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背圖在橋姬衣服裡晃動,她本來就對這些寶貝一知半解,偏偏現在又被李恩盯上了。旋風在湖麵卷出漩渦,大船被吸著靠近漩渦中心,船上的妖怪和劍衛大都擅長水性直接跳進水裡拚命朝著漩渦反方向遊去,稍微慢一點就被漩渦吸走,還沒卷進湖底就被撕碎。橋姬旁邊的小妖四肢橫飛,妖血沾染到她素淨的衣裳上,好像雪地裡綻放的紅梅,她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大天狗不斷從岸邊卷來泥土,又把李恩召喚出的水擋下,但水行之力的力量更勝一籌,破土而出衝進旋風裡把他在空中打得節節敗退,盔甲上滿是裂痕,但他還是不斷引來新的泥土為自己補充。橋姬往裡漩渦裡漂,忽然眼前一亮抓住一個快被吸進漩渦的妖怪,耳語幾句他和其他幾個妖怪被橋姬擋在身後,靠著推背圖的力量硬是停在水中化回原形,原來這幾個妖怪都是樹妖,兩棵柳樹三棵香樟還有一棵鳳凰木,他們深深紮入水底穩住根基,接著樹枝不斷生長蔓延很快就開成一片,浩浩蕩蕩如同樹海,鳳凰木在一片蒼翠的綠葉中火紅盈天煞是顯眼。巨大的樹冠把大天狗托了起來,李恩一個踩空掉進樹杈裡,立刻有蜿蜒的枝葉攀附上來把她包住,但暫時沒有攻擊她。因為他們的目標集中在了大天狗身上。有了推背圖的幫助樹枝以驚人的速度不斷生長纏住大天狗,他飛起來卻掙脫不斷,那些樹枝紮進他的皮肉裡在體內生長,吸走了盔甲的能量和他自身的精血,血液經過褐色的樹乾送進妖樹體內,樹葉愈發茂盛,火紅的鳳凰木顏色鮮豔欲滴。一聲虎嘯龍吟,天殺劍氣淩空斬斷了大天狗身上的樹枝,袁玨明在湖心亭挑眉看大天狗,表情不情不願的,要不是現在情勢所迫他巴不得早點看到大天狗死了。袁玨明滑動寶劍,耳畔劍風呼嘯,袁玨傷往後滑了兩步堪堪躲開,他發現袁玨明的的法力好像還更勝從前了,現在用起天罡劍來十分順手,寶劍與人相得益彰,幾乎和袁玨傷不相上下。本來打個平手也沒什麼,隻是每次剛一出現傷口就立刻被蠱蟲補充很快愈合,幾番交戰下來他在體力上漸漸勝過了袁玨傷,氣勢也節節攀升。看到袁玨傷動作慢下來,腿上露出一個空門,袁玨明立刻運劍而走往下三路猛烈攻去。那是上次在北海龍宮受的傷,但其實早就已經被李恩用水行之力治好了,他是故意露出破綻吸引袁玨明的,見他中計刺過來的時候袁玨傷一側身左手抓住袁玨明持劍的手腕,右手天傷劍直直朝著手腕砍下來,斷手握著劍一起摔在地上,能清楚的看到血管在跳動。血管裡沒有鮮血流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粘稠的黑色液體,斷腕處粘液和蠱蟲混在一起往地上滴,袁玨明現在就像一具包著人皮的蟲窟一樣。手腕和斷手被無數的黑絲連接起來,袁玨明轉了轉手腕黑絲收緊,斷手握著劍從地上飛起重新連接到手腕上,蠱蟲迅速填滿傷口慢慢恢複,袁玨傷注意到蠱蟲的顏色好像淡了一些,從純黑色變成了深鴉青色,這一點點變化在黑夜的襯托下顯得微不足道,袁玨明自己都沒有發現。剛才袁玨傷那一劍砍得利落,因此傷口平整,連接起來愈合後隻留下一條淺色的細線傷疤,袁玨明活動了兩下,狡黠一笑。“想報仇?下輩子吧。”天罡劍上迸發出金色的天佑劍氣直奔袁玨傷麵門而來,他把天傷劍束在麵前,劍氣打在劍身上爆發出巨大的衝力,逼得袁玨傷連連後退,後腰抵在石欄上差點翻下去,待穩住身形他卻忽而冷笑。袁玨明看著這沒來由的笑容心裡毛毛的,故意提高聲音道,“你笑什麼?”“你以為你有了永生蠱就真的能不老不死嗎?”“你什麼意思?”