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為什麼偏偏是這個字?寧昭昭看著牆上的血痕愣了神,這裡是,董家?!發生第二樁命案的董家?橫豎長短的血痕猶如一張蜘蛛網,把房間內的一切包裹其中,越是掙紮就收得越來越緊。麻木從腳底向腿上蔓延,她像被定住一般,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彈。直到房頂上響起一聲輕微的踏地聲,血液從重新恢複循環速度,大腦活絡起來。現在不是吃驚發呆的時候。寧昭昭後退出門,在走廊儘頭找到攀爬位置,手腳並用,翻騰上了房頂。沒人。房頂是一個平麵,一覽無餘。站在房頂,能把整個宅院看得更為清晰。瑤城市區的建築以古舊為主,周圍的房屋最高不過五樓。她向前走了一段,來到房頂的正中央,發生凶案的房間就在自己腳下。剛才跑上來的那個人往哪個方向去了呢?四下看了一圈,隻有東麵靠近其他樓房的頂部。寧昭昭小跑幾步過去,蹲下來時看到邊緣留下了一個很淺的腳印。寧昭昭抬眼看對麵高矮不一的居民樓,目測估算著距離的時候,樓下有人跑過來驚道,“這間房的燈怎麼開著?!”她暗惱,追上來時忘了把那間房間的燈關上。“是不是有人來過?快搜!”樓下的董家人相互提醒,警惕地散開查找入侵者的蹤跡。寧昭昭踏上房頂邊緣那塊磚,後腳一蹬,渾身繃緊騰空躍過去,落在對麵居民樓的房頂上。回頭看了看身後的董宅,燈已全開大亮,人人自危的氣息擴散出來。她沒有即刻離開,也沒有繼續找那個疑似男性的人影,而是坐了下來,望著自己剛剛跳過來的董宅陷入深思。無論是前台小妹還是商店老板娘,都說過董家這樁凶案不是第一起,而是第二起,說不定凶手還會繼續下去。這一切與禾一又有什麼關聯……*回去後,寧昭昭渾身疲憊地拿出房卡刷開房門,反手關上後走進房內,卻不見禾一的蹤影。她找了一圈不見人,心急如焚地跑出賓館,走了幾步忽覺怪異,抬頭看向天空——天怎麼亮了?她回來時才天黑沒多久。興許是記錯了,她沒有時間去在意,繼續沿著街道尋找。她出去時禾一還是小九的狀態,還在熟睡,他要麼是醒來看不到自己,就出門了;要麼是沉睡中被人……可誰會這麼做?偌大的瑤城竟一個人也沒有,她就像一粒棋子,在空曠的棋盤上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跑到腿幾乎要廢的時候,她看到街道儘頭變得空曠,一棵巨大的槐樹屹立在一大片空地中。半球型的樹冠托起沉重的墨綠色,繁亂的枝椏向天空撒了一張大網。樹下有一個蹲坐的人影,仔細一看,是禾一!她疾跑過去,“你怎麼跑出來了?”禾一緩緩抬頭,眼裡依舊黑白分明,睫毛輕顫。“你,是禾一?”她下意識以為是小九。“幫幫我。”他張口,正是禾一的聲音,低沉,連著氣音帶著哀求。他蹲靠樹乾,雙手抱膝,眉頭痛苦地擰起。寧昭昭在他麵前蹲下,還未出聲,他神色就變得恐懼,拚命搖著頭,想往後退。她還想再說什麼的時候,麵前的禾一卻離她越來越遠,無論怎麼伸手怎麼都抓不到他,周圍所有的一切扭曲成一個點……“鈴鈴鈴——”刺耳的鈴聲在耳邊響起。寧昭昭猛然睜眼,發現自己汗流浹背地躺在被窩裡,床頭櫃的手機正振動吵鬨刺激她的神經。她伸手過去拿起,是台福打開的。他已經找到靠譜的醫生,但需要她提供更多病人的狀況。