地裡的人終於露出半個身子——這是一名男性,死法與張凡一樣,被雷電擊過,皮膚血肉早已腐敗,隻剩一具焦黑僵硬的骨架。“他背後有個東西。”火牛將骨架右側的土拋開後說。“好像是個包?”衰狗也看到了。禾一伸手穿過骨架的手臂,從底下抽出一個大黑袋子,這個袋子意外的保存得還不錯,隻是漏了幾個洞,大概是因為尼龍材質的關係。“我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凡哥剛遭遇這種事,我們就拋前人的墳……”火牛訕訕不安地說,他手掌合十,朝這具骨架拜了拜。衰狗也有模有樣的學。禾一與寧昭昭把黑包裡的東西全部倒出來,哐啷幾聲,掉出幾個過期的罐頭,寧昭昭伸手接過來,“2001……生產日期是01年的。”“這個人很可能是那時候進的峽穀。”她對禾一說。他眉毛動了動,張需平等人第二次進峽穀是02年,這具屍體會不會是當年的人員中的一員?包裡的東西持續抖落下來,一本皮麵的筆記本落下來,禾一把黑包放下,撿起筆記本翻看。翻了幾頁,禾一把筆記本重重合上,垂頭直愣地看著地麵。“你,你看到什麼了?”寧昭昭試探地問。他微微轉頭,看向那具骨架,“這個人就是張需平。”寧昭昭的心猛跳了一下。“這本筆記本是他的。”他的聲音繼續傳來。*一個小時後,禾一看完了整本筆記本裡的內容,“原來我們都錯了。”他喃喃自語。風忽然變大起來,吹得禾一的衣角翻飛。他的眼睛有些空洞,那是忽然接收了一個無法抗拒的信息時的表現。旁邊的寧昭昭焦急地等他說下去,“究竟是怎麼回事?張需平被雷電擊中後,是被誰埋在這裡的?”“當年我和他們進入這裡後,同樣遭遇了塵暴雷電。”禾一點起一根煙,慢慢說,“筆記裡記錄的雷電是沒有規律的,規模時大時小,張需平他們與我進入這裡後,就遭遇了非常嚴重的塵暴雷電……這場雷電持續了整整兩天,天氣好轉時,張需平從躲藏的地方出來,他與所有人都走散了。”這樣的情景寧昭昭差不多可以猜到,“後來呢?他為什麼不出去?”禾一的聲音越來越低,“他不是不想出去,他是想找到所有人後再出去,於是支起了這個帳篷,可後來也死於這裡的雷暴。”寧昭昭怔怔地坐在地上,這麼說來其他人的下場也不會太好。片刻後,她又問:“你們是為什麼進峽穀,筆記裡提到了嗎?”“提到了。”禾一認真地看著她,“這與我們一直理解的有些出入,你做好心理準備。”“嗯。”寧昭昭神色複雜。他接著道來——“還記得我與你在吳家祖墓中,得到的答案嗎?那位古國的君王從星象學家石申的《九曲》中,尋到了墜落大地的星石,創建了古國,後來因種種內在外在的原因,致使他決定要把星石煉化進青銅燈中,徹底封印這股力量,於是他請來方士,布下諢天圖的陣局來煉化,最後卻被漢武帝派來的人攪局,導致星石之力遁走。因此他留給破解謎題的後代的任務,就是替他收回這五股遁走世間的星石之力。我與你一路行走,碰上了包括我在內的四顆星石,最後一顆我在尕海期間感應到過,加上我在尕海有些一段缺失的記憶,所以我們就來了,卻發現其中的關鍵人物,張需平老站長,曾帶著我和他的隊伍,失蹤在昆山深處。為了找回當年的真相,我們跋涉漫漫長路,終於找到這裡——格勒峽穀。張需平就是千年前古國君王請來的方士的後人,在古國滅亡,君王也駕崩離世後,這位方士在兵荒馬亂中逃離了官兵的追捕。起初君王請他來,是為了禁錮封印星石,被人插足攪亂陣局,星石之力遁走後,這按當時的規矩,他參與了君王的機密要事,下場隻有一個,就是被秘密處死。可古國君王不僅沒有如此,反而給他安排了逃亡的後路,方士心存感激,他深知君王的遺憾便是這遁走的星石之力,於是他尋遍四方,想替君王收複遁走的星石之力。他沒有成功,我想是因為他手中沒有青銅燈的緣故,但他在畢生的探索中,無意得知了另一個真相,關於這五顆星石墜落的真相。”說到這裡,禾一低聲輕笑了下,“留名青史的石申也隻是預測出了星石墜落的方位,卻不知星石墜落的真正原因。反而是這位沒有留下名字的方士,找到了真正的答案。”