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玨傷握住手中綠幽幽的內丹,銀環遞給他最後一個眼神。那眼神裡包含了祈求和希冀,還有最後的希望,等袁玨傷點了一下頭之後他就直挺挺的倒在床上,身體不斷萎縮變小,最後變成了一個手掌大小黑白相間的銀環小蛇,蜷縮在床上,蛇皮冰涼,毫無生氣。袁玨傷心中的情緒很複雜,銀環為了救李恩願意親手取出內丹交給自己,隻為了讓他能夠利用內丹驅散毒蟲順利進入妖市,他想知道銀環和李恩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讓他願意如此付出。“我對妖市有一點記憶,他說的應該差不多。”阿橋打斷袁玨傷糾纏的思緒。所有被關進妖市的妖怪,為了防止他們逃出去都會給他們服用一種藥物,讓他們日夜昏睡,根本分不清自己在哪裡,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袁玨傷和阿橋是在一次轉移途中趁機逃跑的,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出的妖市,隻是一睜開眼就看到了久違的藍天白雲,花了好久才適應。“那我們走吧。”二人立刻動身,這裡離妖市不遠,站在高處就能看到五座連起來的吊腳樓,妖市的人大概沒想到銀環會躲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兩人很快到了妖市後長滿合歡樹的林子裡,已經到了午時,正是一天中最熱,太陽最大的時候。他們躲在陰影中,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枝丫照進來,斑駁的樹影在他們臉上輕快的晃動,袁玨傷抬頭往上看的時候,鬢角的碎發被微風吹起掃過阿橋瑩白的麵龐,映在她蜜糖色的眼眸中。絨球般的粉色合歡花被風一吹簌簌落下,掉進阿橋的衣領中,她覺得胸前癢癢的,抖了幾下想把粉花抖出來,帶動身邊草地一陣響動,袁玨春舉起食指豎在嘴前示意她不要發出聲音,正午的暖風吹得袁玨傷愈發燥熱,他扯了扯衣領。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吊腳樓,他們現在在第二座吊腳樓後十丈處,妖市樓上有瞭望台,隻有這個距離加上用樹做掩護才能不被發現。“我們怎麼進去?”袁玨傷嘴唇緊緊抿著,愁眉不展,身上的肌肉緊繃,正處於高度緊張和精神集中的情況。“硬闖肯定不行,遁地吧。”“從毒蟲堆裡出來?”阿橋蹙眉,袁玨傷把毒蛇內丹塞到阿橋手裡,“你拿著吧,快點,把我帶進去以後你出來就行了。”阿橋眸色黯然,把內丹收起來,拉住袁玨傷手,低聲道,“我陪你。”眼前突然一黑,為了不讓瞭望台上的人看出來這次阿橋往下潛了很多才改變方向往吊腳樓去。破土而出的時候眼前還是黑壓壓的,這次是被蟲子擋住了視線。底層的蠆盆竟然有一丈深,蟲子也有半丈深,兩人被埋在蟲堆裡。幸好銀環的內丹起了作用驅趕著蟲子往外圍散,等蟲子少了一些他們扒開蟲堆,跳上蠆盆邊上的土地,正好在瞭望台的盲區內。阿橋捂著胸口扶著木柱嘔吐,袁玨傷撥掉身上的蟲子,發現還有些奇怪的東西掛在身上,他拿下來細看,竟然是一塊人皮。惡心感也湧上來,他咽了一口口水壓下去,過去對阿橋說,“你走吧。”連接二樓的樓梯門口有忍者守著,他先把天傷劍綁在背後,然後手腳並用的爬上吊腳樓,動作十分小心,怕多一絲的震動都會驚動房內的人,阿橋也沒有走,跟著爬上了他左邊的柱子。攀爬到二樓,他挪到窗邊往裡看,現在二樓四個角各有四名忍者,如果不能一擊即中一定會他們一定會想辦法鬨出聲音引來其他人。阿橋爬到了窗戶左邊也往裡探頭,之後看向袁玨傷,示意她去吸引注意力,袁玨傷點頭同意。阿橋從頭上取下一隻簪花扔進去,聲音吸引了四人的注意,兩人往窗邊走兩人過去看簪花。走到窗邊的兩人一過來就被袁玨傷抹了脖子,幸好月見裡割掉了他們的舌頭,所以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二人倒在窗戶上的瞬間袁玨傷踩著他們躍進二樓,隨即兩道掌風從背後擊倒忍者,發出兩聲悶響。