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綠水拂上堤岸,翠柳如絲絛般長長垂下,被風吹動打在綠水裡泛起漣漪,漾開的小圈水波被湖心連綿不斷泛來的長波吞沒。旋風再次卷走岸邊的泥土,回到湖心的時候凝聚成小山一齊壓倒在在橋姬的頭頂,她雙手抗住,巨大的石山和她弱小的身軀形成了鮮明對比,隻是這身軀裡蘊藏著無窮的力量。從她衣襟裡迸出五彩光芒朝著石山而來,泥土沙石立時崩散,剛一散開就在空中轉了方向反而攻向大天狗,他一旋身雙翼吸著沙土一起輕旋,重新將泥土化為己用,看似龐大沉重的身體卻輕巧如燕,泥土夾著花草在他雙翼間如同流水般暢快運行。橋姬眨眨眼,嘴角一抹得意之色,正中她的下懷。連根卷起的花草突然無限生長,如粗箭一樣刺穿大天狗的白翼,幾根沾血的白色羽毛柔柔的落入這一湖被攪亂的碧水中,好像是攪亂了的一場好夢。大天狗身中數箭,他咬著牙把插在肩頭右翼的幾根野草拔掉扔進湖裡,忍痛再次卷起旋風,這次的風來勢洶洶,隻一下就卷著湖水湧起數丈,泥水淩空浮在他的身外。橋姬身上光芒再現,泥水被抽走了全都落入水裡,可等視線清楚的時候才發現大天狗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了,而是往湖心亭的方向飛去。她立刻追過去,大天狗飛到湖心亭上,亭中黑壓壓的忍者早已經把結界攻破,連剛才那層罩子一起碾碎,袁玨傷和李恩已經退無可退,隻能硬著頭皮麵對四百多名忍者,他飛到上方的時候袁玨傷正劃出天滿劍氣,飛出漫天的藍色劍雨,雖然殺傷力不強但至少把忍者驅趕開來。一部分忍者倒下,立刻又有新的補上來。湖上的忍者看到橋姬追著大天狗,在他身後形成一道人牆阻擋住橋姬。她有些焦急用日語發出怒吼,同時雙手掀起數丈衝天的水花穿破人牆把忍者打飛,但他們被撞開之前還不忘飛出手裡劍,橋姬因為著急直接從暗器中飛過,幾隻手裡劍擦破衣衫,劃破臉頰,更多的直接紮到身上。來到湖心亭的時大天狗已經跳進了水裡,橋姬念咒,入水的水麵忽然分開兩邊露出水底的淤泥雜草,大天狗卻不在這裡,她一下子想到什麼,對袁玨傷大喊一聲,“小心。”他背對著橋姬正在應對麵前的忍者,忽然回頭一錯眼神被忍者得手,手裡劍差點劃破咽喉,幸好被李恩一記咒訣彈開。此時腳下石板突然炸裂開來,大天狗從水底衝破幾丈厚的石板把湖心亭自下而上毀了個徹徹底底。所有忍者都立時飛出,袁玨傷和李恩正欲點腳卻被大天狗捏住腳踝,進而被白翼卷住身子,大天狗衝上天際把他們倒吊在空中,兩人頭上充血,臉色和眼色一樣紅的嚇人。大天狗看著橋姬肆無忌憚的狂笑,她眉頭深鎖咬緊嘴唇,下唇變得煞白。“把東西交出來吧。”大天狗嘴角翹起,橋姬咬唇的力度更大,皮膚下滲出殷殷血點。大天狗看著她,雙翼用力,柔軟的羽毛變成了尖刺插進袁玨傷和李恩的體內,左側白色羽毛從裡到外全都被血浸透了,袁玨傷卻一聲叫喊都沒有,而李恩體內的神力不斷為她修複傷口,所以還沒流出血就已經愈合,甚至將羽刺在體內融化,大天狗一抖把李恩甩出去,右翼的羽毛已經被淺淺的侵噬掉了一層,他看著腐蝕掉的羽毛卻笑了。“有意思。”“放了他!”李恩翻身落在湖心亭的碎石上,和橋姬距離不遠。袁玨傷在白翼中奮力掙紮,但他動的越厲害血就流的越多,煞氣順著羽毛鑽進大天狗的身體裡,被他在體內迅速轉化從七竅逼出來,袁玨傷勉強扭動天傷劍想要刺破大天狗羽翼,但是施展不開。大天狗再次用力扼住他的脖子,他的脖頸上紮了一圈羽毛刺。“你們把神力和推背圖都交出來,不然就看著他死吧。”李恩握緊手掌,橋姬猶豫片刻卻輕聲道,“那你就殺了他吧。”“不要裝模作樣了,你們之間的事我都知道。”大天狗話還沒說完,表情猝不及防的發生變化,水底再次生出巨樹纏住他的腳把他拉到水底。咕嘟咕嘟。水底冒出一大片水泡,大天狗右翼在水裡上下撲騰,左翼卻沒有放開袁玨傷,反而是袁玨傷連嗆了幾口水完全呼吸不了,隻覺得頭重腳輕,眼前模糊,忽然又有某種深色的東西來的麵前,他感覺自己被什麼托著移動。感覺好像過了很久才又能呼吸了,但其實很快,是一群忍者從水底把他們托了起來。