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海浮沉:第6章 入工作站(1 / 1)

那位買烏鴉的班姓男子打開鳥籠,抓出一隻烏鴉,摁住鳥頭,一把利錐刺進鳥眼,烏鴉掙紮了幾下便不動了。他趕忙從鳥眼處抹了血,閉眼塗上眼皮。周圍的人跟他一起靜靜等了幾分鐘,他卻兀然睜眼。人們議論紛紛:失敗了……一分鐘之內看不到就是失敗了。“成功的話是什麼樣子啊?”台福繼續問剛才那個大哥。大哥也不嫌煩,繼續解釋,“成功的話,就算閉著眼也能走路,看到的卻是另一個世界,想見的死人也可以見到。”真有這種事?寧昭昭三人麵麵相覷。就在人群都失望地準備散去時,姓班的男子卻做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舉動。他再次從鳥籠中拖出一隻烏鴉,毫不猶豫地刺瞎,抹血。人們被他嚇到了,還從來沒有人做血眼用第二隻烏鴉的,隻見他緊閉的眼很快又睜開,說明這一次也失敗了。“老班呐!算了算了,或許你婆娘在下麵過得很好,不想讓你再見她,你該放下了。”店家見如此,出來勸他,邊說邊收鳥籠。不料,姓班的男子趁他不注意,居然撲過去搶了鳥籠,在店家反應過來之前又徒手掐出一隻烏鴉。這一次他動作慌亂,刺的準頭偏差太大,烏鴉一擊沒死,淒烈地啼叫起來。烏鴉叫得太過淒慘,一時間圍觀的群眾都忘了議論,集體愣住,看他又猛錘幾錐把烏鴉徹底刺死。他的食指摳進鳥眼,拔出來時粘滿了烏鴉的血,急不可耐地抹上眼皮。眾人忽地聽到一陣“啞——啞——”的大叫聲,悚然抬頭看去。原來是其餘的烏鴉從大開的籠門中飛出,雙翅展開,盤旋在鬼市上空,叫聲粗劣嘶啞。一陣風吹來,人人都打了個顫。禾一忽然一手拉住寧昭昭,一手拉住台福,把他們往人群外扯離。“兄弟怎麼了這是。”力氣大得台福被他拽住的胳膊都感到疼。寧昭昭也疑惑地看他。禾一緊抿著唇,目光穿過人群,“好像不太對勁。”……人群中的那名班姓男子突然激動大喊,“春如!我真是看到你了!春如!”他滿臉流淌烏鴉血,雙眼緊閉,雙手環攏,像在擁抱一個無形的身體。“什麼?我不走,好不容易才看到你,我不會走的!”他渾身都在抖著,不知是太激動還是因為彆的。還真成功了啊……他成了,看到他婆娘了……周圍散去的人又聚到一起,紛紛稱奇。“他是真的,看到他死去的老婆了?”台福睜大了眼睛。“不知道啊……就算是演的,也太逼真了。”寧昭昭喃喃道。禾一麵色愈發深沉。“蹲下!”一直關注周圍情形的他短呼一聲,雙手搭上寧昭昭和台福的肩,往下摁。就在這時,天上那幾隻盤旋的烏鴉冷不丁地俯衝下來,臨近人群時翅膀胡亂拍打,尖銳的爪子剮蹭到好幾人的頭頂,血痕立現。人們推搡著,尖叫著,亂作一團。這個境況下,又出事了。“啊——”一聲慘叫讓混亂的眾人暫停下來,朝聲音的源頭看去。作亂的烏鴉就在此時拉起高度,升空飛走。班姓男子半跪在地上,捂住雙眼,剛才慘叫的正是他。他渾身抖動得猶如篩糠,緩緩把手從臉上移開。眾人噓聲大驚。他的眼窩空蕩蕩,隻留下兩個血窟窿。台福怔住。人群騷動時,他與禾一寧昭昭走散,被人流衝撞到了最前麵,近距離直麵了這個慘狀。“黑老鴰尋仇啦!吃人眼珠子了!”有人喊起來,眾人醒神哄散。被剜去眼球的班姓男子似乎疼痛加劇,躺倒在地上嘶吼翻滾。店家早已嚇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身邊有人提醒他報警,才顫巍巍地拿出手機。禾一寧昭昭四處找人,終於在最裡麵找到了台福。找到他時,他身邊還站了個人,是白天那個跟他們介紹鬼市的陌生小夥。“他好像受到了驚嚇。”陌生小夥扶著台福,把他交到他們手上。台福丟了魂似的神情木然。