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舊事:第7章 那他是誰(1 / 1)

“你乾什麼!”吳泰初沒說話,倒是吳斬風反應過來嗬斥道。吳珊也急得想衝上來,“寧昭昭!你有什麼怨恨衝著我來,傷害我爺爺乾什麼!”寧昭昭擰住吳泰初的左手,扯下他手腕的衣服,用力抬起展示出來,大聲質問:“血祭用得到這麼多血嗎?”眾人望向那隻被舉起的手,不是在看手指上有沒有小傷口,而是在看一個綁在他手腕間的血袋。血袋有半掌大小,藏在衣袖裡根本看不出來。“我爺爺年紀大了,血祭傷口感染發炎怎麼辦?何況這個血袋裡的血也是吳家人的,有什麼問題嗎?”吳珊搶著解釋。寧昭昭笑了,“你爺爺剛才可是因為彆人抱怨幾句,就說彆人不敬先祖,又是責罵,又是罰人磕頭的,那他自己又是如何孝敬先祖的呢?”那幾個被他罰磕頭的女眷,雖知是吳泰初理虧,卻繼續裝傻充愣地坐著,沒有半點為自己理論的意思。“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被她挾持住的吳泰初忽然問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的破綻太多。放著好好的祠堂不用,忽然要求進祖墓祭祀也就算了,流程圖表就更明顯,吳珊的那份,上麵不僅路線清晰,每一處都把可能會碰到的危險都標得明明白白,而彆人的,可以說是簡易得,彆有用心。”一開始她隻是生疑,直到看到吳珊房裡的流程圖表,確定這次祭祀絕對不簡單,才早做準備。其他人一聽,趕緊翻出自己那張圖,上麵果然沒有標出什麼危險預警。吳泰初並不意外,“即便如此,你不也還是來了麼,你想儘辦法留在吳家,不就是為了這個?”“你到底想說什麼?”寧昭昭不免有些緊張,難道他猜到了自己真正的目的?吳泰初沉默了片刻,“這麼多天,也該演夠了,你既然選擇來了,就趕緊把東西拿出來。”她沉默,刀鋒緊緊逼在吳泰初脖頸的皮膚上。“你當真不知道的話……”吳泰初不慌不忙,他直直盯向黑暗中,“那他是誰?”那個方向,是他們過來的方向,那條有一束束光指引過來的道路。她看過去時,黑暗中有兩個東西被扔出來,落在光束圈的邊緣。定睛一看,是兩頂黑帽。這不是……那兩個守在地心外的人的帽子嗎?正疑惑著,一隻腳由外而內,從黑暗踏進光圈裡。來人身形筆挺修長,麵上掛著口罩,隻露著一雙眼睛,睫毛不長,卻又密又黑,洞頂的強光打在睫毛上,使眼睛圍著雲霧般,朦朦朧朧的,顯得深不可測。這鬼魅樣的場景,看得人的心猛跳了一下。寧昭昭愣神一瞬,原來之前自己沒有眼花,真的是禾一,他怎麼來了。禾一目無旁人,隻看著她,緩緩說道,“不是叫你行事不要莽撞嗎?現在……想讓我怎麼幫你?”感覺他意有所指。吳泰初卻是嗬嗬笑了兩聲,他還以為寧昭昭背後的組織能與自己勢均力敵,虧他還做了這麼多準備,特地引他們到這早已有埋伏的洞穴中,“隻來了一人?寧昭昭啊,你比你外公吳順昌還要不如,他懦弱無能,而你呢,也注定成不了事,是我高估你了,那就怪不得我先動手了——”她忽然寒毛豎起,一股騰騰的殺氣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這個地心洞庭本就高大空曠,頂上那束光隻照亮了這一小塊地方,四周漆黑的洞壁上一直都掛有人!還不止十個!這十餘人身上係有繩索機動裝置,頭戴黑色麵罩,埋伏在黑暗裡,同時屏息凝氣,讓人難以察覺。他們都是吳泰初派人尋訪民間武館重金找來的打手,身手必定不凡。幾十聲收放繩索的聲音如毒蛇吐信,猙獰地撲向他們兩人。祖墓祭祀,是一個圈套!一種鋒芒感直逼她的後頸,來不及了,當她判斷要舍前還是棄後時,手腕忽的刺痛,力道不由得鬆懈。吳泰初趁機掙脫半步,用指甲刺破手腕間的血袋,將血漿儘數撒到石台上。原本已經停止震動的地麵又晃動起來,比剛才更劇烈,踩在上麵的人左搖右晃。寧昭昭閃身躲過身後刺來的這一刀,摸出衣袖底下的一枚燕尾鏢,心底響起一個聲音——投吧,總要動手的。於是不多作遲疑,朝後將鏢投擲而去,距離這麼近,必中。一聲悶響落地,沒再有動靜。