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船上的李恩把他們的對話儘收耳底。“橋姬?”這是個日本的名字,看起來她和大天狗早就相識,還有這些妖怪對她的態度和稱呼她應該就是錢塘妖市的主人沒錯了。李恩失笑,一個月前她還和自己站在一起對抗妖市,對抗自己的手下,她演得可真好,一點破綻都沒有看出來,所有的一切都是設好的局,隻等著她和袁玨傷傻傻的走進去。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這些話。她趴在船邊再次看向水裡,卻發現兩人都不見了,隻剩下一團血跡在水中若有若無逐漸飄散。黑暗的水中忽然伸出一雙陰冷潮濕的柔手擎住她的脖子把她也拉進了水裡。她略懂水性,下水後不慌不忙,穩住心神看清楚周圍的形勢,把自己拖下來的是一個身穿紅衫的美貌女子,看著有點眼熟,好像是花船上的姑娘之一。她現在上半身人形,下半身露出紅色的魚尾在水底招搖,是一隻鯉魚精。她的雙手越箍越緊,李恩連掐幾訣卻都被水化解,打在鯉魚精身上隻是隔靴搔癢,她心裡一橫決定使用水行之力的力量,腳下的湖水忽然凝聚成水柱托著二人破水而出。再次落到船上後鯉魚精摔在甲板上,而李恩有水繞在她身邊作為緩衝所以平穩落地,她連施三個咒訣,鯉魚精不再動彈。剛才那股衝天的水柱驚擾了空中的大天狗和阿橋,看清楚是李恩後大天狗忽然左翼一扇把橋姬推開飛到李恩上方,興奮的對李恩道,“我找你好久了。”既然已經暴露了,李恩索性就再次召喚出水柱衝向大天狗,大天狗揮動雙翼閃開,饒有興致的看著李恩,卻沒有再動手的意思。“沒想到幾天不見你竟然能操控水行之力了,看來我來錢塘是來對了。”大天狗腦後忽然一陣陰風,李恩看到是剛才接他們的那個龜公衝著他後心而去,大天狗看也不看直接用白翼把他打落到水裡。李恩身後的劍衛也忽然揮劍,裂帛之聲擦著臉頰劃過,湛藍色的劍氣竟然也是朝著大天狗去的,大天狗不躲不閃,卻見湛藍劍氣繞過大天狗打在了背後想要偷襲的雀妖身上,背後一聲慘叫雀妖落水。那名劍衛在為大天狗打掉身後偷襲者的時候自己卻被三隻妖怪圍攻,他的配劍被打掉後妖怪把他拖進船艙裡,一陣燈影閃爍,人影晃動,慘叫聲不絕於耳。她略微打量了一下周圍形勢,妖族和劍衛,忍者三方不相上下,從劍衛和忍者一起對付妖族來看大天狗確實是和袁玨明聯手了,隻是袁玨明現在人呢?下意識的看向之前他落水的船頭,本來掉落在船上的天罡劍竟然也不翼而飛了。難道?袁玨明沒死?李恩忽然覺得腦後涼涼的,好像有什麼人在暗處盯著自己。身後響起爆炸聲,大天狗再次卷起妖風,吹的李恩站不住腳連連後退,抓住了船幫才沒有被吹走,束發的木簪被大風刮掉,青絲傾瀉開來被風吹起在腦後肆意狂舞,狂風驟停,大天狗盯著李恩頭發眼中露出了狐疑。“你的百妖之力呢?”“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你覺得呢?”他冷笑道,“沒關係,百妖之力沒了水行之力我照收不誤。”身邊再次卷起妖風。橋姬隱在角落裡冷眼看著李恩,眼中升騰起一層薄霧,有個小妖在她耳邊耳語幾句,她回頭看到亭後的一艘花船上妖族占了上風,對身邊的妖怪使了個眼色,他們跳上花船橋姬緊隨其後,一起把船頭的十幾名劍衛和忍者儘數解決,繼續往裡走,到了最裡的船艙看到裡麵坐著一個人。燭光在屏風上投下剪影,那人低著頭,腿上橫著一把劍,從他腳下順著地板不斷有淺紅色的血水流出來,頭發上的水珠落到寶劍上一聲又一聲連綿不斷,聽起來像是敲磬的聲音,帶著幾分悲愴。