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昭昭的心揪起來,這些人看起來可不像那兩個貨車司機那麼好對付……但也隻能硬衝一把了。她拔出短靴內側的刀,往旁邊摸索,想要整個身子貼上山洞的岩壁,盤算著怎樣能讓勝算大一些。腳下忽然被一股大力拉扯,寧昭昭差點驚叫出來。出於本能的掙紮她才沒被完全拖下去,上半身卡在外麵,回過神來才發現這是一個地上的夾縫。原來她剛才站的地下還有一層小空間,本和洞是一體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山體結構有鬆動,這個小空間被上層覆蓋掉,隻留下扁長的一個入口,入口是四十五度斜入的,在凹凸不平的漆黑山洞內難以被發現。寧昭昭雙手撐在外麵不讓自己往下滑,正努力分辨著拉扯她的是什麼東西時,狹縫裡傳來急促的一聲:“快進來!”剛才還處於要麵對未知生物恐慌中的她,聽到這個聲音稍微放下心來,雙手一鬆,整個人滑進狹縫裡。裡麵空間不大,容納兩個人太擠,寧昭昭剛滑下去就感覺到整個人撞到一個結實的胸膛上,男性的氣息撲鼻而來。上麵已經有人進到洞裡了,腳步聲一聲聲落在她心上。那些人沒有走到頭,隻是用電筒往裡掃了一圈,確認儘頭是死路後便退了出去。直到外麵不再有聲音,寧昭昭懸著的心才落下來。現在一看才發覺,她和這個人貼得也太緊了,她整張臉埋在彆人懷裡,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彆人身上。她的衣服還濕著,這麼貼著真是——又暖又難受。她能感受到上麵傳來的呼吸,輕輕地吹動她的額發。呼吸……等等,這裡血腥味怎麼這麼重?寧昭昭急忙想爬起來,手剛一撐便摸到一層液體,這是……血!“咳咳——”身下的人被她這麼一壓,猛地咳嗽起來。寧昭昭聽了更是手忙腳亂,“不好……不好意思,我先起來。”這人聽到她的聲音硬是把這一聲咳嗽憋回去,“咳——寧昭昭?”她停住想要爬起來的動作,腦海中空白了幾秒,才不確定地問道:“禾一?”****寧昭昭費了不知道多大的力,拖著拽著都用上了,才把禾一給拖出來。他的衣服被血染紅,看起來腹部受了很嚴重的傷,此時上半身靠在石壁上,奄奄一息。她蹲下來利用打火機微弱的光,想要查看禾一的傷勢,正猶豫著要怎麼掀開他的衣服,手忽然被他摁下了。他喘息著調整自己的位置,輕聲道:“不用管,再……再等十分鐘……”說完又閉眼昏睡過去。寧昭昭被這句摸不著頭腦的話搞糊塗了,但還是遵照他的意思不再動他。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禾一還是沒有要醒的意思。她有點急,不知道傷口情況如何,要是真聽他的不去管怎麼行。於是再次打燃打火機,慢慢湊近角落的人,他黑色的外衣裡是一件白T恤。昏黃的火光下他眼睛緊閉著,眉頭緊鎖,額頭出了一層薄汗,高挺的鼻梁上有幾道擦傷的血痕。寧昭昭被他腹部的血跡晃得眼暈,這麼大的出血量,衣服下麵……該不會已經血肉模糊了吧?這種想法導致她掀開T恤的手微微顫抖,衣服下麵血淋淋的傷口展現在眼前。下一秒她卻皺起了眉,是她眼花了?傷口的肉怎麼在動?傷口的肉真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動,不僅如此,皮膚上的血也在動,那一大灘血鼓起一個個小血泡,慢慢的全部隱沒進傷口裡了,一點痕跡也沒剩下。寧昭昭瞪大了眼睛,空氣仿佛凝固了,打火機的火燙到了手也沒發覺。