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一更確定心中所想，看著她繼續問：“你還記得偏向哪個方向嗎？”她想了想，“煙開始聚時我就注意到了，因為當時大門有風吹來，這股青煙不但沒有順著風向移動，反而逆風而上，偏移到了我那邊。”禾一回到當初神婆布陣的地方，腦中試著還原當時的場景。神婆在地上鋪的那張黃底黑字圖，似乎是九宮八卦陣。如果真的是九宮八卦陣，當時那股青煙，就是羅婆卜卦時用來辨認卦象的。卦象千變萬化，會由主客不同，占卜出不一樣的結果。當年他失憶醒來後，為了研究自己特殊的體質，翻閱了大量偏門古籍、現代科學的書，這種八卦陣就是當時接觸到的。之前羅婆卜卦時說過，卦象顛反。他記得古籍上寫，如果卦象顛返，那麼八門就會偏離了原來的位置……此刻，在禾一眼中，地上似乎有一局八卦陣在輪轉，他想要推算出羅婆當時看到的卦象。如果青煙逆風而上，最後又稍有偏移，那麼，應該是這個方向。禾一順著腦海中推算出來的位置看去，那個方向是雜物房。寧昭昭也走了過來，“你想到什麼了？”“雜物房。”禾一帶著一絲不確定，說出推算出來的位置。寧昭昭立馬叫上台福和小芒，“你們倆都過來，我們重點搜搜雜物房！”隻有禾一停在原地。他有一點沒想通，如果真的是這個卦象，那麼不應該是羅婆說的大凶，而是還有回轉的餘地，那她為什麼這麼說呢，而且這個這局卦，不會影響到她本人。除非，她怕的是彆的……禾一忽覺一陣寒從心起，他咬緊牙。羅婆一開始問了寧昭昭他們三人的生辰，難道，她連他們三人的一並卜算了？“……死門最後居於離宮，是生旺大凶的卦象……”這是羅婆最後被他們阻攔不得已才說的話。難道，這句話不是在說曹思失蹤的事，而是說給他們聽的。禾一想起當初他在那本古籍上看到的一句話“以卜謀生之人，少數不通無生氣財”。意思就是一些以卜卦謀生的人，不會接下將死之人的生意。耳邊有人在大聲說話，越來越響。直到身體被晃了晃，禾一才猛然回過神來，是寧昭昭在推他，叫了他好幾聲都不理人。“真的找到入口了！你快來。”寧昭昭說完就轉身回去幫忙。禾一看著她的背影又愣了神。如果羅婆那卦，真的是那個意思，那大凶卦象對應的是誰？是台福，是小芒，還是寧昭昭，或者，是全部？禾一深深呼出一口氣，加快腳步走向雜物間。這件事處處透著詭異，就算沒有這卜卦，接下也必須萬分小心。雜物間外麵堆放了很多搬出來的雜物。禾一走過去時，雜物間內漂浮著大量灰塵。“這個入口被偽裝成了地磚，開口的拉環又隱藏在窗簾底下。雜物間東西本來就多，很少有人進來，而且這個位置裡離這棟樓地底下的化糞池很近，一開始我們都覺得入口不在這裡，就沒仔細找。”寧昭昭看他進來，神情激動的對他說。小芒和台福去拿手電筒和梯子也回來了。可梯子卻放不下去，正好多出了一厘米。寧昭昭救人心切，“彆拿梯子了，我先下去看看。”身子被拉住，禾一快她一步，先跳了進去，“你跟在我身後。”她隨後也跟著下去，台福和小芒在上麵等著。入口的高度還不到兩米，下來確實不需要梯子。寧昭昭落地後，發現這裡不過五平方米大小，禾一的手電筒已經把這裡照了個遍。沒有曹思的身影。“這條牆縫……”她站起來，慢慢走過去。這間所謂的密室，隻有一個豎著的，狹窄得可怕的出口，手電筒的光照進去不見底。“隻能側著身子，才能勉強擠進去。”禾一在這條縫前比劃了一下。他能進去，但是進去後卻移動不了，太緊了，他的背肌緊緊貼在另一側。寧昭昭去試，可以在裡麵移動，但也僅是剛剛好，稍不注意還會剮蹭到。“這是裡沒有其它出口了。”禾一敲了一遍四周的牆麵。她愕然，“可是這個出口這麼窄，隻有女性才能勉強在裡麵移動，大部分男性應該都不行，難道凶手是個特彆瘦弱的男性？”“不對。”禾一把光射到牆縫的地上，這條牆縫的地上是一層細細的沙土，“如果作案的人是把曹思弄暈，再從這道牆縫把她拖走，那為什麼這裡沒有拖拽的痕跡？隻有幾個腳印？”寧昭昭低頭看進去，果然沒有拖拽的痕跡，隻有幾個腳印。她試著把腳伸進縫中，用力去刮地麵，立馬留下一條淺淺的印子。“在這麼窄的通道裡，除了拖拽，還有其他不留下痕跡的搬運方法嗎？”她問。“沒有。”禾一的回答斬釘截鐵。他緩緩看向寧昭昭，“根本不存在綁架曹思的人，她是自己進去的”。寧昭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異道，“什麼？她是自己進去的？”她隨即止了聲，回頭想一想——清夷坊的翻新裝修，曹思肯定經手了；窄得隻有女性才能移動的通道；監控顯示那段時間根本沒有人出入清夷坊；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雖然還沒有證據，但目前似乎所有的疑點，用這個理由來解釋都能說得過去。曹思，是自己離開的。*“思思姐為什麼自己走了，也不跟我們說一聲呢？”小芒和台福等候在密室入口旁。“你天天跟她待在一起，你都不知道，我怎麼知道？”