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張凡突然推開扶著他的衰狗,撲到沙地上,劇烈地乾嘔。沒過多久,他肚子裡一陣酸水湧出,大口嘔吐起來。衰狗不停輕拍他的背,“凡哥慢點……慢點……”足足持續了一分鐘,張凡像是要把內臟全都嘔出來。直到沒任何東西可以吐,他才抬手擦了一把嘴邊,仰躺在沙地上大口呼吸。酸臭味彌漫到在場每一個人鼻中,火牛尷尬地蹲下來,用手捧沙子,一捧一捧撒過去,想把這個臭源蓋住。“彆……”張凡揮動手臂打翻火牛手中的沙子。接下來他的舉動讓周圍的人更看不懂了——張凡強撐起身體,開始用手扒拉那攤嘔吐物。“凡哥!你碰這個乾什麼?”火牛急了。張凡不管不顧地在沙中翻找。寧昭昭和禾一亮起手電筒照過去。隻見張凡在沙地上像抓蟋蟀似的往前一蹬,一撲,並攏的手指中像是扣住了什麼東西。他慢慢曲起身子,謹慎地把手合攏,最後緊緊捏住。他轉回身,將手裡捏住的東西展示在手電筒的光照下。那是一條黑色的軟體蟲子,約有食指長。“凡,凡哥,這是你吐出來的?”衰狗語無倫次道。張凡從自己懷裡摸出一個木盒,把這條扭動的蟲子放進其中,又奪過火牛腰間的水壺,指甲摳開瓶蓋,仰頭喝水。一瓶水喝到見底,他把水瓶拋給火牛,提氣站起來。做完這一切的張凡猶如恢複了體力,精神麵貌也比之前好了一些。他輕咳了幾嗓子,看向寧昭昭的方向:“我之前的話還沒說完……”寧昭昭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他在對自己身後的禾一說話。“我並不是因為定力不夠,才迷失在迷魂氹裡。”張凡輕蔑地繼續道。禾一眯起眼睛,回看過去。先前他碰到張凡時,張凡還沒有那麼這麼激烈的嘔吐反應,還能說話,迷魂氹與吹紙人就是他告訴自己的。當時他還問張凡是不是認識自己,張凡避而不答。兩人四目對接,仿佛有火光產生。“凡哥,我們去那邊休息一下”衰狗察言觀色一番後,過來拉張凡。火牛看了看寧昭昭與禾一,轉身與衰狗一起,跟著張凡走向那輛灰白越野車。“你有沒有受傷?”他們剛轉身,禾一就來到寧昭昭跟前,把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當然沒有了,我怎麼會輕易受傷呢。”寧昭昭看著他的眼睛,笑著說道。禾一靜默了幾秒,剛才他下車被蒙麵紙人帶迷路後,她在車上肯定承受了很大的壓力。“我覺得這個地方,有些不一樣……”他抬手順了順她的發絲,“你想過回去嗎?”“回去?”寧昭昭奇怪地反問,“都已經到了這裡,等問出張凡當年張需平留下的資料,你說不定會想起離開昆山後失憶的內容,還有張需平帶著你們再次進昆山,隻有你一人出來的原因,樁樁件件,就更近了一步了。難道說,你想放棄嗎?”禾一轉而看向遠方,許久沒有說話。“我是擔心你。”他的聲線像被周圍寂寥的戈壁灘感染,聽起來荒涼又落寞。“你看看你,又想扔下我,然後一個人單乾了是吧?”寧昭昭白了他一眼,“上次去瑤城之前你就想這樣,結果呢,要是沒有我,那些事能解決嗎?你的記憶能恢複這麼多嗎?”禾一淺笑著摸她的頭,“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怕沒了你。回去跟著曹思一起開店,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不好嗎?”寧昭昭嘴角的笑逐漸變淡,直到消失,“你應該明白,我要的不是這樣的結果。”她知道禾一在想什麼,他在想若有一天,他們找到收回星石之力的方法,等待他的結果會是什麼?張凡那邊的車子發動了,兩束車燈隨著車頭的扭轉照射過來,寧昭昭用手擋了擋不適應光線的眼睛。車子朝他們的方向開來,火牛從副駕的窗外伸出頭,“快上車,凡哥帶你們去找你們的車!”坐上車後,禾一與寧昭昭一路沒說話,車裡隻有火牛和衰狗拌嘴的聲音。十五分鐘後,寧昭昭忍不住問:“我們的車在什麼地方?”她怎麼算,都覺得應該到了。握著方向盤的張凡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吊兒郎當的火牛也愣了,“那凡哥你這是再往哪開?”他往窗外看去,依舊是一望無際的戈壁。張凡瞥了後視鏡一眼,禾一冷峻的視線對上他,張凡眉頭緊皺,“你們的車是在無名路上停下的,順著無名路往回開應該就能看到。”“我們剛才是步行,跟車速能比嗎?”寧昭昭不太相信他的話,“我們根本沒有走那麼遠。”張凡心裡一陣煩躁,他懶得解釋,火牛一眼看出端倪,急忙說道:“凡哥彆氣,我也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走進迷魂氹的時候,以為自己隻走了五分鐘,其實已經在一公裡外了。”