回答他的過程中寧昭昭的頭腦慢慢恢複清明,最後掛掉電話時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分鐘。旁邊床上的禾一依舊在睡眠中。她吸了吸鼻子,昨晚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她把那個人影追到了董家大院以後就跟丟了,回來時對麵賓館的前台小妹在焦急地等她,那個被打暈的保安還沒醒,等了一個小時後,她因為擔心房內的禾一便先回來了。之後就睡到了現在,合上的窗簾縫中透出一點光,天亮了。嗓子乾燥得像火燒,她鞋都沒穿,纖細的腳踝跳著越過地上亂堆的行李,來到桌前,往杯子裡倒滿了水。清冽的水流入喉嚨時,頭還是很疼。她想起剛才遇到禾一的那個夢,轉眼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心裡堵得厲害,她翻箱倒櫃找出最後一包煙,裡麵僅剩兩根。夾出一根點上,咬住煙嘴猛吸了一口。瑤城肯定有個不為人知的秘密,這個秘密和小九說的喬姝有關,和對麵賓館的303房間也有關。她輕吐出一口煙,再看過去時,禾一的睡顏被薄紗般的煙繾綣縈繞。很想好好地問他一句,自己剛才夢中沒有說出口的話:我要怎麼幫你?*寧昭昭出門前把糖果全都放在了禾一床頭,幫他掖好被子才轉身離開。她再次來到對麵的賓館,天剛亮不久,前台小妹正準備下班。“他醒了嗎?”寧昭昭進去看到前台小妹在整理東西。“半個小時前醒了,但他說沒看清是誰打暈自己的。”前台小妹拿起桌上的包,“我帶你去看看。”她們說的“他”正是昨晚在樓下被打暈的保安。敲了敲一樓員工休息室的門,已換上一身便裝的保安大哥打開門,他看起來已有三十多歲,挨了這麼一下整個人都精神不濟,眼圈青黑。“我們打算把這件事跟老板說了,讓他決定要不要報警。”前台小妹對寧昭昭說。寧昭昭注意到保安左額角上的淤青,問他:“當時你站在樓底,一直盯著303的窗台看,沒移開過視線嗎?”保安大哥先是想點頭,到一半卻頓住,“不是,我一開始是一直抬頭看著的,後來想看看周圍,忽然一陣風過來,我就被打暈了。”“那就是說,你被打的時候沒看到打你的人是從哪裡來的?”她疑惑道。“雖然我沒看到,但是那個人肯定是從左邊,也就是從樓的這麵來的,因為我那時候向右轉了轉頭,左邊額頭就被攻擊了。”保安大哥邊說邊做了一下當時的動作。“到底是誰呢?在303做這種嚇人的事,還攻擊人。”前台小妹滿臉擔憂,她可是每天都要值夜班的,再這樣她真的乾不下去了。寧昭昭的手攥緊了,一定有什麼突破點的,到底是哪裡……董家裡疑似凶手留下的姝字,禾一體內小九說的姝姐姐,還有303房間裡竄出去跑到董家的奇怪人影,難道這個人影是喬姝,她就是凶手?她暗沉一口氣,轉念又想,不對,是自己腦子太亂了。喬姝是個女性,如何做到以閃電之速襲擊一個成年男子,還導致其昏迷了一晚上。又或者,襲擊保安的是男性……她神色嚴肅,把身後的門關上,轉回來對兩人說:“接下來我說的,如果要是你們認為有道理,就一字不落地照著去做,反之,可以掉頭走人。”寧昭昭不帶任何感情色彩說話時,聽起來有些咄咄逼人的味道。前台小妹呆愣地點頭,保安大哥也是一愣。“不要向任何人提起303的事,包括你們老板。我這麼說不是做賊心虛,而是為你們,為我自己,為我們著想——”她不希望這家賓館的老板和警察,因為這個原因以任何理由去接觸禾一,他現在的狀態不能承受任何刺激,她要把禾一來過303號房間這個細節在整個事件中淡化。