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們鎖起來之後蝦兵蟹將全都出去把牢房大門也鎖上,剩下四名坐在門口守著。牢房裡的囚犯還在叫嚷,袁玨傷和阿橋聽出來大多數都在謾罵龍王雪寧,從他們的隻言片語中二人推測出了雪寧是如何當上龍王的。七年前他帶著老龍王的屍體從洛陽回到北海,一眾老臣早就準備好讓太子雪宸繼位,打算在舉行過喪禮之後就舉行登基儀式,畢竟雪宸是眾望所歸的繼承人,而且北海也不能一直群龍無首。可是就像每個奪權篡位的故事中總有一個心懷叵測的壞人從中作梗,在龍宮也有暗自扶持雪寧的人,他們造謠稱是雪宸和李焰意聯手安排了老龍王敖順的死亡,還拿出了二人的往來書信作證,雖然在一種老臣力排眾議的情況下雪宸保住了性命,但卻被打入鎖龍釘法力儘失,被囚禁起來。在這件事中那個壞人是老龍王最得力的護法之一,龍宮護衛水蛇妖,但他卻在幫助雪寧篡位後沒多久也莫名其妙的死了。剩下不服的老臣要麼神秘死亡,要麼就被關在水牢裡不見天日,隻剩下傲奉願意俯首稱臣,靠著阿諛奉承保住了命,雖然還能自由活動,但也早被雪寧猜忌,不托大任。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剛有人罵完傲奉,就聽到牢房門口有開鎖的聲音,隻見傲奉滑動沉重的四肢進入水牢,穿越牢房忍受眾人的謾罵侮辱來到袁玨傷麵前。他麵沉似水,一開口凜若冰霜,“你叫袁玨傷,那你認識玄武嗎?”袁玨傷抬眼細看,麵前的傲奉麵色不善,似乎是有備而來。既然對方已經知道了,他也不打算多做隱瞞。“認識。”“是你殺了他。”“對。”“你從何而知?”阿橋突然過來插話。“是出雲大師。他還告訴我是你用天佑劍殺了玄武,你可知道玄武與我是什麼關係?”袁玨傷眉心生出淺紋,對出雲產生了懷疑。此人隨身攜帶的佛珠是由舍利製成,還可以隨意出入龍宮,就連當日長安妖市發生的事情,自己用什麼招數殺了玄武都一清二楚。隨後又那麼巧的在湘西出現,還指點他們來到北海,這一切越看越像是驚心設置陷阱,可惜他早已泥足深陷,進退無路。“你們是什麼關係?”“他是我的師弟,幾百年前我們一同拜在普賢菩薩門下修煉,後來我就跟隨了老龍王來到北海,那混賬師弟卻去為非作歹,自己不成才倒也沒什麼,還四處玷汙菩薩名諱,我早就想去懲治懲治他了。不過先被你遇到了,他也算是罪有應得吧。”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隻有他,袁玨傷和阿橋能聽到。看來他並不是來找茬的,二人稍微放心。傲奉說話時嘴巴開合之間隱約露出了一排牙齒,怪不得他一直覺得傲奉和普通的烏龜哪裡長得不太一樣,因為烏龜是沒有牙齒的,與烏龜相似的甲魚也沒有牙齒。傲奉看出了他的疑惑,卻不解釋,好像在等著袁玨傷主動發問。“你不是龜。”“對。”“那你是什麼人?”身後的謾罵聲越來越大,還有人拿東西砸過來,傲奉不躲不閃,默默承受。“你為何不躲?”傲奉突然話鋒一轉,問道,“你知道老龍王全名叫什麼嗎?”“敖順。”“那新龍王呢?”“雪寧。”傲奉搖搖頭,“他的全名叫敖雪寧,龍族中人全都姓敖,但是其餘不屬於龍族的龍種卻不能姓敖。”袁玨傷恍然大悟,“霸下!”傳聞龍生九子,第六子便是霸下,似龜有齒。