橋姬進來後愣在門口,剪影稍微動了動,然後拿起劍走出屏風,袁玨傷站在忽明忽暗的花燈旁,不知道是因為燭火還是因為本身,雙眸紅的嚇人。身邊的妖怪就要衝上去都被橋姬喝退,眾妖很少看她發這麼大的火,悻悻退下,二人麵對麵站著,一陣風吹來,燈籠在門框上嘎吱嘎吱的響,燭火搖搖晃晃,兩人的表情晦暗不明,袁玨傷腳下的血水順著地板流到橋姬腳下,鞋底被浸濕,她還是一動不動,二人間隻剩下呼吸聲在起伏。“阿橋。”袁玨傷的聲音冷到了極點,“不對,應該是橋姬,你就是錢塘妖市的主事人吧。”橋姬沒有說話,沒有動作,沉默卻替她做出了回答。袁玨傷苦笑著搖頭,“當年你也不是真的被月見裡抓走和我關在一起吧?這一切從開始就是個陰謀,甚至救我出去也是早就計劃好的,對嗎?”“你們到底在謀劃什麼?你背後的人是誰?你和大天狗是什麼關係?你到底要做什麼?”袁玨傷越說越怒猛然把天傷劍插進身側的窗柩上,力氣太大劍身插入五分還在搖晃。橋姬突然苦笑搖頭,低聲道,“還有必要說那麼多嗎?”他餘光看了看窗框上的劍,接著對她道,“你曾經幫過我,第一次是我逃跑牽連到你受罰,第二次是你幫我逃跑,第三次是在宋家,第四次是幫我救出了小恩,第五次也是幫我救她。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目的我都欠你的,你幫過我五次所以我讓你五招。”“不用,你拔劍吧。”橋姬用力咬著下唇變得煞白。“不行。”“你不欠我什麼,從頭到尾我都在騙你,對你一點感情都沒有,我幫你也是為了五行之力和推背圖,你要是不動手我這就去殺了李恩,你知道我有多恨她。”她轉身飛出,輕點蓮足在水麵泛起幾個水圈往李恩所在的花船而去,袁玨傷立刻追了上去,他從相連接的花船上跑過去,速度一點都不比阿橋慢,二人幾乎同時到達。李恩喚出的水劍正在空中纏住大天狗,卻被橋姬從中阻斷,大天狗的旋風把李恩卷起在空中,袁玨傷阻斷旋風從空中摟著李恩的腰平穩落地。“你沒事吧?”李恩搖頭,隻見空中大天狗卻和阿橋竊竊私語,一邊說一邊看著李恩笑意漸濃,最後向橋姬肯定的點了點頭。水麵上的眾人再次被定住,飛在空中與橋姬並排而戰的大天狗幸免於難,袁玨傷的手還停在李恩腰間。那二人在空中拉開架勢,一起朝著李恩而來,大天狗的白翼利如刀刃,李恩下意識的把袁玨傷撲倒在地,白翼劃著她的頭頂而過,削去了一綹青絲。青絲還未落地之時大天狗連續幾下重擊,李恩施展開結界暫時擋住,袁玨傷卻忽然反撲而起想從結界中衝出去,李恩從後麵摟住他的腰把他撂翻在地。在袁玨傷衝起來的時候所有的妖怪劍衛忍者全都蜂擁而上朝著結界而來,水紅色的結界在李恩的咒訣下轟然爆炸,炸飛不少對手,橋姬分身快速在水麵掠過接住不少妖怪放回船上。大天狗看著再次打起來的忍者劍衛和妖族怒道,“全都給我滾出去打。”橋姬對著妖族點點頭,他們和忍者想要劃船往岸邊駛去,給大天狗李恩等人讓出一大片空地,但是劍衛們全都不服,他們現在隻想找到袁玨明,所以全都拔劍逼迫妖族和忍者不要開船。“你們要造反嗎?趕緊給我滾開,不然一個都彆想活?”“我沒說話誰敢走?”水底傳出一聲咆哮,那聲音沙啞的好像被煙熏過一樣。接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出來,從中間那艘船的船底碎裂開一個小洞往上滲水,洞越來越大水也越來越多,從水底跑出密密麻麻的小蟲子,沒多久就遍布了船艙,湖水漫過腳踝,大船搖搖晃晃,劍衛和忍者全都跳到左右的船上,那個大洞中突然伸出一隻手把天罡劍放在了甲板上,接著袁玨明從洞裡爬了出來。