寧昭昭捏緊了手心,等他說下去。禾一的煙已經快燃儘,他又點上一根,“你從吳家墓中的謎境中出來後說過,在《九曲》的記載中寫過,這天地間的萬物都由五行的元素構成,隨著這五種元素的盛衰,使得萬物發生變化。五行主宰著這個世界的運化,這是一種固有的邏輯機製,這五顆墜落的星石承載了五行的屬性,所以才會蘊藏極大的能量。張需平的筆記本裡,也提到了這點,這些都是張需平從那位方士的留下的記載中看到的。那位方士找到的真相就是,從昆山的山脈延伸下去,包括藏在地底的地脈在內,這條脈絡幾乎橫跨了現如今的整個國土,在這條脈絡上,有五個不穩定的漏洞,墜落的五顆星石,就是為了填補這些地方的漏洞的。有句話我很久以前就看到過,意思是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有著神奇的自愈能力,我想星石的墜落也是如此。因此在君王封印煉化五顆星石失敗後,遁走的五種星石之力沒有去彆處,而是回到了那條地脈的五個漏洞上,隻是力量的載體從星石變成了生物。方士在發現了這一切後,搬遷到了這條地脈的起點,也就是昆山山腳,希望有一天吳家後人能找來,到時由他的後人告知這一事實。但是他的後人——張需平的家族早就遺棄了這條祖訓,離開了昆山。01年的那次尕海黑鶴異常遷徙,讓張需平碰上了從昆山地脈中出現的我,他是最早發現我身體異於常人的人,我的種種異能讓他回想起他的太爺爺留下來的古籍,他研究一番後,猜測我身上的力量便是星石之力。我剛才提過,這五種星石力量是用來填補漏洞的,一旦離開,那個地方的空間構架就開始變得不穩定。無名路的風雪以及格勒峽穀的雷暴就是最好的證明,至於風雪中出現的雪鬼,我認為那或許是其他空間的生物。當年張需平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便想把我送回昆山,於是有了02年的第二次入山,但這次不幸又找上了我們,除了我之外,他和其他工作站成員,全部葬身於格勒峽穀的雷暴中。我當時剛從沉睡的土層中醒來不久,精神狀況極其不穩定,竟把這一切全都忘卻,獨自一人出了昆山,來到城市裡苟活下來……我想喬九便是在這之後從我身體中分裂而出。昆山是那條地脈的源頭,這裡的漏洞應該由我身上的星石之力來填補,我從地圖上順著這條地脈畫下去,加上我們之前遇到過的星石之力,可以推算出:第二顆是在尕海,張需平發現在一隻黑鶴身上,它是鶴群之王。張需平已經把它關在尕海的某個地方了;第三顆,是延伸到巫山的分支,也就是草海的巨蜥身上;第四顆是南嶺的瑤城,在黑蟻身上;最後一顆,是陸淩,雖不清楚他是在哪個斷崖遇上擁有星石之力的鼠尾草,但我猜是在武夷山脈一帶。方士留下的記載中,沒有提到如果這五顆離開了漏洞,那個地方的空間會不穩定到何種程度,但我想來不會太好,若是五個位置的漏洞一起崩塌,後果必定不堪設想。”寧昭昭越聽越不舒服,“也就是說,你必須回到昆山山脈中那個存在漏洞的地方,才能阻止這裡的異變?”禾一緩聲道“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幸運的,平白無故在百年後重生,擁有不老不死的身體,原來這有無比沉重的代價。”他說完自嘲地笑了笑。“我不接受這樣的安排。”寧昭昭語氣沉重,“一定還有彆的方法,方士沒成功,可能是因為他手中沒有星石煉成的青銅燈,我們不僅有青銅燈,還有諢天圖,一定還有辦法的……”忽然,遠處傳來火牛的驚呼,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禾一與寧昭昭急忙跑過去。火牛站在一匹焦黑的死馬附近,指著它喊道,“這匹馬在往下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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