“不信就看看自己的手腕。”袁玨明低頭,剛才明明已經愈合的手腕皮膚又開始斷裂,他這才覺出疼痛來左手托住斷手,一個不穩天罡劍摔在地上不住顫抖,似乎是在抗議什麼。他咬著牙踉蹌後退,袁玨傷趁機用劍尖挑起天罡劍在空中繞了一圈最終落入左手,寶劍顫抖的更加強烈,震得袁玨傷虎口麻木,但他沒有鬆手反而握的更緊,想要製服天罡劍。袁玨明還在護著斷手,手腕和斷手之間隻剩下幾根黑絲連著,隨時都可能徹底斷開。他看著斷手嘴角抽搐,眼角到嘴角的傷疤也慢慢裂開,像開了線一樣,他喃喃的似乎是在問自己,又好像是在問袁玨傷,“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袁玨傷冷笑不語,看著袁玨明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有種大仇得報的暢快感,激動的耳下傷疤不住跳動。袁玨傷身上煞氣忽然噴薄而出,把袁玨明也籠罩在其中,那連接著斷手的幾根絲線一碰到煞氣立時斷開,傷口處的蠱蟲好像亂了陣腳亂衝亂撞,黑色的甲殼也在煞氣的蒸騰中逐漸褪色,這些還沒長好的蠱蟲生命逐漸凋零,同時先前傷口裂開,不斷有枯死的蠱蟲掉出來。“你到底做了什麼!”袁玨明一聲怒吼,那些蠱蟲掉落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的皮膚也如同摔碎的瓷器一樣支離破碎。袁玨傷笑而不語,上次見袁玨明不過是一個多月以前,那時他還沒有蠱蟲,所以他推測是上次袁玨明重傷回到洛陽後,為了保命袁捷封才不得已給他施了蠱,一個月的時間蠱蟲不可能成長的像袁捷封那樣,所以現在是消滅蠱蟲最好的機會。本來隻是想先用煞氣試試蠱蟲修煉到什麼程度了,沒想到實際的效果出乎意料,因為之前袁玨明差點受傷太重所以耗費了大量的蠱蟲,現在自己才有可乘之機。煞氣從傷口七竅鑽進袁玨明體內,他忽然掐住自己的脖子,指縫間有黑色液體流出來,喉結上下翻動好像被什麼東西噎住了一樣,臉被憋得青紫,袁玨傷一掌把他拍到背後的柱子上,當時就吐出一地黑色粘液和蠱蟲,袁玨明嘔吐不止。在煞氣的包裹中,忽然劍光閃爍,天罡劍好像神來之力拉著袁玨傷的手把他扯出了湖心亭在空中飛了起來,一邊飛一邊發出奇怪的響聲,穿過湖上茂密的妖樹,樹葉樹枝刮得袁玨傷渾身是傷,突然從樹枝中伸出一雙手抓住袁玨傷的腳把他拽了下來,可是天罡劍卻從手中掙紮出去,速度快的超乎想象,刹那間就消失在無邊夜色中。袁玨傷掉在了李恩頭頂的樹杈上,左手已經被震得通紅麻木失去知覺,他翻身從樹杈跳下來,身下樹枝縱橫交錯形成了一張大網,一邊的李恩已經把牢籠衝開,鑽出來站到他的旁邊,推了推他的胳膊,指著樹杈間細小的縫隙讓他看。袁玨傷眉心猛跳,她所指的方向正是湖心亭中的袁玨明,他在逐漸消散的煞氣中緩慢恢複。“你去吧。”見李恩安然無恙,他點頭立刻踩著枝丫飛起來,剛一飛出樹叢忽覺頭頂好像撞到了什麼,他再次跌落回李恩身邊,抬頭看去是大天狗在上空盤旋,兩隻白翼遮天蔽月,身邊一陣妖風吹得樹木枝葉沙沙響,脖子上的汗毛忽然豎起來,本能的提高警惕,不知什麼時候樹叢中多了幾個黑影,剛剛消失的忍者又出現了,一開始大約二十名,接著從腳下的影子中各站起一名走出來,然後從四十人的影子中又各走出一名,他們不斷重複這一過程。大天狗倨傲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們誰不要想走。”數量龐大的忍者填滿了樹枝間的空隙,數量已經超過六百人,看著越來越多的忍者二人頭皮發麻。