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要求並不算難,前台小妹認真想了想,問寧昭昭:“你想現在過去嗎?可以的,早上客人不多,但最好快一些,老板還在一樓大廳等警察,我帶你從偏門進去。”“好,謝謝你。”兩人快步下樓。“用不著謝。”前台小妹笑了笑,好似隨意地說了一句:“你……和你男朋友,是特地來這裡的吧?”寧昭昭大腦卡殼了一秒,表情略顯乾巴地問:“什麼,什麼叫特地?”前台小妹咬唇,隨後卻輕鬆地說:“我亂問的啦,隻是覺得你們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就好像跟303的事有什麼關聯一樣。不過我也是瞎猜的,你彆介意。”寧昭昭有片刻沒說話,前台小妹又感慨著說:“遇到有眼緣的人不容易,特彆是你這樣,有故事的人。”她把最後一句話的語調說得俏皮,寧昭昭忍不住笑,繃著的神經也放鬆了一會,也得虧自己是碰上了這麼個聰明又單純的小鎮姑娘,要是換了彆人,估計在禾一跑到303房間的那晚,就報警把他和自己抓走了。下樓後,五十米的距離她們半分鐘就走完了,前台小妹帶著寧昭昭從廚房的偏門進了賓館,趁沒人注意時,又從安全通道快速上了三樓。前台小妹走在前麵,左右張望一圈,確認沒人後招手叫寧昭昭過去。她推開沒鎖上門的303號房:“我來的時候這裡都是我的同事,現在都回到崗位上了,你快進去看看,我在門口給你把風。”寧昭昭立馬側身進去,前台小妹重新把門虛掩過來。房內的情況跟剛才說的一樣,衣櫃斷成幾段倒在地上,潔白的床單上被一層深黃色的木屑覆蓋。寧昭昭小心避開地上可能會留下腳印的區域,跳著來到衣櫃旁邊。斷裂的邊緣不是她想象中的木齒凸立,反而是整齊平滑的。能把這麼大的衣櫃咬成這樣,蛀蟲應該很多,或者很大。寧昭昭把整個房間檢查一遍,除了衣櫃和裡麵的衣物,彆的家具都沒有遭到損壞。又仔細看了碎裂的衣櫃,沒有發現蛀蟲的痕跡。有點奇怪,她想,這蛀蟲生得這麼厲害,沒人發現麼?轉念想起這間房間的租客本就不常住,倒也能解釋得過去。她第一次偷偷進入303的那天晚上,為了尋找窗邊的人影,她曾把衣櫃打開過,卻沒發現衣櫃有彆的異樣,但也很可能是她沒有仔細檢查所致。瑤城發生的這些事中,目前她最疑惑的是這兩點,一是303的人影是誰,二是凶案的凶手為什麼留下“姝”字。303房間前幾晚都出現的那個身影,昨晚甚至還把保安打翻,這個人幾次三番深夜在這裡出現,總得有個原因。如果失蹤的金漢澤就是這個人影,那他這麼做有什麼意義?在自己的房間裡躲躲藏藏,就像怕被人看到一樣。線索還是太少了……寧昭昭從進去到出來根本沒用多長時間,前台小妹還以為她要待很久,“好了嗎?”“嗯。還是需要你幫我找找這個房客金漢澤的資料,什麼方麵的都行。”“這個簡單,我那些同事估計很快就能搞到很多八卦了。”巧的是寧昭昭前腳剛走出這家賓館,警察後腳就到了。前台小妹從原路把她從偏門送出來。寧昭昭一路琢磨著回到了住處,進到房間裡看到禾一還是在沉睡。算了算時間,從昨晚到現在他已經睡了十二個小時,這個狀態就算醒了很可能也是小九,不是禾一。她有些疲倦,在旁邊的床上躺下,剛碰到被子,才想起吃的還沒買。算了,醒來再說吧……幾乎是立刻,寧昭昭就進入了睡眠。沒多久她醒了,是被推醒的。剛睜眼,一張放大的臉讓她睡意全無,是小九,他醒了,撅著嘴看她。“怎麼了?”她開口時都沒發現自己的起床氣已經消失殆儘,聲音多麼溫柔。“小九,餓了。”禾一怯怯地說道,邊說邊把頭低下來。寧昭昭起身,發現他連鞋都沒穿,便把他摁到床沿坐好,過去拿了拖鞋幫他穿上,“你想吃什麼?