“不是說了不用管麼?”頭頂突然響起聲音。她嚇了一跳,抬起頭看,禾一不知什麼時候醒了,目光灼灼地盯著她。這一嚇讓她感受到了手指上被燙的痛覺,“嘶——”吸著氣甩開打火機。四周又陷入黑暗。“嗒”的一聲,打火機重新亮起,是禾一拾起的,他沒有拿去查看自己的傷勢,一點著就遞給了她。寧昭昭還愣愣地看著他,沒有第一時間接過來。知道她這樣愣神的原因,禾一默默坐回去。“你……那天怎麼失約了?”她回過神來,覺得傷口這事不知怎麼開口問,就先放一放。“我的計劃是讓他們主動抓我進去,這太危險了,你隻是要找人,這樣對你不公平……”禾一直接說出了心中所想,眼下也沒有瞞著的必要了。“我說了要一起查,就說明我有能力自己承擔後果,況且你答應了幫我找人,所以這是等價交換。如果你私自行動,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為你根本就不屑於我的參與,或是不想幫我找人?”她是有點生氣,但若是平時她也能一笑了之,但不知為什麼,對方是禾一的話,她不想讓他低估了自己的能力。“嗯,懂了。”禾一點頭,默默蓋好自己的衣服,看來為人著想也是要分情況的。“你應該不是被抓進來的吧?我出來前可沒看到還有人被關進來。”說到這裡,寧昭昭忍不住道:“估計是拜你所賜,當晚我找不到你,在拆遷區停留太久也被抓了。”他臉有點紅,這個情況他沒想到,如此說來自己還真是多此一舉。“後來呢?是你的話,在運輸階段就可以逃出來。”“當然了。”“那怎麼還出現在這裡……”她的表情嚴肅起來,“這事我既然要查,就要做到底,否則我就不叫寧昭昭了。”禾一輕笑,突然想起什麼,他起身走回那個狹縫邊,手探下去拿出一把槍來,“還好沒丟,多虧了它,我還撿回一條命。”說完,他坐回原地。他推開槍柄,查看裡麵剩餘的子彈數量。“你被抓進去後到底出了什麼事?”她問。禾一邊擺弄槍身邊說道:“你剛才看到的傷口,是我自己打的。”“什麼?”她表情凝固在臉上,“怎麼回事?”“當時我先是被送進一間黑屋裡,接著脖頸處一陣刺痛,直接暈了過去。醒來時已經在一個大山洞內,裡麵一地的白色蛹體,走近了才看清楚那也不是蛹體,是皮膚外裹了很多層白色黏液的人,但他們都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我被綁起來放在他們旁邊,在我之後又送進來一個人,我嘗試著跟他溝通,可他已經神誌不清了。“第二天,我發覺自己的皮膚開始黏滑,很快就結了一層白霜樣的物質……估計用不了多久我就和那些蛹體一個下場了,問題就出在那個黑屋,那一陣刺痛就是在種下生產紅絲線的種子。”寧昭昭聽得難受,一個勁地摳著地上的石塊。“我觀察到,身邊的蛹體有的已經死亡,有的還有殘存的意識,卻說不了話也動不了,而我還能動,隻是遲鈍了很多;另外,我還發現連著兩天的某個時間點,都有人進來巡邏,第三天,我看準時機偷襲他,奪了他的槍逃出來……“他們大概沒想到我還沒徹底地蛹體化,也沒碰到過這種情況,所以外麵幾乎沒什麼人看守。”“那你開槍打自己是為了什麼……”禾一看了看她,“我一開始就說了,我也長出了黏液,感受到自己身體裡有異常。“第一槍沒準,又開了第二槍,你猜猜我弄出來了什麼東西?”禾一玩味地笑。她扭開頭,她沒敢往下細想。“一團會動的紅絲線,很像你在拆遷區看到的那種。”“會動的紅絲線……這種紅絲線也有你熟悉的氣味麼?”她想到禾一回去查紅絲線的目的——熟悉的氣味。“也有,除了氣味,關著我的那個山洞都充斥著一種我很熟悉的氣場,隻是不清楚源頭在哪。”