這已經不再是普通的燕尾鏢,是浸泡了三天毒液的生死鏢。她委托禾一帶來的,是一瓶劇毒製鏢液,中鏢後若不內服參須飲,外敷八寶拔毒散,一天內就可斃命。對方沒有用槍,看來是想生擒自己,或許還怕傷及無辜。她掃了吳泰初一眼,現在他身邊防衛空缺,是個出手的好時機,但她遲疑片刻,沒有立即對他出鏢,罷了,再留他一會,她還想知道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啊!”後方傳來吳穗的尖叫。他們踩著的這塊地麵正快速向下陷出一個方形大坑。吳珊站在最邊,她已經提前知道這裡要陷坑,沒想到是從這裡開始陷,於是第一個滑下去,但她第一時間扯住了吳穗的褲腳,把她也扯了下去。最後吳珊被旁邊的人拉住,吳穗卻滾進那大坑裡。“拉住珊珊!快!”吳斬風大喊,奔過去拉他的女兒。“小心!”禾一的聲音落進寧昭昭耳朵裡。她的注意力被這變故吸引,沒注意到左上方倒掛下來的打手已經撲到她身側,禾一用一柄搶來的彎刀揮過去。這一斬,那隻手幾乎斷了,隻剩幾根筋吊著,她愣了一瞬,立馬回過神來,手中的鏢四下灑去,接連擊中幾個打手的腿。剩下的打手退散到四周黑暗中,禾一與寧昭昭則退到了光圈邊緣。地上的震動不減,十幾名吳家人都滑入地上的方坑裡。“那個老頭觸動了某種裝置,留點神。”禾一靠在她身後。寧昭昭防著黑暗中隨時會出現的利器,問禾一,“你怎麼來了?”“這不是——擔心你搞不定麼。”他的眉輕微挑了挑。禾一握緊手中的刀。寧昭昭向他討了這毒液,必定是下了決心要踏上一條不歸路,因此他回來後,一直盯著吳家院,此次祭祀一路跟著。下地心時,沒留神被那兩個帶黑帽的人發現,便順手解決了。一路跟著到了這裡,即使伸手不見五指,他也感覺到了洞壁上那數十個人的氣息。而洞穴中間,這個被光束籠罩的地方,確實就像個舞台的聚光燈,台上人的一舉一動,他蟄伏在黑暗中看得一清二楚。地上的震動開始減弱了,最上層的地蓋漸漸合上。坑底的人哭的,喊的,想要爬上來,吳穗也在其中。寧昭昭想過去救起吳穗,禾一卻拉住了她,“不要動。”四周都是伺機而動的刀刃。離坑最近的是吳泰初爺孫三代,以及幾個吳姓族人。吳浩與其他幾個吳姓族人趴在坑邊,拿出包裡的繩子往下拉仍想救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許救!”吳泰初突然吼了一聲。繩子一抖,全滑進坑裡,所有吳家人都被嚇到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的族長。這一耽誤,地蓋又合上了一大半。“族長……”“吳老……”坑裡的人再次亂哄哄地哭喊起來,頃刻間,地蓋完全合上了,把他們的求助聲封在裡麵,整個洞穴靜得一根針掉下來都聽得到。地蓋合上去的一瞬間,石桌上的血跡消散得無影無蹤。“為什麼!為什麼不讓救人!”吳浩紅了眼,失去了理智般,撲上去扯住吳泰初的衣領,被其他人拉了回來。吳泰初彈了彈衣領,根本不去看他。吳珊麵有異色,但還是老實站在吳泰初和吳斬風的身後。一枚鏢滑入手心,寧昭昭把它緊緊捏住,她指著地上封起來的洞坑,咬牙切齒道:“你想要的,不過是青銅燈而已,為什麼要對這數十個無辜的人下毒手?”話音一落,手中的鏢驟然甩出,淩厲地刺向吳泰初。她後悔,剛才沒有一刀直接將他了結。一個黑影閃來,替吳泰初擋下了。“當、當、當……”她接連甩出五六枚,都被橫在中間的打手一一擋下。每當被擋下一枚,她的怒氣就更盛一分。凝氣定神,看準時機,又狠力甩出一枚,還沒脫手,就看到一柄刀從禾一手上先飛了出去。禾一提醒她,“朝原來的方向打。”這個打手是根據寧昭昭手上的動作,預判了鏢的位置,正要手撐地麵向右抬腿跳開時,禾一的彎刀破空而來,在空中旋轉,以極快的速度扣在他剛起跳的小腿上,刀尖深深刺進泥土裡。他的小腿被彎刀固定,原本的躲閃動作沒完成,寧昭昭的鏢隨後就到,穩穩紮進他的肩上,毒液入體,頓覺上身麻痹,躺在地上動彈不得。洞穴頂上又降下來幾個打手,護在吳泰初等人身前。“好了!不要再浪費時間了,你想救人,必須拿青銅燈來換!”