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洛陽。夜色如水,熱風吹動路旁花草樹木沙沙作響。洛陽城中燈火闌珊,長街寂靜,已經過了宵禁,隻剩下武侯衙差在街上穿梭巡邏,不時用袖子抹一把汗,經過一白天的烘烤,晚上熱風一吹洛陽城如同燒窯廠一樣悶熱。有星星點點的小雨落下來,打在一名武侯臉上,他抬頭看了看天上烏雲蔽月,鬆了鬆衣裳咧嘴笑了,今晚下過雨明天就不會那麼熱了,隻希望是場大雨,那這幾天都會好過一些了。雨越來越大,他一條街還沒走完雨珠已經如同拳頭般砸下來了,他雙手擋著頭往最近的武侯鋪跑去,離這裡兩條街的南市街中有一所武侯鋪,他打算跑過去避避雨,這種情況大概也不會有什麼人出來了,說不定自己還能去打個盹兒。想到這裡他麵露喜色加快了步伐,很快到了南市街頭,遠遠的看到燈火閃爍照的門前的淺淺水窪忽明忽暗。他正打算跑過去卻看到房頂上有個白影一閃,徑直往南市街尾而去,他心裡暗罵一聲,本來好好的一個晚上就這樣被攪和了。街尾住著的可是國師,萬一出點兒什麼事他也就晚了,他吸了口氣拔出隨身的唐刀一邊追著黑影往前跑一邊大喊自己的同伴,還沒到武侯鋪的時候已經有三個武侯拿著兵器衝出來,火急火燎的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房頂有人,往街尾去了。”“追。”四人一起往街尾追,本來遠遠甩開他們的白影卻忽然停了下來,好像故意在等他們,四人到了屋頂下朝著白影大喝。“何方賊人快點下來。”白影沒有反應,下麵其中的一個武侯輕功不錯,把唐刀插回腰裡往後退了幾步躬身打算也跳上去。白影忽然動了動從房頂飛了起來,背後巨翼遮天蔽日,晃動雙翼的瞬間狂風大作卷起屋頂的落葉飛花在他身邊盤旋。那名武侯踩上牆壁豎著飛上去,剛從屋頂露出半個頭忽然盤旋的落葉飛花如同暗器一樣飛出刺穿他的眉心。武侯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吃驚就直直掉了下去,在他落地的同時其餘三名武侯也一起倒地,身上重要穴位全都插著翠綠的樹葉。白影收起雙翼三兩下來到了街尾,跳進院子裡飛上了黑色閣樓,最上層的窗戶沒有關,裡麵燭火搖曳,風雨吹得門窗直響,窗戶下濕了一片,房內桌邊袁捷封坐在那裡正氣定神閒的翻閱一本古籍。白影跳進來後他把書合放在桌上站起來走到他旁邊,書籍被風吹起沙沙作響,二人走到旁邊並排的兩把椅子邊坐下。“大天狗,你晚了。”袁捷封有些懶怠的看著大天狗,他仍是滿臉桀驁不馴,下頜微揚斜視袁捷封。“路上遇到幾個麻煩。”“解決了嗎?”“你說呢?”“那就好,我上次說的交易你想清楚了嗎?”“我可以和你合作,不過他們的關係不一般,我要是動了手恐怕魚死網破。”“這你放心,我來牽製住另一個。”“你打算怎麼做?”“這你不用管,你隻要把東西拿到手就好,我收到消息她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我現在就動身。”“彆急,明天玨明回來讓他和你一起。”大天狗鼻孔哼出氣來,“你那個廢物兒子跟著我隻會誤事。”袁捷封略翹嘴角挑眉看著他,“他不去我怎麼放心呢?”二人對視,眼中似有刀光劍影閃爍,許久大天狗深吸了一口氣才又開口,“去可以,不過我隻負責木行之力和推背圖,不管他的死活。”李恩二人一路上邊追邊感應,追了五天竟然又來到了錢塘。不過這次沒有去玉皇山,而是來到了西湖邊,李恩感應到推背圖就在這附近。天色將晚,楊柳岸邊,曉風撫堤,湖心停了好幾艘大的花船,岸邊停靠了幾十艘小船供人來往,在湖心亭前從水中搭起了一個十丈長五丈寬的舞台,豔豔燭火透過燈籠變成了曖昧的顏色,把整個西湖點綴的流光溢彩,舞台上十幾名曼妙女子正在蹁躚起舞,兩邊絲竹管弦不斷,靡靡之音飄在西湖上方。舞姬的輕薄的裙衫在花船上四處飛舞,如同霞雲繚繞,盈盈一握的纖腰扭動的比岸邊的楊柳還要嫵媚,尋歡作樂的男人粗鄙的笑聲響徹黑夜。二人都想起了當年的事,隻是現在沒有時間去回味。“確定是這裡嗎?”