張凡不耐煩地解釋道。“這是凡哥你弄出來的?”衰狗撲上前,抓住張凡的座椅背,“凡哥牛逼啊!”寧昭昭對這個解釋並不滿意,“你怎麼證明現在這條路是對的?”“愛信不信。”張凡語氣不善,他做了個手勢,示意火牛給自己點煙。“嚓啦——!”車子突然急轉彎,車上的人一陣暈頭轉向後,才看到禾一從後座一把揪住了張凡的領子,把他的脖子提了起來。張凡被嚇到,差點踩錯刹車。“態度好一點。”禾一冷冷道,“我不介意讓你現在就死。”末了,他又道:“下車,我來開。”張凡咧嘴笑了笑,乖乖下車讓位,在禾一經過自己身邊時,低聲說了一句:“現在讓我死,你會後悔的。”這次禾一與寧昭昭坐在駕駛位和副駕的位置,車子重新駛上無名路。張凡沒再說話,連帶著火牛與衰狗也不拌嘴了,他們雖然覺得禾一與寧昭昭不壞,但自己總歸是要跟著凡哥站在同一個立場的。又開了十分鐘,他們看到那輛亮黑色的豐田陸地巡航艦穩穩地立在夜色中,在它前麵果然有一大片板釘,禾一從路上下來,從戈壁開過去。*禾一檢查了一遍車子,輪胎沒被紮破。“板釘是你撒的?”寧昭昭問張凡,她看到這個就來氣,實在是太缺德了。張凡站在一旁吸煙,一口濃煙吐出,“我說不是,你信嗎?”寧昭昭冷笑一聲,轉身去找禾一。“凡哥,真是你撒的?”衰狗等寧昭昭走遠了才問。張凡把煙全吐在他臉上,“這事我能做嗎?”衰狗拍開臉上的煙,“那,那是誰放的?”“我怎麼知道。”張凡看著禾一他們倒車,“我來的時候就有了。”“迷魂氹和那些紙人真的是凡哥你弄的?”火牛也湊過來,“你怎麼從來不教教我們……”他還沒說完,就吃了張凡一個暴栗,“你還有臉說,以為我沒聽到嗎?誰讓你偷翻我的書了?”打了一個還不夠,還要接著打第二個,火牛抱著頭躲開,兩人追打起來。禾一把車開到戈壁上,寧昭昭跟在車後,等他下車問道:“車子沒問題吧?”“沒問題,當時刹車及時……”禾一轉頭去檢查後備箱裡的東西。“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禾一抬眼看了看遠處在教訓火牛的張凡,“張凡做足了準備來這裡,不跟著他怎麼行?”“他剛才吐出來的黑蟲也很有問題,要不要我趁現在去搜搜他的車子?”寧昭昭提議。“不用。”禾一把後車廂的蓋子關上,“你沒看出來嗎?他一開始不想讓我們跟上來,但是現在卻想讓我們同行,我們先動手查他就破壞這種微妙的平衡了。”寧昭昭皺了皺眉,她倒是沒看出來,張凡帶他們回來拿車,也可能是想讓他們打道回府啊,“他為什麼改變注意了?”禾一剛想回答,頓了頓,低聲說:“過來了,等著看吧。”寧昭昭看過去,張凡朝他們走來,火牛與衰狗則鬼鬼祟祟跟在他身後。“你們跟著我查了一路,也該回去了。”張凡揚眉說道,又朝後努努嘴:“把這兩個小鬼也帶走”。“凡哥!我可不走!”衰狗抓住他的手臂,火牛也拒絕回去。張凡裝腔作勢地教訓他們,眼睛還時不時往禾一那邊瞥。看著這三人,寧昭昭覺得好笑,她轉頭看禾一,說得還挺準。禾一拍了拍手上的灰,冷臉走到張凡麵前,“想要我們幫你走下去,可以,但你必須把你掌握的資料全部共享,包括你父親張需平留下的那些。”張凡舔了舔牙齒,又恢複那副滑頭小混混的表情,“可以,但你都不問我的目的地是什麼,就說幫我,會不會太草率了?”禾一定定地看了他幾秒,沉聲道:“你根本不知道你的目的地在哪裡,我為什麼要問沒有意義的問題?”寧昭昭看到張凡的臉色變了變,火牛和衰狗也好奇地看著張凡。張凡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對火牛和衰狗說:“他胡說的。”這時,寧昭昭感覺筆尖落下一片涼涼的東西,她伸手抹去,有點濕。抬頭一看,下雪了。溫度驟降,所有人回到車裡。“這個季節怎麼會下雪?”寧昭昭疑惑,她來的時候查過這邊的天氣,她與禾一坐在車裡,張凡三人坐在張凡的車上。“剛才沒來得及問……”禾一皺眉,“張凡肯定有什麼事重要的事沒說。”在所有人都在等待雪停下來時,隻有張凡縮在角落裡哆哆嗦嗦,他嘴唇發紫,緩了好一會,才發出隻比蚊子叫大聲一點的聲音。火牛和衰狗聽了好久才聽清,他說的是:“又要,又要來了……”“又要來什麼?”火牛不解。“……你們兩個,好好待著彆出去……”張凡喃喃自語,自我安慰道:“沒什麼的沒什麼的……很快就過去了。”火牛與衰狗麵麵相覷。張凡緊閉上眼,從座位底下抽出一紮紙人,又從懷裡翻出裝有黑蟲的木盒,一口咽下。“嘭!”一聲巨響,有什麼重物落在了車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