他咳嗽了很久才把胸中的水吐出來,因為倒掛著一連把之前吃的東西全都吐出來了,又乾嘔了幾下。李恩揪著的心稍微落地,但是看著袁玨傷的臉色還是覺得不好受。橋姬下嘴唇已經被血染的殷紅,她雙眼眯著看著湖麵上濕漉漉的一群人,忍者把大天狗托出水麵後就再次分開,分布在四周。橋姬掃視了一圈,劍衛幾乎全軍覆沒,自己在錢塘妖市的三百名族類手下全都一起到了西湖,現在隻剩下一百多個,但忍者還有三四百人。她本以為袁玨傷和李恩會追到這裡,那些妖族是來對付他們的,卻沒想到大天狗和袁玨明也回來和自己作對,現在損失慘重,進退兩難。忍者一齊亮出手裡劍朝著橋姬二人而來,但打得並不是致命處,橋姬催動推背圖,所有兵器全都調轉方向反刺向忍者,但隻有少數忍者躲閃不及中了自己的暗器,跌進水裡。“嗚。”頭頂傳來袁玨傷的一聲悶哼,是大天狗又多加了一分力氣,從泡浮腫的傷口裡又擠出血來。“你越用推背圖,他就死的越快。”大天狗惡狠狠的撂下一句,往下啐了一口。“你要怎麼辦?”橋姬終於開口,眼中似是無奈。“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嗎?把推背圖和神力都交出來,還有你,李恩。”李恩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袁玨傷,餘光看到橋姬把手伸到懷裡取出了那塊蓮花祥雲的降龍木。大天狗眼前一亮,“這就對了嘛,給我拿上來。”一旁忍者得令飛過去,但是剛一靠近就被橋姬反手打開,她冷冷道,“你自己來拿。”大天狗眼珠轉了轉,沒有動彈。“哼,”橋姬訕笑,把手抬起來舉在空中晃了晃,“難道你不敢嗎?”他一拂右翼,冷哼一聲,“你不要玩兒什麼把戲,他的命在我手裡。”大天狗靠近一些,在一丈開外停下,“還有推背圖呢?”“你先接了降龍木再說吧。”橋姬一下把降龍木拋到空中,大天狗剛伸出白翼卷住就看到橋姬身上金光流轉,虛空中一聲驚雷,劍氣裹著煞氣一起在左翼裡爆炸,大天狗還沒感覺到疼左翼已經血肉模糊。是天敗劍氣!上次差點殺了他的天敗劍氣!袁玨傷也身負重傷往水裡落,他還沒接觸到水麵橋姬已經先於李恩飛過去接,但被忍者搶先抄起來放到一塊大的木板上,並且把他圍住。大天狗失去平衡往下跌,也被忍者托舉在水麵,左翼血肉橫飛,慘不忍睹,他恨得咬牙切齒。“殺了他!”忍者亮出暗器對準袁玨傷身上幾處命門死穴,鋒刃還沒接觸到袁玨傷所有忍者再次靜止,手裡劍懸在空中,李恩抬手水麵泛起水花把袁玨傷和忍者裹住,身上傷口快速愈合。大天狗右翼僵硬的移動,帶起一陣小旋風吹在忍者身上,他們的眼中忽然泛起漣漪,當時就能僵硬的活動了,暗器刺入袁玨傷皮膚,他卻好像被喚醒了一樣忽然睜開雙眼,反應十分靈敏,橫著揮動天傷劍劃破身邊一圈忍者的腹部,把他們踢進水裡。他把劍換到左手上,天傷劍不安分的震顫,雙眼無神被一層黑氣覆蓋,耳下血管不斷的跳動,牽動嘴角一起抽搐。“玨傷?”李恩和橋姬不約而同的喚了一聲,然後看向對方,袁玨傷卻好像被抽掉了靈魂一樣,外界完全沒有對他產生影響,隻是握著劍眸色深沉,目視前方。他的背後兩名劍衛偷偷靠近,他左手執劍在背後揮了兩下,兩道劍氣直取命門。大天狗也奇怪的看著袁玨傷,卻看不透他的眼神。“你不是袁玨傷!”隻有橋姬看出了不對勁兒,他還是沒有反應,耳下的傷疤不斷脹大變成了一塊石頭大小的凸起,好像渾身的煞氣都在往那裡聚集。有細小的水柱衝起來打在袁玨傷的耳下,那塊凸起慢慢消了下去,他眼中的黑氣也逐漸消退,身子癱軟一鬆手寶劍脫手。大天狗單翼飛在他的上方,卷起劍衛留下的寶劍,幾十柄帶血的寶劍一齊朝著袁玨傷飛去,橋姬想再次使用金行之力卻迎麵被忍者擋住,他們的手裡劍同時飛出,金行之力隻控製住了這部分暗器。“彆動!”大天狗突然嗬止,拿著降龍木在手中把玩,“推背圖也給我,不然他還是要死。”說著寶劍已經貼到了袁玨傷的皮膚上,橋姬在極力隱忍,“大天狗,你真的要做到這個地步嗎?”“你要是早點交出來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主人已經知道這件事了,你逃不掉的。”