吳泰初見局麵僵持,再拖下去恐怕要錯過時機。寧昭昭摸了摸背包,“我上次已經說過了,我手中隻有你們見過的那盞假燈。”她確實把青銅燈帶來了,這是外公留給她的護身符,見燈如人,若是此行她手刃吳泰初,必是要在此燈的見證下。“笑話,你既然有假的,那真的也跟你脫不了乾係,換句話說,真的那盞極有可能也在你身上。你處心積慮回吳家,給我扔了條青銅燈的線索,不就是為了現在嗎?為了進入祖墓中的星譯門,得到破解青銅燈謎題的機會,拿到千古之卷——九曲。”當年勾町古國的吳家祖先把九曲整卷燒毀後,為免世事紛爭,將九曲藏進青銅燈中,並留下謎題,而謎題,就在吳墓的祭祀地中的星譯門內。每逢祭祀,吳家族人都有機會進星譯門,親眼目睹謎題一番,可千年來,無人能解。這本該是人人都有的機會,卻在數十年前,被前任族長取消了進山祭祀,不再把星譯門和謎題的事代代相傳。因此現在的小輩無人見過這個祖墓,更是不知這個地心裡除了祭祀還有其他作用。所以,吳泰初特地把這次祭祀安排在祖墓之中,正是為了引誘寧昭昭進入星譯門,拿出真的青銅燈。寧昭昭回想,陳紅訊的確跟她提過九曲藏在青銅燈中,原來還需要破解謎題,怪不得她左右看那盞燈,並沒看出什麼特彆之處。這麼多天,她始終沒猜出吳泰初的意圖,原來是為了這個,但他完全猜錯了自己的目的,她可不是為了什麼星譯門,她隻是為了給外公報仇,為了取吳泰初的命。想到這裡,她拿定主意,“我可以給你,但你必須先把人放出來。”吳泰初滿臉得意,撚著胡須,“晚了,要打開星譯門,除了第一步血祭石桌,第二步,十餘人的重量沉入石坑,開啟機關;第三步,將青銅燈放置石台上,這三個步驟齊了,才能啟動星譯門的開關,而且——第二步一旦開啟完畢,就必須做到底!你若是不拿出青銅燈開啟星譯門,那他們就永遠卡在第二步裡出不來了!從剛才拖延到現在,裡麵的氧氣還能撐多久呢?”“卑鄙!吳家人尊你為族長,你又是怎麼對待族人的!”吳浩暴怒道。吳斬風命令旁邊的人按住他,暗罵,“鼠目寸光的東西。”其餘幾個吳家人哀求地看向寧昭昭,“快拿出來吧!救人要緊啊!”就連吳浩也在求她,先救人。一時間,所有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寧昭昭摸了摸背包帶,手心汗涔涔,她現在是應該交出去,但心中總覺得有些不對勁。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深深的歎息,她轉頭看去,是禾一。他對她輕輕地搖了搖頭,用口型說了三個字,“彆信他。”這一聲如醍醐灌頂,對啊,既然是先祖留給後代破解青銅燈的謎題,斷不可能會如此殘忍!那說明——她看向地上剛合起不久的方坑,心中有了答案。“幫我。”她隻身一躍向前,回頭對禾一說道。四枚鏢如孔雀開屏,射向擋在前麵的幾個人,打手們見狀立即後退躲避毒鏢。她直衝吳泰初三人的方向而去,勢如破竹。“攔住她!”吳斬風把自己的父親護到身後。剛才隱入黑暗中的打手早已做好準備,繩索滑動的聲音簌簌響起,十幾柄彎刀追著,風馳電掣,朝她刺去。一名打手馬上就要刺中寧昭昭,他對這一刀勢在必得。忽地,感覺自己的繩索失去了支撐,身體往一旁垂去。是禾一擲出的彎刀纏住了他的繩索,繞在繩上轉了好幾圈。禾一接住回旋過來的彎刀,再次投出。接連幾個打手的繩索都被一輪彎刀來回擊中,使他們失去了原本的方向,相互撞在一起。無人阻礙的寧昭昭很快到了吳家祖孫三人的前方。“你不要過來!”吳珊衝到自己家人前,張開手擋在前麵。“珊珊!回來!”吳泰初伸手去拉她。寧昭昭已到他們跟前,中間隻隔一道石桌,她的目標根本就不是他們。她拔出短刀,鋒利的刀刃在自己掌間橫畫了一道,一條血線湧出,她毫不遲疑,整個手掌朝石桌抹上去。還不夠,依照先前吳泰初所用血袋的量。她將手用力摁下,擠出了更多血液。吳泰初頓時麵如土色。腳下又再一次震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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