李恩點頭,目光掃過花船,“肯定就在湖心,不過到底是哪一艘?”“看來要一艘一艘的找了。”李恩從宋家出來後一直都是男裝打扮,現在倒也方便,隻是把領子又拉高了一些擋住纖細的脖子。他們走到湖邊,還不斷有人過來搭船,無一例外全是男人,他們一直順著河岸走,到後麵人少了一些才發現一條空船,船夫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精壯男子,一看到他們過來立刻招手問道,“客官要到湖心去嗎?”“對。”“快上船,不然一會兒就沒船了。”二人踩著踏板上去站在船頭,李恩故意壓著嗓子問,“這兒每天晚上都是這樣嗎?”“就是每年這幾天,湖上風景好很多人來遊湖,有人就想出來把花船開到這兒來,對我們來說倒是好事,這幾天賺的夠小半年花了。”船夫舔了一下嘴唇,色眯眯的看著湖心的豔色。二人不再問,小船沒一會兒就到了花船邊上,有人從花船上放下踏板,袁玨傷掏出一串銅錢扔到船夫手裡,他樂嗬嗬的接了。站在甲板上迎接他們的是一個獐頭鼠目,身材又瘦又小還佝僂著背的龜公,他打量了一下二人見他們滿麵風塵而且穿著打扮一般,臉上的笑容生硬了很多,搓著手問道,“二位有沒有相熟的姑娘啊?”“我們是來找人的。”“找哪位姑娘啊?”龜公盯著李恩脖子一直看,好像看出了什麼端倪,袁玨傷裝作不經意走到李恩前麵掏出一錠銀子塞到龜公手裡,他一下笑逐顏開。“我們有個朋友先來了,我們去找找一會兒就回來,不過你可得給我們留幾個好位子,再挑幾個好看的姑娘。”“沒問題,保管給您留位子,那您二位可要快點兒回來。”“行了,放心吧。”船上胭脂水粉的香味很重,二人皺著鼻子穿過擁擠的人群目光四處探尋,不時還有女子主動投懷送抱吃他們倆豆腐的,李恩不甚在意,反而袁玨傷的耳根先紅了,看到李恩偷笑他又伸手抓了抓傷疤,說話時還有些難為情。“你感應到什麼了嗎?”“隻能感應出在這附近。”她說著突然眼前一亮拉住袁玨傷的胳膊鑽進船艙裡一扇屏風後,舉起食指放在唇邊。二人麵對麵貼著身子,袁玨傷感覺到李恩胸前的柔夷一下漲紅了臉,屏住呼吸,動一下都不敢。李恩一直偷眼看著屏風外的情況沒有注意袁玨傷,少頃她才鬆了口氣走出去,袁玨傷的臉卻還是滾燙。“你知道我剛才看到誰了?”“誰啊?”他故意走到一片陰影裡把臉藏在裡麵。“袁玨明。”李恩指著一個方向,袁玨傷順著看去果然是那個熟悉的背影,穿著白色長袍衣袂飄飄,左擁右抱,袁玨傷突然把關節捏的咯咯響。“他竟然來了?”“難道他也知道阿橋的事?還是他們本來就是一夥的?難不成上次在蘭花穀就是她故意放走袁玨明的?”“不一定,上次他是從青蘭手下逃了,而且如果他們認識袁玨明不應該像我們一樣漫無目的的四處亂逛,早就該拿到東西了。”湖心的高台上突然奏響了激昂的曲調,是從沒聽過的曲子,清朗的琵琶聲如同珠走玉盤,樂聲越走越高把他們的緊張氣氛都調動起來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台上的舞蹈也換了,原本穿著襦裙的女子換成了四名執劍的舞姬跳起了劍舞。她們戴著麵紗,舞姿矯健利落如同行雲流水又不失女子的柔婉,手腕上係著的輕紗搖擺間削弱了劍勢的戾氣,伴隨著琵琶聲旋身跳躍之間把氣氛推向了高潮,船上所有人的情緒都高度緊張,手心捏了一把汗。兩名舞姬伸出長劍另外兩名跳起來腳尖掂在劍身上騰空飛起,在空中突然轉了方向朝著一艘花船飛去,袁李二人看著長劍的目標竟然是站在船邊左擁右抱的袁玨明。舞姬飛起的時候被風撩開了麵紗,兩人都是曾經在蘭花穀中見過的妖族。隻見袁玨明不慌不忙推開兩邊的女子雙手往前一伸,各夾住兩支劍手指一用力兩柄劍當時就被折斷,兩名舞姬在空中翻身輕巧的落到桅杆上,把斷劍扔進水裡吹了一聲口哨登時台上船上大半的女子和客人都變了臉色紛紛亮出兵器,轉眼間袁玨明脖子上就架了三把劍。他瞟了一眼剛才還和他左擁右抱的女子,壞笑一下然後拍了三下手掌,突然有無數雙手從船邊伸出來把站在邊緣的人全都拉進水裡,袁玨傷和李恩趕緊再次躲進船艙裡,下一個瞬間數百名玄衣劍衛和藍衣忍者從水中飛出來,水麵濺起幾丈高的水花擋住了眾人的眼睛,水花落儘之後在高台之上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是大天狗!