“主人?”他挑眉,輕笑兩聲,“他知道又能怎麼樣?千裡之遙我還怕他不成?”“他一定會找到你的。”“那就等他找到再說,而且我有神力和推背圖在手,他注定要成為我的手下敗將。”橋姬輕笑,低聲道,“你把主人想的太簡單了。”她抬起頭看向李恩,眼中似有決絕,歎了口氣輕聲道,“他就交給你了。”“你要乾嘛?”李恩沒想到自己也會為了橋姬感到揪心,橋姬的眼角好像濕潤了一些。“我曾經愛過一個書生,我以為他也一樣愛我,直到他發現我是妖怪找到一個法師殺了我,把我的屍體拋在橋下,還想讓我魂飛魄散,如果不是主人救了我,我早就死了。所以這都是我欠主人一條命,欠他一生,他要我做什麼我都不會拒絕的,本來我以為幾百年來隻有主人真的對我好,卻沒想到玨傷也會這麼傻。”她仰頭朝天看,頓了一下,眼淚轉了個圈沒有流出來。“一開始我是為了報答主人的恩情,可是後來我真的想過放棄。”“煽情夠了嗎?快點,彆磨磨蹭蹭的。”大天狗不耐煩的催促,橋姬取出推背圖捧在手上,踩在水麵走過去,每走出一步腳下的水都會凝聚起來托住她,漣漪在腳邊燦爛綻放。李恩在身後亦步亦趨,湖水也為她鋪好了路,來到推背圖兩人先後停下,橋姬抬頭與大天狗對視。“先放了他。”大天狗瞥了一眼,用白翼滑動袁玨傷的木板到橋姬麵前,但寶劍一直沒有離開他死穴一寸外,這麼近的距離,橋姬沒有信心能夠在大天狗下殺手之前使用金行之力把暗器製住。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李恩過去走到袁玨傷身邊,自己也走入了劍陣,一把劍對準眉心,一把劍對準咽喉,還有一把對準心臟。“行了吧。”大天狗不耐煩的摸了一下鼻子,看到橋姬沒有動,又追問道,“你真想看著他死嗎?”她轉頭對李恩低語幾句,然後對大天狗道,“讓他們走遠一點。”“我看你真是無藥可救了,救一個不夠連情敵都要救。我說了,我連她的水行之力全都要,誰都不許走。”她把推背圖打開扯在兩手間,舉在胸前威脅道,“放人,不然我撕了推背圖。”大天狗眯起眼睛,沉聲道,“你不敢。”橋姬沒有說話,手中嘶啦一聲第一頁撕開了三分之一。“彆彆彆。”大天狗趕緊阻止,就連李恩都傻了眼,沒想到她真的敢這麼做,身邊的長劍登時少了一半,隻有幾名忍者跟著他們,她帶著袁玨傷往岸邊走同時頻頻回頭,她竟然會為了橋姬而感到難過,感到不舍。以前隻覺得她任性,討厭,卻不知道她也是逼不得已,有說不出的苦衷。如果她能一直那麼任性下去,那自己就可以理所當然的討厭她了,可現實卻總是無法儘如人意。看到李恩帶著袁玨傷走遠了,橋姬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們已經走了,趕緊交出來,彆想做什麼小動作,我還是隨時都能殺了他。”“我沒想做什麼小動作啊。”她的語氣忽然變得輕鬆,輕鬆的一塌糊塗,翹起嘴角微笑,微風拂麵,她閉上眼睛感受這一切,大天狗不耐煩的催促。“趕緊的,我可沒時間陪你玩兒。”“主人,橋姬沒有對不起你。”她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大天狗覺得有些怪怪的,正欲開口去忽然看到橋姬把推背圖扔進了水裡。他立刻鑽進水裡,剛到橋姬腳下她忽然爆炸了,掀起幾張高的滔天巨浪,就連水底都被炸出一個大坑,大天狗被炸得奄奄一息,渾身血肉模糊,周邊忍者也非死即傷。大天狗急著去找推背圖,分心的那一刻已經失去了對暗器的控製,而李恩在遠離他們之後也做好了準備,為了不讓大天狗和跟隨的忍者發現所有在他們身上覆蓋上一層若有若無的結界,雖然擋不住強烈的攻勢,但保命夠了。巨大的爆炸聲響起,她同時出手打倒幾名忍者,回頭的瞬間暗器紛紛落下,再看橋姬已經不在了。“阿橋。”她失聲道,這一刻她看到的不是橋姬,而是為了救袁玨傷願意付出生命的阿橋。忽然有個東西鑽出水麵,李恩趕緊擋在袁玨傷麵前,落到她手裡的卻是推背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