我們吃炒麵好不好?”“好——”他回答時聲音拖得長長的。還真是個小孩,寧昭昭笑起來,抬眼看了看他,忍不住站起來揉了揉他的一頭亂發。“在這裡等等,姐姐去給你買。”……吃過午飯後,小九很乖的自己在床上玩,寧昭昭偷得空閒做點正事。有必要把這三天半發生的事梳理一遍了。她打開電腦,把來瑤城之前台福發的照片調出來。鼠標把這些圖點開,放大。這些圖有可以分為兩個主題,一個是有著禾一的臉的碎屍,另一個是穿著長袍上吊的女人。所有的一切就從這裡開始,禾一見到這些照片後倒地抽搐,隨後疑似出現陌生的小孩人格——第一天,他們來到瑤城,當晚住處對樓的303號房間出現垂吊人影,在她兩次探查後,禾一以小九人格跑進303,這個人格除了做過這件難以解釋的事以外,唯一一個表達出來的明確目的,是要找一個叫喬姝的姐姐。在同一個晚上,董家發生凶案,死者是董家的老爺子,具體發生時間和細節不清楚。第二天,她求助台福,想找醫生谘詢禾一的情況。晚上對樓的前台小妹告知她303房間再次出現垂吊人影。這一次,她的視線捕捉到了這個人影並追了出去,追到董家後失去目標,在案發現場發現血痕留下的“姝”字。第三天,出於對這起凶案的懷疑,她找到了半個月前第一起凶案的地點,但一無所獲。可緊接著303號房間的衣櫃被蟲蛀毀壞倒地,賓館老板發現303 的客人失蹤,報警。這幾天的所有畫麵像幻燈片般在腦子裡飛快過了一遍,寧昭昭完全靠在椅背上,雙手懷抱在胸前,坐著一動不動,眉頭時而皺起,時而舒展。自己被身後的陰影籠罩了都沒發現。忽然一隻手伸到她眼前,寧昭昭愣了愣,抬頭轉回去,小九站在她身後,手指指向電腦屏幕,緊閉著唇。寧昭昭心頭覺得異樣,看向電腦屏幕,上麵是她剛打開的圖片,正好是那張台福發來的上吊女人的圖。她反應過來,急忙把圖片關掉,起身拉他,拍著他的背,“是不是嚇到你了?”“都是假的,彆害怕彆害怕。”寧昭昭讓他坐到床上。她找了剩下的糖果遞過去,可他還是低著頭,緊緊擰著眉。怎麼了?寧昭昭蹲下來看他。小九忽然又抬起手,指向電腦屏幕。寧昭昭不明所以的看過去,回頭安慰他:“已經沒有了。”他搖頭,過了好一會,前言不搭後語地說:“是姐姐.”姐姐?寧昭昭怔住,火光電石之間,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剛才圖上的是姐姐?姝姐姐?”小九看著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寧昭昭猶豫半晌,最後還是來到電腦前,把那張圖片點開,鄭重問了一遍,“這就是你要找的姝姐姐?”小九神情哀傷,眼中似乎有水汽,“嗯,這就是姝姐姐。”“你是……怎麼認出來的?”寧昭昭低頭看了看圖片,這張圖的女人連臉都沒露出來。她看到小九的手把床單拽出幾道深深的痕跡,垂頭不再說話。默默把圖片關上,寧昭昭坐到他身邊,柔聲道:“不想說就不說了,我不問你。”可小九卻意外做了個動作,他伸出雙手,在脖子旁邊停下,仿佛在空氣中握住了一條什麼東西,然後把頭往裡伸。這是……寧昭昭看著他做完這個動作,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因為這個,所以是姝姐姐。”小九說完又低垂下頭。寧昭昭若有所思,想到了一件事,“那天晚上,你偷偷跑到對麵三樓,真的是因為看到我爬牆進去,所以模仿我嗎?你是不是,看到了彆的什麼?”小九的頭埋得很低很低,小聲,斷斷續續地說:“不是的,我想過去找姝姐姐,我看到你跑過去,爬上三樓,你進去後,姝姐姐就在你旁邊……”寧昭昭心涼了一半截,“她,她在我旁邊做什麼?”