他在甲板上躺成大字氣喘如牛,左臉上一道傷疤從眼下延伸到嘴角被水泡的皮肉發白翻起爬滿了蟲子,其他的傷口也不斷被蟲子填滿,一眨眼的功夫貫穿後腰的傷口已經愈合。袁玨傷倒在地上斜眼看著袁玨明隻覺得渾身發冷,剛才在水下兩人糾纏許久,他又給袁玨明補了幾劍才擺脫了他,親眼看著他沒了呼吸才離開水底的,沒想到他卻沒死。看著那一船的蟲子不是永生蠱又是什麼呢?大天狗也大驚失色,他剛才明明看到袁玨明中劍掉到水裡去了,現在怎麼又爬出來了?圓月懸在空中,皎潔的月光照在袁玨明的臉上,在水底泡的透白的皮膚和素白的錦衣融為一體,甚至比衣服還要白上幾分,在月影婆娑下好像一塊微瑕的白壁。時斷時續的蟬聲掠過湖麵,西湖上愈發安靜,每個呼吸都變得清晰無比,忽然有寶劍與劍鞘摩擦的細微聲響,有人很小心的拔劍,大天狗不耐煩的揮出一記妖氣,一名劍衛右臂被齊肩斬斷,慘叫聲劃破天際。袁玨明看了一眼,用沙啞低沉的聲音道,“對自己人動手?我以為我們是一邊的。”“那我還以為你死了呢。”大天狗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你想讓我死嗎?”袁玨明扶著船沿坐起來揉著傷口,眼睛四處尋找看到了袁玨傷,這句話是對他說的,“真是可惜啊,讓你失望了。”大船搖搖晃晃,水已經漫過袁玨明的腰,他拿著劍站起來跳到袁玨傷的船上,船上的劍衛立刻圍在他身邊把他保護起來,為首的一人扶住他。“大人,你沒事吧。”袁玨明擺擺手推開他們,徑直走到袁玨傷和李恩麵前,天罡劍和天傷劍似乎產生了某種奇怪的感應,都在主人手中顫抖。他居高臨下看著袁玨傷,月光在他身後形成了一圈淡淡的光暈,他不緊不慢的開口,“忘了告訴你了,我是不會死的。”李恩站起來想要與袁玨明動手,身後傳來袁玨傷怒極反笑的聲音,笑聲凜如冰霜,他站起來把李恩拉到身後。“我爹和我哥的仇,我親手來報。”西湖上再次閃起寒光,慘叫連連,血光四濺。月亮好像刻意躲避這血腥的場麵,長風吹來一大片烏雲半掩住皎潔的月光,吹的花船上高台上燭光閃爍,被鑿穿的大船沉入湖底泛起粼粼水波,原本花船繞著湖心亭形成的圓形光圈斷掉了一環。袁玨傷和袁玨明大打出手,大天狗忽然反揮白翼卷住了橋姬,她在白色羽毛的包裹下怒目而視。“你要乾嘛!”“現在我用不到你了,還是把神力和推背圖交出來吧。”橋姬身下突起水花化作利劍穿破白翼,大天狗愕然失手,白色的羽毛沾上了鮮血,橋姬從他手下跳出來站在一艘花船的頂上。“你真以為我打不過你嗎?”大天狗嘴裡含混不清的說了一句臟話,心疼的看著自己的羽翼,不等他恢複橋姬再次出手,湖水擰成粗繩捆住大天狗把他往水底拖,她知道大天狗不諳水性。忽有妖風從岸邊卷來黑影與水繩交纏,是大天狗的妖風從岸邊卷來的泥土,一部分在他身上凝聚成了盔甲,另一部分拖著水繩一起落入水底,橋姬還是沒能發揮出推背圖的真正實力。西湖上卷起旋風,把花船上的食物酒水,桌椅板凳,甚至死去的屍體全都帶起來飛在空中,以大天狗為中心高速旋轉。橋姬及使用木行之力穩住了腳步,同時口中念念有詞,突然劍衛和忍者手中的兵器全都脫手而出飛入旋風中,忍者捏緊袖口護好還未出手的暗器。隻剩下天罡劍和天傷劍還在那二人手中。長劍還沒接觸到大天狗就被旋風彈開反而飛向橋姬,她召喚出水幕擋住攻擊,不過四下的妖魔劍衛就沒那麼幸運了,一下子倒下無數,正欲反擊的時候忽見麵前水幕破碎,有兩柄利劍穿過劃破橋姬的衣裳。不遠處的船頭上,李恩在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