台福被小芒問煩了，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又急又擔心。十分鐘前，寧昭昭和禾一已經從密室裡上來，把情況跟他們說了。接下來他們要進入牆縫的深處，探一探這條縫隙通向哪裡，台福小芒在上麵等著。小芒不滿地瞪台福一眼，又擔憂地往密室看下去，“可是我怎麼覺得，我們應該先報警啊？他們去探路，有危險怎麼辦？”台福一聽，覺得有點道理，“這樣吧，我也下去看看。”“小心點啊——”台福剛跳下去，就覺得重心不穩，心中暗罵，糟了，屁股要摔成八瓣！想象中的事沒發生，禾一伸手扶了他一把。“你怎麼在這，不是說你們進去探路嗎？”台福站穩，看看那道牆縫，問禾一。“我進不去。”禾一收回扶台福的手，把手電的光繼續照進牆縫裡。台福看他臉色不太好，小心翼翼地問，“寧昭昭進去了？”嗯。台福不說話了，隻一個勁地往牆縫裡看，卻看不到寧昭昭的人影，想必是已經進到深處了。寧昭昭提著氣，一步一留神地挪出了牆縫，出來後，空間寬敞很多，但是她心裡震了震。這裡是地牢，上了年頭的。手中的光隨著視線移動，這個地牢中間是走道，兩側是牢房，被一根根硬木圈起來，裡麵都是空的。她回頭看去，這條牆縫約有幾百米長，寬度從頭到尾都不變，可是這樣一條狹窄的通道，竟是通向一座地牢。隨意走近一側牢房，她伸手摸了摸圍起牢房的硬木，很乾燥，中間這條走道，包括兩側的牢房都很乾燥，沒有想象中陰冷潮濕，反而很乾淨。可是這裡明明看得出滿滿的陳舊感，卻連一絲異味都沒有。牢房沒有牆縫那麼長，最多七八十米，寧昭昭緩步走著，生怕錯過每一個細節。很快就走到儘頭，再過去，是一條向上的石梯。石梯從地牢的地麵，一直通到天花板，可惜在天花板那一頭被封住了。寧昭昭推了幾次都沒推開，應該是在外麵被重物壓住，或者鎖住了。為什麼？清夷坊地下會有這樣一條通道，連接到彆的地方。曹思你到底在乾什麼？寧昭昭往回跑，鑽進牆縫中，加快速度挪回去。“出來了，她出來了！”台福扒在牆縫邊叫著。寧昭昭從牆縫中出來，喘氣都顧不上，什麼也沒有回答，就急著要出去。她從密室中爬出來，禾一台福緊隨其後。繞到清夷坊後院，寧昭昭憑著記憶，在地麵上模擬出地下牆縫的方向。清夷坊坐東南朝西北，東方是一片舊小區，南邊是一大片空地。那條牆縫的路線不是很直，因為手電筒筆直的光照不到底。但基本上就是南方了。眼前這片空地，就是地底下的牆縫，往上二米處的地麵。“是哪個方向？密室裡的牆縫……”台福跟著跑過來。他沒追上寧昭昭，她跑得太快，此時已經走到遠處空地的邊緣。禾一也走過來，“是南方，就是她現在站的那個方向。”他在底下就思考過，隻是不知道牆縫之後是什麼東西，方向有沒有改變。是這裡……寧昭昭數著腳下的步數，穿過空地，停下來。這裡是彆墅區，特地與酒吧街隔開一段距離。“是通到這裡了麼？”身後響起禾一的聲音。她回頭，看著他緩步走過來，“嗯，牆縫很長，出來後是一排地牢，有出口，但是被封住了。”“你是不是懷疑出口在這幾個彆墅之中？”禾一雙手插著褲兜，遙遙望向這些彆墅的頂端。頂端的尖翹，貼著青色瓷磚，被雨後的陽光折射出五彩繽紛的光暈。“不是懷疑，是肯定。”寧昭昭的目光釘在其中一棟彆墅上，“出口就在這兩棟彆墅之中”。她一直記著自己的步數，不多不少，正好夠走到這裡。台福跟上來，三個人進了彆墅區。即使登記了身份信息，保安還是遠遠的跟在他們後麵。“這麼巧，兩棟都沒有人。”寧昭昭放下按門鈴的手，回頭對禾一和台福說。台福後退幾步，視線在這兩棟彆墅來回掃，想找出這裡到底有沒有人常住的痕跡，禾一在她身側低聲，“這裡監控攝像頭很多，保安也警惕，不要硬闖。”寧昭昭轉眼看了看悄悄跟著他們的保安，點頭。……曹思失蹤的第十天。窗外晴了半天，又開始落雨。寧昭昭在清夷坊一樓的吧台裡，衝泡了一壺紅茶，倒進杯裡，推給禾一。“其實，挺抱歉的，因為這件事，找九曲被推遲了。如果能早點找到，你的記憶和身世，都能找回來吧……”她把垂落的一縷發絲撚到耳後，低聲說。禾一抬起茶杯的手頓了頓，“沒什麼好抱歉的，該來的遲早會來。”他低頭，啜飲一口。寧昭昭輕歎，“找九曲被推遲，也就引不出那些對我外公下手的人。以前我想過，外公的死因可能會很複雜，但沒想到會這麼複雜，一直到現在，那些人僅露了一次麵，我感覺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在他們的算計中。”“那是因為你之前不知情，至少現在，不會再這樣了，接下來你要做什麼，要怎麼做，全在你心中，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她迎上禾一深幽的目光，心底清明一片。“鈴鈴鈴……”吧台上的座機響得突兀。寧昭昭伸手一撈，把聽筒拿起來放到耳側——“喂？”台福的聲音從電話裡傳過來，“我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