忽然身下樹枝猛地抽回,腳底踩空所有的忍者一起掉下去,唯有衝天的水柱接住了李恩和袁玨傷,把他們放到了湖心亭上,袁玨明扶著圍欄看著他們,臉色好了一些隻是那隻斷手受到煞氣的影響已經開始腐爛,再也連不起來了。而忍者落進水裡之前全都騰空翻起,他們身量瘦小,在水麵上一踩全都重新飛起來,落到剛才被漩渦攪爛的花船殘骸上。忽然空中烏雲翻騰,身邊狂風大作,也分不清是妖風還是真正的狂風,總之攪在一起有席卷天地之勢,水麵忽然濺起水花,細小的雨珠落下來,蕩開的水波一圈圈相接,越來越大,隻幾個呼吸的時間毛毛細雨就變成了瓢潑大雨。轟然巨響,雷聲大作,白光衝破烏雲下來擊碎湖心亭,直擊袁玨明後心,李恩先一步抓住袁玨傷的手在天雷到來前跳進水裡,咕嘟咕嘟的水泡往上冒,浮到水麵被雨水打破。袁玨明趴在地上,背上壓著幾塊碎石,渾身焦黑,蠱蟲的屍體粘在背上發出焦臭的味道。他現在隻剩下眼珠還勉強能動,盯著那些氣泡一個個碎掉,好像自己做了多年的美夢也終於破碎。李恩和袁玨傷浮出水麵,看到袁玨明後背有什麼東西一上一下頂開黑炭般的皮膚爬出來,是一隻半個拳頭大小的母蟲,也是體內所有蠱蟲的來源。袁玨明氣若遊絲,眼睛卻死死盯住那隻母蟲,看著蠱蟲在自己眼前無頭蒼蠅一樣亂爬,搖搖晃晃的倒地,但是還沒有死。他好像看到了最後一絲希望,用儘所有力氣伸出手去觸碰那隻母蟲,指尖接觸到觸角的時候迎頭一道黑光在自己麵前爆炸,母蟲被炸成了粉末,連同他的手一起被炸碎,袁玨明看著黑色的粉塵被雨水衝進湖裡,喪心病狂的大笑起來,終於耗儘了最後一點生命。在閉眼前最後看到的仍是袁玨傷的臉。“啊。”袁玨傷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拖著一身的水爬到破敗的湖心亭中,濕噠噠的衣服在地上氤了一大團水跡,李恩也爬上去坐在一塊較為完整的圍欄上擰衣服,麵前袁玨傷忽然跪倒地,衝著西北方磕了三個響頭,磕的那樣重,前額被血跡模糊。他又轉到西南方,鞠了三個躬,每個都把腰彎到底,最後一下他把身子彎著一直沒有起來,李恩隱約看到他肩頭在顫抖,想要上去抱住他,可是雙手還沒有接觸到袁玨傷的衣服,就有一支手裡劍挾風而來,李恩立刻按倒袁玨傷,手裡劍釘在她背後斷裂的柱子上,幾寸的劍身全都沒入石柱中,柱子上下裂開一道十寸長的裂痕,周邊還有無數細小裂痕,灰白色的石渣粉末落到李恩背上,被水粘在衣服上好像打了一層初秋的薄霜。二人抬頭的時候,大約四百名忍者朝著他們而來,麵前銀光不斷,好似萬千流星劃過,忍者腳尖點在水麵上,所經之處水麵都綻開玄妙的水紋。李恩提前張開結界,忍者們一個接一個踩上湖心亭,把亭子塞得滿滿當當,巨大的壓力迫使結界變形。幾百名忍者一起念咒語,身邊的結界顏色在悄然改變,越來越深,鮮紅色變成了綰色,又變成了烏檀色,在變化之際結界上出現細微的裂痕,李恩趕忙彌補,但裂痕多的補不過來。他們不斷在結界周圍施加壓力,咒語從縫隙裡滲進來,袁玨傷抱頭咧嘴,表情扭曲,十分痛苦。李恩勉強分辨出來他們念得竟然是九字真言!這是趨吉避凶的咒語,一定是對袁玨傷體內的煞氣產生了作用,看來這次的忍者不論從數量還是法術來說都比之前所見過的略高一籌,招式中除了忍術外還隱含著佛道兩家的法術,不容小覷。李恩一低頭,忽然看到腳底的結界又發生了變化,湖心亭下有碎石粉末覆蓋上了結界,凝聚起來成了一層堅固的外殼,阻隔了九字真言。一定是橋姬,此刻隻有她會幫袁玨傷。李恩握住袁玨傷的太陽穴,水行之力源源不斷的注入體內,他的痛苦終於得到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