“最近瑤城裡鬨得沸沸揚揚的連環凶殺案,很可能與303有關,我不讓你們說,是因為我們很有可能也會被凶手盯上。”前台小妹聽完果然慌得不停眨眼,局促又提高聲音問:“會被凶手……被凶手盯上?”保安大哥沉默著,昨晚那一擊到他頭部的疼痛感還在,這種詭秘的襲擊手法他從沒體會過,直到現在都心有餘悸。寧昭昭見他們這幅模樣,於是又對前台小妹說道:“實話告訴你們吧,昨晚我追那個人影,知道我追到了哪裡嗎?董家,也就是最近第二樁凶案的發生地點。”前台小妹倒吸一口涼氣,保安也一時噎住,說不出話來。寧昭昭繼續說:“所以昨晚的人很可能是凶手,而且曾經一直潛伏在你們這裡。你們想想,如果你們的老板因為這件事把整個賓館徹查,鬨出太大的動靜,那我們幾個最先接觸凶手的人,不就是首當其衝的活靶子嗎?”對麵兩人對視一眼,都緊繃著臉,許久沒有說話。“但如果告訴老板,讓警察來解決,這裡說不定會被保護得更好。”保安大哥半天說出一句。“這裡是被保護了,那你們自己呢,你們的家人呢?這個凶手就是殺人於無形之中的魔鬼般的存在,他的目的和動機是什麼我們完全不知道,說不定報複心極強,你們覺得警察會派那麼多人一直保護自己和身邊的家人嗎?”寧昭昭這麼說確實是有夾帶私心的成分,但換一種角度來看,這麼做也是在保護他們。“要是報警也沒用的話,我們又這麼危險,那該怎麼辦啊?”前台小妹說得著急,差點咬到舌頭。“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寧昭昭給了一個讓他們沒聽懂的回答。她又往下說:“你們平時在這裡是怎麼工作的,就怎麼工作,裝作什麼也沒發生,不要表現出任何反常”。前台小妹看了身旁的保安大哥一眼,他與她一樣也是將信將疑。保安大哥狐疑問道:“這樣我們就安全了?”寧昭昭微低下頭,皺眉抿了抿唇,“我不能保證這麼做就能百分百安全,但一定比你們告訴老板,警察來搜查一圈要安全。”最後兩人都表態願意這樣做,保安大哥等來了換崗的同事就先走了,而走在他後麵的前台小妹被追上來的寧昭昭喊住。“還有什麼事嗎?”她看到寧昭昭往自己手裡硬塞了一張紙條。寧昭昭鄭重其事地低聲說:“這是我的電話號碼,如果你信我,碰到可疑的人或是看起來會傷害你的人的時候馬上打給我。”前台小妹眼裡閃過一絲疑慮,但還是對寧昭昭點頭,收起紙條,簡單道彆後離開,身影漸漸消失在街道的轉角。寧昭昭整了整頭上的帽子,趁現在還早,禾一應該還沒醒,她要去一個地方——第一樁凶案的發生地點。自從到了瑤城,一件接著一件的離奇事件讓她應接不暇。看似毫無關聯的幾件事,卻因禾一和他身體內突然出現的小九聯係到一起。現在禾一依舊是小九那個狀態,她也問不出什麼,隻求他的精神狀況不再繼續惡化,能如此已經是萬幸。既然禾一這邊行不通,就得另尋他路。比如303房間的租客,為什麼長期租下又不住?這個租客會不會就是昨晚那個人影?寧昭昭邊想著就加快了腳步。還有這些都離不開很重要的一點——他的動機是什麼?如果說董家發生凶案的房間裡寫的“姝”字是這個謎團的起點,那麼為了驗證她的觀點,在董家之前的第一樁案件的現場就顯得尤為重要了。外界流傳的版本是兩樁案件的凶手作案手法一致,是同一個人。那第一樁案件應該也留下了“姝”字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