傲奉苦笑,低聲道,“我不能姓敖,所以父王取了諧音傲骨的傲,其實我是他們的親叔叔啊。”傲奉看著雪宸落寞的背影,百感交集,思緒萬千,忽然正了正顏色,沉聲道,“我這次來是想提醒你小心雪寧,他不會那麼輕易就幫忙的,你要是真的想救這姑娘不如我們來做一筆交易。”傲奉小眼睛在水裡折射出精明的光芒,眼角皺紋抽動,好像在醞釀著什麼計劃。“你想做什麼交易?”“我也要神力。”又是為了神力,袁玨傷有些不耐煩的說,“你要神力乾什麼?”“這你彆管。”“那我憑什麼相信你?”傲奉突然揪住袁玨傷衣領在他耳邊低語,“千年寒冰保存在龍宮聖殿裡,這是我的誠意。”說完又朝著肚子上給了袁玨傷一拳,順手還塞了個什麼東西到他的懷裡,同時大聲叫嚷道,“我今天就要幫我師弟報仇。”袁玨傷怎麼會不知道這是傲奉故作姿態來掩飾剛才的對話,在傲奉靠近的瞬間也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隨後立即配合的拔劍從欄杆伸出去刺向傲奉的脖子,傲奉彙聚一團水球在手中錮住天傷劍。袁玨傷也不斷發力,劍氣湧出,二人相持之間已經有守衛進來把傲奉強行拉走,臨走前他還不忘詛咒袁玨傷。很多妖怪都連連叫好,還有妖怪對袁玨傷舉起大拇指,歡呼道,“乾得好,那個老東西早就該死了。”對麵還有一個老蟹精,滿臉皺紋堆累,兩條長胡須一直拖到地上,青色的蟹殼滿是凹陷傷痕,他已經蒼老到幾乎無法動彈,唯獨眼中卻流露著看透一切的淡漠,他拖著滄桑的聲音對袁玨傷說。“無論傲奉對你說了都不要信。”難道他聽到二人剛才的對話了?袁玨傷看著老蟹精,卻看不透那雙如黑夜一般漆黑的眼睛。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的?看來其中還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內情。阿橋在角落抱膝而坐,一直靜靜不語,愁眉不展,似有心事,但是誰都沒有注意到。“你是誰?”蟹精不語,周圍的歡鬨漸止。“請直言相告。”蟹精緩慢的抬起一隻鉗子,“哢噠哢噠”的敲了兩下,卻又走到了囚室深處,躲在暗處默不作聲,青色的蟹殼被覆上了一層陰影,長長的胡須拖在地上,像是一聲長長的歎息,蒼老的聲音從陰影中流淌出來,如泣如訴。“當年傲奉出賣了太子,親手給他釘上鎖龍釘把他關在這裡。”“他出賣了太子?”幾人一起看向雪宸,他的背影微微顫抖,肩頭抖動不止。周圍的小妖又開始低聲交頭接耳,那個背影卻突然爆發。“夠了!”水牢裡霎時安靜下來,隻剩下鎖龍釘一陣響動,雪宸拖著鎖鏈站起來,身子轉了轉將側臉露出了一瞬間,那是一張和雪寧有八分相似的臉,如果兩人站在一起可能都分不出來哪個是雪宸哪個是雪寧。隻是他現在滿目頹然,麵容憔悴,連站起來都成問題,雪寧卻是神采奕奕,容光煥發,得意的不得了。“太子?”袁玨傷輕喚一聲,雪宸沒有動,隻是茫然的回應,“我早就不是什麼太子了,現在不過是個任人淩辱的階下囚罷了。對麵的幾名妖怪偷偷抹了淚,能看出來有幾個是真的心疼太子。袁玨傷坐回去才終於注意到了阿橋的異常,過去拉了拉她的袖子,她不情不願的撤回來姿態好像小女子在鬨彆扭一樣。“你怎麼了?”“你為了救李恩真的願意把木行之力給他?”“那要看傲奉的話是不是真的了?”