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海浮沉:第8章 齒痕(1 / 1)

好不容易把船頭的方向擺正,向竹篙滑過去。奮力劃了一段距離,台福慌慌地抬起衣袖擦汗,“我怎麼感覺這竹篙在動?”是啊,寧昭昭看了看周圍固定不動的蘆葦蕩,他們早就滑到剛才竹篙的位置了。禾一揮手讓他們暫停,屏息凝神看著那根竹篙。停了幾分鐘,距離沒有拉長,竹篙靜靜地浮在那裡,說明沒有再動。台福懵了,“難道是水流?”“水流還會學我們停下嗎?”寧昭昭渾身戒備,緊緊盯著水中竹篙。禾一回頭對他們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接著打手勢,讓船後退。三人安靜地把船往後滑。果然,這次很明顯了,那根竹篙輕晃了下,追著他們的船緩緩飄過來。禾一解開外衣,褪去鞋襪。“最好不要下去……”寧昭昭見他此舉,低聲提醒。禾一示意他們繼續往後退,輕聲說,“一會兒你們都到船尾用力劃,加快後退速度,我去船頭拿回竹篙。”寧昭昭台福按照他說的,坐在船頭拚命滑,船筏速度提了不少。竹篙見狀,急急跟上來。禾一伏在船頭,看準時機,在竹篙提速的前一刻,對船尾的兩人打手勢。兩人會意,收回手不再劃船。船依照慣性還會繼續滑動,竹篙底下的東西也會意識到船不再加速,但是有一瞬間,提了速的竹篙會非常接近船頭。禾一等的就是這瞬間。竹篙緊逼過來,他探出上身,半個身子懸在船外,右手伸展而出,抓住這跟竹篙勢在必得。寧昭昭和台福都為他捏了一把汗。眼看他就要得手,船身忽然大動,劇烈搖晃。“有東西在頂船!”台福喊道。他們腳底的木板被撞得悶聲作響,船下的水麵被推出一層比一層高的水波。“抓穩!”禾一回頭。“嘭!”船尾被猛撞,脆弱的船筏被頂得傾斜,又重重落回水中,激起千朵水花,台福死死扒住船緣。這邊還沒消停,船頭被更大的力量撞起,禾一猝不及防,翻滾跌落進水裡。寧昭昭倒吸一口冷氣,撲到船頭。水深清黑,猶如綠墨,不見他上浮的影子。她作勢往下跳,被台福急拉住一條腿,跌在船頭上。“你急什麼!你就跳!”台福吐出混亂中含進嘴裡的一根水草。寧昭昭沒工夫回答他,轉身趴在船緣,目光搜尋湖麵。禾一落水後,碰撞就停止了,這是她不安的緣由。“你剛才有沒有看清是什麼在撞我們的船?”她不回頭問道。台福也過來蹲在船頭,“我什麼都沒看到,太突然了,船被撞了幾下差點翻。”又等了一會兒,還是不見水麵上有人影。寧昭昭開始脫鞋襪,邊解開外套邊說,“我要下去,得留一個人這船上等著,你彆劃動船。”台福心裡也著急,不再攔著她,反複叮囑,“但凡覺得有一點不對勁,就立馬上來啊!”他話音剛落,寧昭昭已經“噗通”入水了。冰涼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她雖憋了一口氣,還是被冷得錐心的水刺激到了。“呼”,她從水下冒頭,深吸一口氣後猛紮回水中。海子的水很清,但卻不透光,潛下去後四麵幽綠,難以視物。她水性一般,遠不及地上跑動靈活,再加上徹骨冰涼,她發覺四肢僵硬,撥水遊動時阻力巨大。潛到她的極限時,體力所剩無幾,隻得懸停在水中四處探看。遠處忽的一道黑影掠過,總算有發現了!心中算了算憋氣的時長,狠心咬牙追過去。不知是水愈發寒冷,還是她的體力在消退,雙目竟然刺痛模糊起來。她緊閉上眼,再強力睜開,卻驚駭得瞳孔縮小,眼前一點光也不見,剛才的幽綠變為一片漆黑。身側的水流忽然掀起一股小漩渦,把她撞離原來的位置。這一驚害她嗆了水。最後一口氣被嗆了出去,寧昭昭難耐地緊閉嘴,手腳慌忙動起來,往上掙力遊去。不行,動不了,她的腦子像僵住一般,無法指揮四肢。這時一隻有力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向上帶。兩人露出水麵時,台福激動得差點跪下,“謝天謝地,你倆都上來了。”禾一環住寧昭昭的脖子,帶著她遊向船邊,台福幫忙著把她拖上去。寧昭昭出水後就一直咳嗽,氣管嗆得刺疼,“我眼睛怎麼回事,看東西好模糊。”“是那陣黑霧的問題。”禾一雙手一撐,也爬上了船,“那陣黑霧會讓人短暫失明。”“嚇死我了,你們跟那玩意兒交手了?那到底是什麼?”台福給他們遞上之前脫下的衣服。“沒看清。”禾一先給寧昭昭披上衣服,她正低頭揉眼睛。他抬手時,台福看到禾一肩上的衣服有被水暈開的紅色,“你受傷了?”寧昭昭聽到後抬頭去看,視野中確實有朦朧的紅。禾一將外套往身上套,遮住這片紅,“不小心蹭到的,沒事。”她心中明了,他體內有遁走的星石之力,傷口會自動愈合,不好對台福解釋,不如直接免去這個不必要的麻煩。“我的眼睛好像恢複了。”寧昭昭又揉搓了下眼皮,漸漸清晰。“你們在底下碰到的黑霧也是那玩意兒弄的?是不是蛇啊,或者是某種魚?”台福疑惑又小心地巡視四周的水域。