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福垂頭喪氣地往椅背上靠去。他歎了半天的氣，才想起來問小芒，“你剛才說一堵牆吸走了曹思的靈魂是怎麼回事？”小芒還在為剛才台福嚇她的事生氣，瞪了他一眼，才慢吞吞把那個傳聞告訴他。“還有這種事？”台福聽完，從椅子上立起來，“那還得了！必須找到那堵牆，我找人來做法問問！”台福說著就站起來，對著眾人說：“等著我啊，我馬上去找一個朋友，這方麵他人脈最廣。”“我跟你去！我跟你去！”小芒急忙站起來。“好，小芒子！這是我最欣賞你的一次，到時候把曹思的魂喚回來，你彆再幫著她趕我啊。”台福抖了抖剛才被雨淋濕的衣服，朝大門走去。小芒拿了傘匆匆跟上。看著這兩人走了，氣氛又一如之前沉悶。“我去看看電箱，應該是跳閘了。”禾一起身。身邊的人都離去，寧昭昭搓熱了掌心，敷在臉上。掌心的熱源源不斷地傳進皮膚上的毛細血管，心底的疙瘩順了不少。取下手時，燈已經重新亮了。禾一回來坐下。“小芒說的或許是個突破點。”寧昭昭見他坐下，開口道。他虛停了身子，又繼續往下坐，“你也覺得是那堵充滿怨氣的牆造成的？”“不是，小芒提到這棟樓翻新時，曹思說有個奇特之處，翻新費了不少功夫，小芒問她為什麼，她回答便宜，這個回答牛頭不對馬嘴，明擺著是不想告訴小芒。”寧昭昭把剛才她想到的說了出來。禾一輕點了一下頭表示同意，“當時我也有這個想法，而且還有一個矛盾的點……對一個新戶主來說，翻新費工夫，應該是一件很費心神傷的事，小芒姑娘回憶起這件事時，在她的表述中，曹思當時是笑著的，還很輕鬆地稱之為奇特之處，說明這件事，她是樂在其中的。”寧昭昭眉頭鎖成川字，“那能是什麼事？要藏著掖著，還樂在其中，曹思向來直來直去的，不會饒這麼多彎子。”禾一看了看她，淡淡地說了一句，“人是很複雜的生物，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她的全部。”她直視了一會他的眼眸，又堪堪移走。“現在，我不知道是誰綁走了曹思，也不知道對方的目的，甚至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把人帶走的……”禾一打斷她，“好了，既然是條死路，你坐在這麵壁十年也想不出答案。”“你現在需要進食，我知道你吃不下，但是必須吃，走吧。”禾一低頭對著她。*****曹思失蹤的第九天，台福把神婆請來了。他畢恭畢敬地把神婆領下車，迎進門。既然是神婆，一出場就不同凡響，進門就要求清夷坊裡的人挨個報上出生年月日，甚至精確到時分。台福深知這位神婆不好請，連忙給其他人使眼色。小芒支支吾吾地報了，她實在記不清自己出生是哪分哪刻，便隨口胡編了一個。“記不清就說記不清，你們要是謊報，後果自負。”神婆冷冰冰來了這麼一句，銳利地眼神在幾人身上掃來掃去。小芒被這眼神這麼一看，心顫了顫，後退半步縮到寧昭昭身後：“我，我的確記不清了。”這個神婆大約五十幾歲，說話時怪腔怪調，不知怎的臉上皺紋延長線也往凶的方向上長，所以就算整張臉麵無表情，也會讓人覺得她在怒目。“你呢？”神婆的目光移到寧昭昭身上。寧昭昭想了想，還是如實說了。最後，神婆看向禾一。禾一緊閉著唇，沒有半點想要說話的樣子。神婆的眼睛眯起來，上下打量著他。台福看著氣氛不對，兩邊都是他不敢惹的主兒，急得他直冒汗。“他是第一次來這裡，他的生辰，不要也可以吧？”寧昭昭站出來說話，在場的人當中隻有她知道禾一失憶了。台福鬆了一口氣。