“不管是給雪寧還是傲奉不都是拱手讓人,有什麼區彆嗎?”“當然有區彆。”“什麼區彆?”“今晚就知道了。”阿橋眼眨了眨,湊近袁玨傷低聲道,“難道你打算夜闖聖殿?”他低垂眼眸沒有回答,阿橋雙手絞著衣袖心虛雜亂。“你不能去,萬一,萬一那是陷阱呢?”她的聲音在顫抖,體內有東西也在顫抖。千裡之外的破舊寺廟中,從缺磚少瓦的屋頂上滴滴答答的落下雨水,打在佛祖塑像上順著臉頰留下來,好像佛祖在哭泣。頭頂空中出現一幅虛像,像中是關在水牢裡的阿橋和袁玨傷正在對話。“難道你打算夜闖聖殿?”“你不能去,萬一,萬一那是陷阱呢?”佛像下一人盤膝坐在地上與佛祖相對,麵容清雋,滿身悲憫,正是高僧出雲。先前拿在手中的錫杖已經不見了,隻剩下腿上橫著的龍泉劍。他左手纏著佛珠,右手指尖在劍身上輕輕劃過,骨節分明的手指纏繞在紅光紫氣中,更顯得蒼白如紙。出雲的眼睛一直盯著二人,捕捉他們表情的每一點變化,左手的佛珠爍爍放光,那二人體內的佛珠也在蠢蠢欲動。阿橋突然咬住嘴唇捂著肚子,體內沒有來由的絞痛,好像有一雙大手抓住了她的五臟六腑在不斷擠壓,臉色霎時間蒼白的幾近透明,差點暈倒過去。袁玨傷大手伸到背後墊住了她的後腦,他被這毫無征兆的病症也嚇了一跳。“你怎麼了?”阿橋勉強睜著眼睛,用微弱的聲音說自己沒事。“是不是上次中蠱餘毒未清?”“可能吧。”“那你先休息吧。”說完要起來阿橋抓住他的手腕不讓他走,但胸中的疼痛又突然加劇,抓著胸口說不出話來,臉上因為疼痛而扭曲。袁玨傷反手握住她的手給她輸送法力,過了好一會兒才見她臉色好了一些。門口的守衛都趴在桌子上打瞌睡,這時門口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音,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摩擦,他們立刻閉上眼睛裝作睡著的樣子。沒多久響動停止了,卻什麼都沒有出現,袁玨傷偷偷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往外瞧,水牢裡隻有一隻乳白色三角貝從他麵前一張一合的遊過,過了大約一百個呼吸的時間才又遊出去。袁玨傷鬆了口氣,再去檢查阿橋她已經好了很多,但還是抿著嘴唇色慘淡。袁玨傷把她扶著靠在牆上,李恩平躺在她腿邊。袁玨傷低頭在阿橋耳邊低語幾句,躡手躡腳的掏出傲奉之前塞給他的東西,是一串玉骨鑰匙,本來上麵一共有四把鑰匙,現在隻剩下一把能打開麵前的鎖。他攤開手掌看了一會兒,卻又突然捏緊放回懷裡。澄澈的海水在麵前晃晃悠悠,怡然自得,在二人呼吸間有細小的水泡從嘴裡出來,阿橋伸手攬住幾個捏破,雖然裝作漫不經心,但其實臉色一直緊繃著,心也一直揪著。亮堂堂的水牢被金剛石折射出的光照的不分晝夜,門口的守衛卻早神遊九霄。時間好像過了有一萬年那麼長,袁玨傷坐在原地靜靜數著自己的呼吸計算時間,其實隻過去幾個時辰罷了。對麵四周囚室裡的妖怪好像也都睡著了,水牢裡靜謐無聲。袁玨傷數著數著忽然捏緊拳頭,低聲道,“是時候了。”千裡之外的破廟中出雲露出滿意的笑容,佛珠一閃,虛空中的圖像儘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