禾一穿好衣服,活動了下筋骨,“不清楚,但肯定是某種水下生物,我掉下去後被它猛撞了一下,想追過去時黑霧就來了。”“我也是看到一個黑影,再追過去視力變模糊,緊接著就是黑霧——阿嚏!”寧昭昭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泡濕的衣服被風一吹更涼。台福緊張的心跳還沒平緩,“太古怪了,實在是太古怪了,就算是魚,怎麼會用那種眼神看我。”“到了這裡後真是一件好事也沒有……”台福伸手去撿竹篙,禾一上來時已經把這跟飄在水麵的竹篙帶過來了。“你們看這裡!”他表情怪異地叫道。台福迅速拿起竹篙,指著一部分給他們看。寧昭昭湊過去看,眉頭漸漸皺起,“這是齒痕,但這齒痕不是尖利的,有些圓潤,倒像是人的……”她不說話了,轉而看向水麵,很平靜,不知底下是不是還有東西在默默注視他們。“之前它就是咬住竹篙的這頭,在水下捉弄我們啊?”台福對自己用了“捉弄”這個詞抖了三抖,這麼形容太令人毛骨悚然。禾一看著那道深深的齒痕,沉默片刻,“先離開這裡吧。”*三人狼狽地回到工作站,站長和工作人員都吃了一驚,忙問出了什麼事。向工作站的人說出經過後,沒有一個人相信草海底下有這種東西。“應該是碰到海子底下的暗流了吧。”一個工作人員推了推啤酒瓶底厚的眼鏡。“暗流還會撞船嗎?你仔細想想。”台福說斷了舌頭他們都不肯相信,這些人的思想太封閉了,他滿臉黑線。那個工作人員反倒覺得他們才是瘋子,臉色憋得像便秘,又不好直白地爭論,“海子裡是有大魚的,大魚也可以撞船。”“大魚還會監視人?主動攻擊人?咬人?”台福眼睛瞪得比鈴鐺還圓。聽到攻擊,站長重視起來,“你們有沒有受傷?”還沒等台福告狀,禾一先回了一句,“沒那麼誇張,我們沒有受傷。”台福看了看他,又轉頭對著工作人員,“反正海子裡肯定有問題,我建議你們徹查!”站長深深歎了一口氣,“其實在好多年前,這裡曾經放水改田,當時已經挖了好多條排水道,打算圍墾海子,但才做到一半就刮起了龍卷風,都說是海子裡的黑龍待不住飛走了……”“您是想說什麼?”寧昭昭問他。站長開口說話很有分量,工作人員們都閉上嘴恭敬地聽——他聲音沉緩:“我們做這個工作的,要理性客觀。正如我剛才說的那個故事,村民以為是黑龍,實則是放水改田影響了水土,間接引起極端氣候。所以我同意你們幾位說的,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暫時封鎖海子,禁船出海,直到我們找出原因為止。”為了布置封鎖草海的工作,工作站裡忙綠起來,三人另有要事在身,便不多作停留,打算回去等老迪的消息。剛踏出工作站,台福就看到門旁有一個人影,“蒙魯?你在這裡怎麼不進去?”隨即想起早上自己安排給他的任務,台福放低了聲音,“有什麼收獲嗎?”“回房間說吧。”禾一提議,他回頭看到工作站裡的員工隨時會出來。*進了房間,蒙魯動作局促地掏出一本筆記,顯然是第一次做這種暗訪的事,整個人透著神秘兮兮的不自然感。“這些都是我找出來的人,都是你們說的那樣:行事低調,有各種不同的職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外地一次……”蒙魯把筆記本攤開給他們看,“人很多,你們看看裡麵哪個像你們失聯的好朋友?”台福和寧昭昭細細看著。翻到最後一頁時,禾一注意到了一個地方,轉頭問蒙魯:“這頁你撕過?”“哦!對對!我差點忘了,這頁我做記錄的時候太急了,不小心扯下來,在我口袋裡,喏——”蒙魯從上衣口袋抓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禾一默默接過來,展平,“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我們會給你報酬的。”“什麼報酬!站長吩咐我協助你們工作,不能要報酬!”蒙魯慌得擺手拒絕。寧昭昭無奈,笑著答應他,然後送他出房門。“下午我們分散出去,把名單這些人都過一遍,晚上八點回到這裡,把信息彙總,找出那些最接近老迪的人。”禾一翻了一遍名單的紙張後說。寧昭昭和台福點頭。由於給出的範圍太廣,屬性標簽籠統,名單上包含了各行各業的人,本地的,外地的,老的,少的。於是他們把名單上的人按區域做了分類,禾一負責南區和東區,台福去西區,而她手上的名單則是北區的,這樣省時不少。但即使如此,排查也用掉了整整兩天,今天是曹思失蹤的第十五天。寧昭昭的長簷帽壓得很低,太陽直射下來時她的大半張臉藏在帽簷的陰影裡,她的手中還剩五個人沒有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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