阿橋也躍進來,他們倆扒了忍者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換上忍者的衣服戴上遮麵藍布後隻露出眼睛,一時還真的難以分辨,把幾名忍者全都藏在樓梯轉角處。他們順著樓梯直接往上走,因為銀環說李恩和袁玨春都關在這裡。走上樓梯,穿過長廊時經過一排牢房,幾乎每個裡麵都關著個渾身是傷的妖怪,他們死死盯住來往的忍者,眼神都帶著恨意。二人與來回巡視的忍者擦身而過,並沒有露出馬腳,到了最後一間牢房前,他們過去推門,門口的忍者看了一眼並未阻擋。沒想到這麼容易就進來了,袁玨傷覺得哪裡不對,果然一進去並沒有李恩和袁玨春的蹤影。他有些失落,但看到關在裡麵的都是胡人,想起銀環說過李恩是扮作胡人進來的,也許他們知道什麼。可是袁玨傷和阿橋一靠前,他們就全都往後躲,還拚命把一個中年人往前推,中年胡人眼中血紅,額上腫起一大片,右手好像脫臼了在肩膀上晃悠。他滿臉懼色的看著袁玨傷,顫抖著說,“降龍木你們都拿走了,我現在也不敢再逃了,你們還想怎麼樣?”袁玨傷扯掉臉上的藍布,低聲道,“彆說話,我是來救你們的。”聽到這句話縮在牆角的人全都擠到前麵,顫抖著說求救,袁玨傷皺著眉低吼了一句,“不想死就閉嘴。”阿橋守在門口,門外的忍者暫時沒有發現異樣。大家都不敢說話了,袁玨傷開始詢問李恩和袁玨春的下落。“你們誰是老大?”眾人齊齊指向中年胡商,袁玨傷靠近他,“和你一起的那個女人呢?”胡商恍然大悟,知道他是為了李恩而來,身體裡商人的本性跑出來,開始和他討價還價,“你先把我救出去我再告訴你。”縱然袁玨傷冰冷的眼神看得他心裡發毛,但他一副死驢不怕開水疼的樣子。“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胡商一轉眼珠,指向身旁的囚室,“她認識一個男人,和你長得有點像,之前被關在這個囚室裡。”“現在人呢?”“先救我出去。”袁玨傷沉吟一下,“先告訴我一個人的下落,不然誰都彆想出去。”“那個男的被帶走了,我不知道去哪兒了,要知道那個女的的下落就必須先帶我走。”所有的胡人全都擠上來央求,袁玨傷看著胡商咬牙道,“好。”“你隻要救我就行了。”胡商眼中精光一現,其餘幾個胡人說著就要大聲吵嚷起來,袁玨傷把劍拔出來架在其中一個脖子上,其餘人悻悻噤聲。胡商翹起嘴角走向那個背叛了他的女胡人,用左手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往牆上猛磕幾下。“夠了,還走不走!”他沒有鬆手,而是說,“我還有一個條件。”“你不要得寸進尺。”“很簡單,殺了她。”“你們之間的恩怨我不管。”袁玨傷彆過頭,胡商抓著女胡人的頭一把把她推到了袁玨傷的劍上去,登時血光四濺,有胡人失聲尖叫,門外忍者聽到響動立刻推門,阿橋頂住門對袁玨傷道,“快走。”他瞪了一眼胡商,胡商知道惹了禍低頭不敢與他對視,袁玨傷一劍砍斷木欄杆,抓住他的衣服把他扯出來,然後轉頭讓阿橋鬆開門,二人站在門後。阿橋站到胡商另一邊,正好可以藏在門後,門一開忍者還沒進來身後的胡人先衝到門口,毫無疑問全都當了擋箭牌,每人身上都紮滿了暗器,倒在門口屍體堆起來反而成了一道壁壘。袁玨傷及時把胡商按倒在地,對阿橋道,“你看著他,我出去應付。”說完他掠劍而出,長廊上十幾名忍者守住各個角落,之前的幾次交手袁玨傷已經熟悉他們的套路,很快解決了大半,他擔心的並不是麵前這些忍者,而是不斷湧進的幫手會拖延住他。袁玨傷守在門口,保證沒有人能傷害到胡商,與此同時阿橋正在逼問胡商,她按住胡商沒有脫臼的胳膊發力,胡商疼的呀呀直叫。“說,她在哪兒,不然我把你這條胳膊也廢了。”胡商咬著牙,忍痛道,“沒了胳膊總比沒命好。”“是嗎?”阿橋突然把他推到窗邊,兩手拉著腳腕把他整個人倒掛在空中,下麵是樹林,頭朝下掉下去必死無疑。胡商在空中哀嚎。“現在呢?”“你,你不敢鬆手的。”“是嗎?那我們試試。”