數百名劍衛忍者已經和妖怪們打了起來,花船上刀光劍影齊飛,哀嚎哭喊不斷,突然間所有人都被定格,握著兵器站在原地,看來阿橋就在附近。整個湖上隻有李恩還能動,她知道是神力的作用,同時也強烈的感應到了推背圖就在麵前湖心亭中。她抓住袁玨傷的手暗自把神力傳給他,過了一小會兒他就能動了,李恩對他耳語了幾句,借著人群的遮擋二人偷偷離開船艙。大天狗隻定住了一小會兒,身體就可以僵硬的動彈了,輕輕晃了幾下雙臂,硬是用內力衝開了禁製,揮動巨大的白翼飛到湖心亭頂上,又接連不斷斷有人衝開禁製,花船上又打了起來。袁玨傷功力還算不錯先於身邊的妖怪衝開禁製,活動了幾下手腳後連連揮劍一路斬殺十幾名妖魔,從船中殺到了船頭,剛在船頭站定,回頭看著滿地的屍體壞笑起來,突然後腰涼了一下,他伸手去摸全是黏膩的血跡,轉過頭的那一瞬間又是寒光一閃,天傷劍在麵前劃破自己的咽喉,鮮血湧上來嗆住了喉嚨,踉踉蹌蹌的從船上翻下去掉進水裡,血絲順著傷口如同細線般飄蕩在水中,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他看到的隻有袁玨傷的臉。他突然在水中打了個激靈,本來逐漸模糊的意識突然恢複了,他用儘全身力氣猛地衝出水麵雙手抓住天傷劍硬是把袁玨傷也拽進了水裡。“玨傷!”李恩趴在岸邊低呼,怕驚動了大天狗和阿橋不敢太大聲,水裡不知道袁玨明哪兒來的力氣竟然和袁玨傷在水底揪鬥起來。李恩不敢使用神力也打算直接跳下去,突然被人抓住雙腳一下子趴倒在地。還沒反應過來她就被人拖著雙腳掄起來在空中轉圈,是一個扮作客人的健壯男妖抓住了她。她腿上用力在空中旋轉把男妖的胳膊擰了半圈後上半身飛起額頭與男妖相撞,男妖被撞倒在地,李恩也摔在地上又立刻站起來一腳把男妖踹到水裡。就在此時不遠處湖心亭中一聲慘叫,阿橋被大天狗掐住脖子舉在空中。西湖上所有的妖怪全都放下手中的鬥爭朝著湖心亭而去,一個接一個的撲到大天狗身上,還有捏住阿橋的那條胳膊上,他煩躁的甩開胳膊上身上的妖怪,阿橋趁機從手下逃脫,那些妖怪立刻把她保護起來擋在她外麵。身邊的幾名妖怪把她扶起來著急的問,“主人,沒事吧。”阿橋摸著脖子上的淤痕搖頭,站起來撥開眾人走到大天狗麵前仰頭與他對視,衣袂翻飛發絲輕揚,高高吊起的丹鳳眼攝人心魄,她看著大天狗冷冷問道,“是誰讓你來殺我的?”大天狗皺了一下鼻子,拍了拍剛才被妖怪弄臟的毛發,低頭道,“也不是一定要你的命,把東西拿出來,我還能念在當年的情誼放你一馬。”“你竟然背叛主人?”阿橋指著大天狗的鼻子質問,蔥管般的玉指輕微顫抖。大天狗嗤笑道,“做我的主人?他配嗎?”“主人當年收留了你,還把長安妖市交給你管,你卻恩將仇報。”“橋姬,我看你還是彆傻了,不要因為他救過你一次就對他死心塌地的,他救你還不是為了利用你?”“主人馬上就會到,到時候看你如何自處?”大天狗忽然仰天大笑。“你真的以為我沒做點準備就會直接過來嗎?”橋姬神情略帶緊張,直直看著大天狗的眼睛問道,“你什麼意思?”“我什麼意思你還不明白嗎?他來不了了。”最後一個字還沒出口的時候妖風已起,湖心亭上風起雲湧。阿橋眯起眼睛愈發陰鷙,身上蕩出神力把妖風吹開,大天狗飛起躲開神力淩空與她對峙。大天狗也看出來阿橋對木行之力隻是一知半解,用的並不順手,不然自己早就被木行之力控製住了。他在空中居高臨下的對她道,“橋姬,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現在把推背圖和木行之力全都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一命,不然可不要怪我。”“那就試試吧。”阿橋憑空飛起站在湖心亭頂上與他打了起來,妖氣把湖水照得如同無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