神婆鼻間哼了一聲，轉頭不再看禾一，“我羅婆做法事有個規矩，就是做法期間，不能有人騙我。你們所有人在這裡等著，我進去轉一圈。”……她再次回來時，手上多了一枚梳妝鏡.小芒睜大了眼睛，“這不是思思姐房裡的東西嗎？”什麼？一瞬間台福的神色變了又變，他隻是跟神婆說了這家店裡有人失蹤，失蹤的人住哪個房間，是男是女，全都沒提。其他幾人都不知道他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台福心中大駭，深深佩服這個神婆。“這姑娘碰上了點東西，是挺不乾淨的。”話畢，神婆抬頭觀看大廳四周的裝飾，最後選了地上一處，“把這裡清空，我要在這裡布置法場。”台福不疑有他，第一個去搬走那個位置的藤椅。神婆在地上鋪開一張黃底黑字的方布，上麵的圖案以圓形為基底，草體黑字構成圖案，字體龍飛鳳舞，看不出寫的是什麼。她在圓形圖案的中央點上一隻白蠟燭點燃，蠟燭旁邊放置了一個盛著生米的碗。又從隨行的包裡拿出一根圓形短棍，棍上被人為的鋸出鋸齒狀，一節一節整齊有序。“這是收魂梯，你把它放在大門的門檻上，這一頭對外。”神婆吩咐台福。寧昭昭等人站在地上的方布周圍，稍有距離，靜靜等著看神婆接下來要做什麼。神婆就地坐下，盤起腿。她拿出一疊銀紙，數了十二張，拿在手上。小芒覺得新奇，又有些害怕，她從沒親眼見過神婆做法，以為神婆都是要跳大神的，可是這個神婆似乎沒有跳起來的意思。神婆靜坐了一分鐘後，把銀紙一角觸到蠟燭的火焰上方，火苗竄上銀紙，一陣青煙冒出。她把點燃的銀紙放進盛滿生米的碗中，便不再動作，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碗裡正在燃起來的銀紙。這個場麵本沒有什麼奇特的，但禾一忽然發現，神婆的目光似乎黏在那一團燃燒起來的煙霧上，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怪異感。眾人默默注視著。銀紙燃燒起來的煙，竟沒有四處飄散，而是聚成一團，飄在黃底黑字的方布上方。寧昭昭看了看敞開的大門，門外的雨被風吹斜，說明是有風的，這煙霧居然能聚在一起，這神婆似乎是真有點看家本領。與四周驚歎，懷疑，好奇的眾人不同，坐在地上的神婆神色凝重，嘴角下垂。禾一看那團煙霧似乎另有玄機。“煙生中西南坤宮，死門大開……”神婆喃喃自語。神婆頓住，遲疑地往大門方向瞥了一眼，“不對啊，收魂梯對應的生門現居震宮受克，卦象反了！”台福慌忙道，“怎麼了？是怎麼回事？”銀紙燒儘，煙霧散去。神婆嚅動嘴唇，聲音嘶啞：“那個失蹤的女人，是向下走的，居然會是這樣，收魂梯擺錯方向了。”“什麼向下走？請問是什麼意思？”小芒一頭霧水。神婆一言不發的站起來，開始收拾地上的東西。收拾完後，就要離開。“到底怎麼回事，您好歹給我們個說法啊？”台福跟上去。神婆停下來，“這件事，已經不是我能應付得了的，你們另尋高明吧。”她說完不顧阻攔地要走。禾一擋在神婆麵前，堵住了她的去路。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神婆，神色沉得冷，“你在害怕。”神婆枯木般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慌，她想利用身材矮小的優勢從禾一身側溜走，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臂，角力一番掙脫不開，便放棄了逃跑。