“小九不知道。”他動了動眼皮,小心看了寧昭昭一眼。她回想了一遍那天晚上自己攀牆爬進303的細節。不會啊……當時她把整個房間都看了一遍,沒發現有人……難道是那個衣櫃?寧昭昭緊張起來,她當時把衣櫃下層的門都打開看了,唯獨上層的沒有打開,難不成那裡真藏了一個人?這時候,又有一個不能忽略的事實擺在眼前,從303房內被蟲蛀的衣櫃的損毀程度來看,衣櫃的木層內裡應該被咬空很久了,這樣的上層衣櫃不一定能撐得住一個人的重量。台福發來的恐嚇圖片中,小九指認那個穿著長袍上吊的女子是喬姝,圖上水印寫著1849攝於瑤城,按這個時間算,喬姝不可能活到現在。禾一體內的小九說自己的家在瑤城,還把叫喬姝叫作姐姐。寧昭昭心裡頭突然冒出一個怪異的想法,難道喬姝還活著?她的目光移到身旁的人身上,禾一身上的星石之力……莫非禾一真的是清末時期的人?!先前他們就在被星石之力遁入體內的巨型蜥蜴上做過推論,推測草海中的龐然大物是曆時千年的產物。但因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星石之力會讓生物延長壽命,此後他們沒有再討論這件事。這個想法讓寧昭昭心驚肉跳,但更多的疑問也隨之而來,如果喬姝還活著,連環殺人案的凶手是303 的房客金漢澤還是喬姝?為什麼要殺這些人?金漢澤又為什麼失蹤?寧昭昭努力沉下心來,把這些滾雪球般越滾越大的疑問壓在心中,她看向小九,趁現在他願意說話,必須儘可能的多問他。“小九?”她試探地叫了他一聲。小九緩緩轉過頭來。寧昭昭咽了咽口水,問他:“剛才你跟我說,我爬上對麵三樓那天晚上,姝姐姐就在我身邊,你是親眼看到的嗎?她在那個房間裡的哪個位置?”關於這一點她始終很奇怪,為什麼她進去後反而一個人也看不到,反而站在對麵樓的小九能看得清楚,認出那是喬姝。小九眨了眨眼,神情懵懂地說:“我沒看到。”“那你剛才在撒謊?”寧昭昭皺緊眉頭。他連忙使勁搖頭,“小九沒有撒謊,那真的是姝姐姐!”寧昭昭輕輕斥責他:“你沒看到的事怎麼能亂說呢?”小九憋紅了臉,想了半天也辯解不出一句話。看他這幅認真的模樣,寧昭昭不禁有些動搖了,“也就是說,你什麼也沒看到,但是就是知道喬姝在那裡?”他頻頻點頭。寧昭昭眉毛挑起,找不到詞來形容,這是感覺?感應?“後來姝姐姐還出現過嗎?”她決定先繼續往下問。小九聽到後卻疑惑了,他歪著頭想了想,慢慢說道:“有時候我知道姝姐姐在哪裡,有時候不知道。”“那,今天呢?你知道姝姐姐在哪裡嗎?”“今天小九起床後就知道了。”小九說的時候整個人仿佛泄氣般無精打采的。“那你這次為什麼不過去找她?”寧昭昭越問越緊張。“上次,小九找了,但是頭疼。”他難過地指了指腦袋。上次?他說的應該是偷偷爬進303 的那個晚上,她進門的時候,他確實直接從椅子上摔下暈倒了,因為這樣他才一直睡覺麼。“你告訴我姝姐姐今天在哪裡可以嗎?”寧昭昭的心突突地跳,手心不知不覺捏出了汗,“如果我找到她,我帶他來見你好嗎?”他的眼睛瞬間亮晶晶的,對她笑著說:“好的呀。”可問題是小九不願意出門,他隻是站到窗邊指了一個方向。“你意思是姝姐姐在那邊?”寧昭昭有些驚訝。小九很肯定地“嗯”了一聲。寧昭昭看了看窗外,隻有方向嗎……又問他:“你知道距離這裡有多遠嗎?”交流幾遍後她放棄了,小九表達不出來,隻說沒有很遠,或者他也不知道。最後她想了個不一定有用的辦法,用指南針記下大概方向,靠指南針來找。她的心裡沒譜,但就算隻是小孩的玩笑,也要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