“喂,你沒事吧?”寧昭昭擔憂地問道,在他眼前揮手。台福像是看不到她,眼神空洞,嘴巴微張,不做任何反應。“他這是怎麼了?”寧昭昭抬眼看禾一。禾一皺眉,微微低頭湊近去看台福,手指翻開他的眼皮,仔細觀察了一遍。接著一言不發地繞到台福身後,雙手鉗住他的肩,忽地用力往後按去。“呼!咳咳咳……”台福猛地大口呼吸,不停咳嗽。他拍著自己的胸口,一臉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人,抬手擦了擦咳出來的口水,“你們乾什麼?都圍著我。”“你不記得了?”寧昭昭用懷疑的眼神看他。台福茫然一瞬,回想剛才的事,“我和你們走散後,就……就怎麼來著?唉?我還真不記得了。”“你怎麼也在這裡?”他看到身邊站著那個陌生小夥,語氣警惕。“呃,大,大哥,剛才黑老蛙吃人眼球,你離得太近嚇到了,一動不動的,我見你麵熟,走近才想起是你,就一直守著你等你同伴。”陌生小夥見台福麵色不善,急得為難的支吾道。“怪了,我怎麼一點兒也想不起來。”台福難以置信地拍打後腦勺。“也許是受到刺激畫麵的影響,造成的軀體反應,你這幾天最好不要情緒波動太大。”禾一定定看著台福,最後拍了拍他的肩。“差點兒忘了,謝謝你啊。”寧昭昭轉頭對陌生小夥笑。陌生小夥被她的笑晃了神,曬得黃黑的臉上抹了紅暈,老實地避開她的目光,咧出一口大白牙笑著說,“不用謝,來我們這兒旅遊的人不多,站裡總是教育我們要熱情好客,多關心遊客群眾。”“站裡?是你的工作單位?”聽他講清楚後,台福就放下了警惕。陌生小夥用力地點頭,“是啊,我在鴨子塘工作站上班,我們工作站主要是管理國家級自然保護區——草海。”還沒等寧昭昭三人回上話,陌生小夥又積極說下去,“要是你們還沒找到住的地方,可以住我們工作站的賓館!前不久才建好,還很新的,是遊覽草海最好的住所……”台福對上寧昭昭禾一的視線,心中門兒清,原來是推銷來了。對話被疾馳而來的救護車打斷。車上下來的救護人員把眼睛受傷的班姓男子抬上擔架,店家也跟著上救護車車。之前圍觀的群眾早已散開,遠遠地看著。“我們這兒衛生站條件不行,這位大哥估計要連夜趕去省城醫院才有得治了,唉,怎麼就出了這種事。”陌生小夥搖頭哀歎。“烏鴉吃人眼這種事,以前出現過嗎?”禾一問他。陌生小夥滿臉皺緊眉頭,“沒有啊,拿黑老鴰做血眼,在我們這是老習俗了,賣烏鴉的老板,也是一家好幾代都做這個的,從來沒出過事。”“我記得之前賣烏鴉的店家說有個人不在,才不肯賣給他,那個人是誰?”“哦!那個呀,是二頭村的仙婆,以往這血眼都是她做護法,這幾年她身體不太好,很少見著了。”禾一眉皺得更深,“既然做護法的人不在,那個店家怎麼最後還是賣了烏鴉,他不怕出事?”陌生小夥無奈道:“雖然做血眼要有護法這個說法是老早就有的,但是也從沒人證實過啊,大家就把它當做個走走形式的規矩,就和做血眼隻能用一隻黑老鴰一樣……”小夥麵色忽然古怪,“今晚做血眼這個人,一下子就壞了兩條規矩,不知道這是不是黑老蛙吃他眼珠子的原因。”台福似想起了什麼,又嘴碎了一句,“做護法的人都不在了,那個店家還擺什麼攤,你瞧,攤上今晚這麼個偏激的人,倒黴了吧,連帶著害慘了這麼多人。”小夥一本正經地糾正他:“這位大哥,這你就不懂了,在我們這,能在鬼市擺上攤的,都是有點手段的人,做的生意也不尋常。每年來鬼市擺攤,賣東西還是次要的,主要的就是告訴彆人,我還在做這個行當!有需求儘管來找我。”聽完解釋,台福還是撇嘴聳肩,嘁了一聲,“賣個烏鴉還能賣出什麼名堂,說不定就是店家在烏鴉上搞的鬼”。陌生小夥一看他這樣,急了,“哎,我好心跟你們解釋……”寧昭昭忽然把台福推走,對陌生小夥擠出一個笑容,“不好意思啊,今晚的事謝謝你了,我們還有急事,就先走了。”