“你們到底還想聽什麼？”神婆忍著火氣，無奈地問。“你折騰了這麼久，到底看出什麼了？”寧昭昭走上來，也擋住大門。神婆再三斟酌，擰著眉，皺著臉，“收魂梯向來是放在大門處，這次卻導致卦象顛反，而且死門最後居於離宮，是生旺大凶的卦象，你們要找的人恐怕凶多吉少。”“那你剛才說的向下走，是什麼？”寧昭昭追問。神婆深歎一口氣，“我問你，你現在站在哪裡？”“地麵上啊。”小芒搶著回答。“你也說了是地麵‘上’，向下走的意思，你們還不明白嗎？”神婆再也等不了，抬腿就要離開清夷坊。寧昭昭想攔，不料神婆自己轉過身，身子微微抖著，麵對眾人：“該說的我都說了，不該說的我也說了，我羅婆雖以此謀生，但我也以保命為先，各行有各行的規矩，你們不用再攔著我了，就算是把我綁起來，我也不會再說一個字！”神婆之前看著雖硬朗，但此刻就像個發狠的普通老太太，眾人不再阻攔，任她離去。“她的意思難道是……連她也管不了這裡嗎！”小芒反應慢了些，遲遲才回過味來。台福泄了氣般坐到椅子上，“這是什麼神婆，分明是騙子，不過我還沒給她錢呢，就嚇跑了，當騙子居然還沒那個膽。”“我倒是覺得她沒有騙人，貌似她是真的害怕了。”寧昭昭說著，看向禾一。禾一收到她的目光，朝寧昭昭點點頭，緩緩說道：“她也說了各行有各行的規矩，或許以她的能力還不足以解決這件事，但也不是沒有收獲……你們想想，所有痕跡都表明曹思沒有離開這座酒館，那麼，她有沒有可能，一直沒離開過這裡？”整個大廳靜下來，幾道目光齊齊刷過去。“你說沒離開過是什麼意思？難道曹思還在清夷坊裡？不可能啊，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我們全都找過了。”寧昭昭被他說懵了，“況且作案人員是怎麼做到的……等等，我好像，知道了。”一個念頭忽然在腦海中閃過，寧昭昭話說到一半就刹住車。台福和小芒茫然地看著她。“羅婆說曹思向下走，禾一說她沒離開過，曹思也在裝修時說過奇怪的話，會不會，這棟房子底下，有密室？”寧昭昭邊說邊想，一句話花了半分鐘才說完。小芒順著她的思路，“還有那堵刑場的牆，很有可能也在裡麵！說不定真的是凶手把思思姐困在那裡了。”接下來，四個人分散開，在一樓四處尋找可疑的入口。十五分鐘後。“怎麼會找不到呢！”台福煩躁地抓頭發，他尋了一圈，什麼都沒發現。小芒還在她的休息室裡找。寧昭昭在樓梯後的暗格裡，摸了一手灰，也沒發現類似入口的地方，她打算先出來洗個手。剛進洗手間，就碰到從裡麵出來的禾一。“有發現嗎？”禾一問。“沒有……會不會是我們猜錯了，密室這種猜想，也挺不靠譜的。”寧昭昭擰開水龍頭，一遍遍地搓洗手掌。“現在下定論還太早。”禾一靠在一邊，他認為這裡的地麵下肯定有古怪，隻是現在還有一道看不到的門，在阻攔他們。有一點他可以確定的是，這裡沒有類似陸淩的紅絲線那種感應，說明這件事與星石之力無關，隻要與星石之力無關，他就有掌控的餘力。“還有那個羅婆，我感覺她挺奇怪的，到底有什麼能讓她害怕的東西……”寧昭昭關上水，抽出一張紙來擦手。“這個隻有她才知道了。”禾一打算繼續去找，邁出幾步，又停下，“你覺不覺得，當時羅婆燒起的那股青煙有問題？”“當然有問題啊，正常的煙早被吹散了，怎麼會聚成一團，這種行當，難以解釋的事好像不少……”“不是這個，我如果沒記錯，那團煙當時不是聚在地上的黃布正中央，反而有點偏。”寧昭昭放下擦手的紙，皺起眉，“對的，煙是有點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