禾一沉吟。寧昭昭想起自己過來時的經曆,“這島上還有一個研究所,我是借口跟著朋友來參觀的,這麼看來他們一直在島上進行某種試驗……用人體生產這種紅絲線。”“那你怎麼會被他們追到這裡?”禾一不解,當時他在狹縫裡聽到腳步聲差點以為是那些人追來了,直到外麵又傳來追逐聲才確定她也是被追的人。“我發現他們在島上找逃跑的人,就跟了上去,不小心被發現了,他們大概把我當成了你……”寧昭昭看著他被鮮血染紅的衣服,試探著開口——“你的……傷口,是怎麼回事……愈合得這麼快,是因為被蛹體感染才會這樣嗎?”禾一順著她的視線往自己腹部上看,手輕輕敷上去,掌底的傷口此時已經全部愈合,他把外衣拉上,遮住了裡麵的血跡,“不是因為蛹體,我一直都這樣,但因為失憶,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寧昭昭不再追問,瞥了洞外一眼,看著已經變得灰蒙蒙的天色驚道:“快天亮了,我得先回去,要是他們發現來賓少了人肯定起疑。”說罷撐起身子坐起來,問他:“你現在能走了嗎?”但看他臉色發白又虛弱的樣子,應該不能走那麼遠,她又說道:“要不我回去後給你帶點衣服和吃的過來吧?”沒料禾一也撐著站起來,抿了抿唇說道:“我沒事,帶我去吧,要是沒猜錯的話,研究所應該是在島的南方。”“關押我的地方在北麵,這是個衝積島,兩頭扁長,中部有山形溝壑,我們現在正處在折中的地方。”說話間他已經走到了洞口。寧昭昭跟上來,外麵早已恢複平靜,但還是小心為好,不能確定那些搜查的人是否還在周邊。****朝南走了二十多分鐘,終於看到亮著燈光的研究所,和她離開時不同的是,大門處多了幾輛車。待禾一藏在某個隱蔽處後,寧昭昭原路從二樓的天井處返回。下到走廊後她開始緊張,離開了一晚,會不會已經有人發現了?拐出這條走廊,前麵傳來鬨哄哄的聲音。她快步走上去,聲音是從一間大會議室裡傳出來的,門外還站著幾個人。寧昭昭默默走過去,站在最外麵聽著——“不行!我一定要先回去,這裡不安全!”“對啊,你們沒抓到人,還把我們留在這裡乾什麼?馬上安排船,我們要走!”“李總您彆急……”聽到“人沒抓到”這四個字時她心跳如擂鼓,是在說自己?但轉念一想,不對,自己隻是溜出去一晚,並沒有對他們造成什麼威脅。可既然此地生了事端,還是先離開為妙,寧昭昭悄悄往後退。昨晚她不在研究所裡這件事,要麼沒人注意到最好,要麼往複雜了想,這裡要是出什麼問題,都和她脫不了乾係。剛轉彎就被來人撞了個滿懷。“你……”撞到她的人是小秦,看到她時瞪大了眼睛,“福哥人呢?”寧昭昭看他這反應不對勁,迅速擰開旁邊雜物間的門,把小秦拉進去。把門上鎖後,她轉過來,“到底怎麼回事?”近看才發現小秦滿頭大汗,像是剛跑完馬拉鬆一般。“我就說不可能是福哥乾的,你昨晚是不是和他在一塊兒?他到底跑哪兒去了?他人呢……”“停停停,你在說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寧昭昭一頭霧水。小秦看她也不像裝的,但還是狐疑,“你真不知道?那你昨晚去哪了?”“我昨晚喝多了走出去瞎逛,睡到林子裡了。”寧昭昭胡謅,“你倒是先說說這裡到底怎麼了?”他還是抱著懷疑的態度,但她說的也不是沒可能,況且眼下站在自己這邊的可能隻有她了,小秦穩了穩呼吸,“昨晚福哥把何總殺了之後就跑了,現在人還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