接著阿橋鬆開左手,胡商在空中亂抓亂叫,咬牙切齒道,“算你狠。”“說不說。”胡商沉默不語,他篤定阿橋不會鬆手,咬緊牙關就是不說,他本來就通紅的眼睛,現在因為腦部充血紅的嚇人。“還是不說嗎?”阿橋鬆開了小指,然後是無名指,然後是中指,現在隻要再鬆開一個指頭胡商就會立刻掉下去,他終於屈服了,卻還是想討價還價。“我說我說,你先把我拉上去。”“你先說。”胡商在空中抬手指向中間那座吊腳樓,“我離開的時候她還在那座樓第三層,那裡是月見裡的房間。”“裡麵都有什麼人?”“十來個忍者,門外也有十幾個,還有一個快死的人。”“袁玨春?我不知道,我被帶出去的時候看到他們拖了一個人進去。”“你還知道什麼?”“沒了,真的沒了。”“確定?”“確定確定,姑奶奶你趕緊把我拉上去。”“既然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了,”阿橋沒有說完,胡商覺得焦急難耐趕緊接著說完。“那你就趕緊把我拉上去。”胡商話還沒說完阿橋就鬆開了手,最後幾個字在空中被被拖得很長。“那我就送你回家。”阿橋拍著手走到袁玨傷麵前與他一起戰鬥,匆忙中把胡商說的話轉述給他。“你把他殺了?”袁玨傷的語氣充滿了質疑。“他留著隻會拖累我們。”袁玨傷從不知道阿橋會這麼狠心,突然覺得麵前這個人不是以前的阿橋了。從樓梯處傳來蹬蹬蹬的聲音,有個女子踩著木屐信步走來。她畫著很濃的妝,巴掌小臉上厚厚的一層粉,白的不真實,眼角嘴唇點出三處明豔大紅,頭上頂著巨大的發髻,流蘇垂於前額,襯托的臉更小,左手握著一把鐵骨扇。她穿了一身天藍色繡花和服,張開雙臂背後就是一幅完整的櫻花樹圖,腰間紮著素色袋帶,顯得腰肢盈盈一握,走起路來柳腰款擺,衣袂嫋嫋生風。女子並不高,比阿橋還低一點,身量嬌小,但卻能架起寬大的和服,頗有氣勢。她走過來的路上忍者全都停手自動退開兩旁讓出一條路來,她走到距離袁玨傷一尺的地方停下,先彎腰掬了一禮,說起話來也細聲細語,禮貌有加,而且是標準的漢話。“您好,我是月見裡大人的侍女花音,已經在此恭候多時了。”“恭候多時?”袁玨傷皺眉,花音仍然彬彬有禮,低頭溫聲道,“主人要我好好款待您。”花音忽然橫著揮開扇子,從中飛出無數銀針,再次時抬頭眼中的溫柔儘散,取而代之的是狠厲殺氣。二人跳起來躲過暗器,忍者也繼續攻擊,戰局分成了兩派,所有忍者都集中攻擊阿橋,花音則纏住了袁玨傷。鐵骨扇在花音手中迅速拆分組合,眨眼間變成了兩把纖細肋差腰刀,反手握在掌心,貼住雙臂。這種肋差是日本武士常用的近身武器,攜帶方便,威力也不容小覷。花音把兩把肋差耍的密不透風,袁玨傷的長劍揮不進去,隻好在她頭頂身後尋找空門,他淩空躍起飛躍花音頭頂的時候她早有準備,兩柄肋差合在一起又成了一種類似雙節棍的武器劃破他的腹部。一把扇子竟然有這麼多的花樣,袁玨傷來到花音背後使出天巧劍氣,花音轉身抵擋好像早已看穿了袁玨傷的招式,一手在前一手在後,天巧劍氣轉了個圈還是被花音彈開,肋差泠泠作響,銀光爍爍。袁玨傷寶劍劃過地麵掠起,天殺劍氣伴著虎嘯龍吟而出,花音兩把肋差在麵前相交,背後和服上的櫻花搖曳,肋差中無端生出銀色結界擋住了黑色劍氣,不止如此結界還把劍氣儘數吸收進了肋差裡,吸收了劍氣後的肋差銀光更盛。他們好像早有準備,袁玨傷的每一招花音都能應對自如。再看一旁的阿橋應付的有些吃力,袁玨傷索性使出天滿劍氣,藍色劍雨迸發出來,十幾名忍者中劍倒地,花音被躲避劍雨往後跳開幾丈遠。在劍雨未消,花音未落地之際袁玨傷手腕一抖,天猛劍氣從劍身一躍而出,紅色猛虎撲向花音。誰知花音一轉身子和服脫身而出,和服朝著猛虎而去將它完全包住,也像之前一樣把劍氣吸收殆儘,和服越縮越小,櫻花越長越茂盛。花音一揮手,和服重新回到她的身上。兩人又過了幾招,袁玨傷發現花音每一招都像是驚心設計好用來對付自己的,說明他們早就研究過天罡劍法,袁玨傷每次使出的劍氣被花音吸收後她都會變得更強大,下一次出手更狠。袁玨傷忽然有了另一個想法。既然如此,他就不應該和花音纏鬥,而應該讓阿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