說完向禾一使眼色,讓他跟著轉身走。沒料禾一沒順著她,反倒回頭看著陌生小夥說,“你不是說你有住的地方嗎,我們就住那兒了。”陌生小夥瞬間眉開眼笑,“還是您識貨啊,我們工作站那兒乾淨,舒服,而且就在草海邊上……”他邊說邊給他們開路。寧昭昭沒看懂禾一這話的意思,一高一低挑著眉,充滿疑問看著他,“你確定?”禾一定定看了看她一眼,淡定地低下頭,“就信我一次。”說罷跟上陌生小夥的步伐,寧昭昭台福相望無言,隻得跟上去。*台福在駕車,時不時瞄一眼導航,防止這個可疑的小夥把他們帶進哪條陰溝裡。陌生小夥一上車就做了自我介紹。他說自己叫蒙魯,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家裡沒條件,高中畢業就不念書了,來本地的鴨子塘工作站應聘,都是鄉裡鄉親,站長看他踏實勤快,便給了他一個打雜的工作崗位。他在得知寧昭昭等人是與旅遊雜誌合作的旅行家之後,更高興了,希望他們能把這裡好好宣傳出去。摸黑開了一路,總算是到了地方。蒙魯沒有騙人,一下車就看到爛泥牆上,用黑色顏料寫著大大的幾個字“鴨子塘工作站。”後邊是一幢兩層辦公小樓,旁邊四層高的那個,便是蒙魯說的工作站賓館。“站長!我帶回客人了!是做宣傳的旅行家!”蒙魯下了車就一路大喊跑進院子裡。偽裝旅行家這個點子是台福臨時起意,他覺得有個身份好說話。台福等他們都下了車,鎖上車門,哼哼兩聲,“倒還挺像那麼回事的,但也不要掉以輕心啊,組團犯罪的案例多著呢。”寧昭昭攔住禾一的腳步,“不解釋一下?”禾一笑了笑,目光在台福身上轉了一圈,又回到她臉上,“他害怕也就算了,你怕什麼?”“哎哎哎,怎麼說話的呢,我這叫實地勘察敵情,怎麼就是我害怕了?”台福追過來。這一路過來台福早已認定,禾一不是那種一言不合就拔刀的冷血殺手,對禾一的態度早就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有事說事兒,沒事兒還能杠上兩句。寧昭昭心底忽然一股氣湧上來,“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嗎?我確實擔心蒙魯是騙子,在這裡我們畢竟是外鄉人,不懂的還很多,甚至連那個老迪,都沒有半點線索……”她板著臉,沒有半點想開玩笑的樣子,一開口語氣有點衝,連台福都嚇了一跳。話到一半她停下,捏了捏眉心,“抱歉,是我太急了,今天是她失蹤的第十二天,我們又整天一點收獲也沒有……”她說著抬頭看禾一,又轉頭看台福。台福臉色沉著,眉間愁雲環繞。沒有人不著急,寧昭昭心中突然間明了。正是因為此行的目的太壓抑,所以都在自我安慰,自行取樂,否則這趟關乎生命的出行就會緊迫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禾一輕拍她的背,“現在就算急,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我來這裡住是有原因的——你說得對,我們在這裡是外鄉人,辦事不容易,但蒙魯不是。他是這裡主動接近我們的第一個人,或許也是我們打開線索的第一步。”“我有個想法。”台福走來靠近他倆:“今晚雖然被烏鴉攪了一通沒收獲,但是我們現在有旅行家這個身份……”現在他們需要迅速打入當地內部,在鬼市沒找到可用的線索,有工作站這個選擇,也不算疾病亂投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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