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年的心猛地提了起來,她沉默著不敢說話,生怕說一個字就會打斷榮成宇的回憶。榮成宇皺著眉頭思索片刻,突然對手機的智能語音助手說道:“呼叫謝明。”片刻後,電話被接通了,年輕男人的聲音從電話的那一端傳來:“什麼事,榮總?”“大概半年前開始,從咱們實驗室訂購實驗用化學藥劑的那位先生叫什麼名字?”榮成宇問。“榮總稍等,我需要查一下,然後發到您的手機上。”謝明掛了電話,大概兩分鐘後,榮成宇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謝明的短信顯示在屏幕上,蕭年忍不住伸出頭去看了一眼。上麵隻有簡潔的兩個字——賀連。蕭年的眉心狠狠一跳。“也就是說,賀連是你們實驗室的客戶?”她問榮成宇。榮成宇點點頭。“你剛剛說,賀連在你們的實驗室買了什麼……藥劑?”“是做醫療生化實驗用的材料。”榮成宇道,“應該是用於科研。他有加蓋公章的單位介紹信和相關證明,故而購買是合法的。”蕭年聽出了不對勁:“你的意思是……他買的藥劑具有一定危險性?”榮成宇再次點了點頭:“裡麵的重金屬離子如果長期服用的話會對人體造成不可扭轉的損傷,故而也可以作為慢性毒藥。”蕭年道:“他買的是什麼?”榮成宇報出了一長串的名字,蕭年微微有點發懵——是的,她並不是相關專業的,即使榮成宇告訴她,她也聽不懂。但是驀地,蕭年突然想到了什麼。“這種藥劑有沒有統一的包裝?”她問榮成宇。此時剛好在等紅燈,榮成宇便拿起手機,飛快地操作了幾下後,遞給蕭年。上麵是一張圖片,淡紫色的包裝上標注著產品的名稱。蕭年的瞳孔驟然一縮——這個顏色很熟悉,她似乎是在哪裡見過。在哪裡呢……她閉上眼睛,記憶穿過時光的隧道,在一片黑暗中摸索著可能用得上的蛛絲馬跡。突然,一個場景閃回進了她的大腦——狹小的一居室內,她呼吸困難地藏在床下,鼻梁幾乎要碰到床底,她艱難地側過頭來,看著那個左腿跛腳的男人緩緩地收拾著宋琳的遺物。他把宋琳擺在電視機前的一個維生素藥片瓶拿了起來,然後從自己的包裡拿出一個袋子,把瓶子裡的維生素藥片全都倒進了袋子。——那個袋子就是這樣的淡紫色。這是……這是什麼意思?蕭年隻覺得自己的大腦快要承受不住如此驚人的信息量。她之前就已經推測過,那個跛腳男人大概率是宋琳生前的戀人,他之前肯定在這座一居室裡生活過,所以才會對家具的位置和各種物品擺放的地方極為熟悉。之前,蕭年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男人要把維生素藥片帶走,但是現在想來……那個瓶子裡的藥片,很有可能已經不是維生素了。在男人於這個小小一居室裡生活的某一天……他趁宋琳不注意,把有毒的試劑放到了維生素藥片瓶裡。宋琳如果每天口服維生素的話,就會在不知不覺間中毒死去。結果誰知宋琳還未被藥劑毒死,就已經葬身在了那片火海裡,於是那個男人悄無聲息地潛回來,把藥片偷偷地回收走,杜絕後患,以免日後有人注意到這個藥瓶裡有什麼不對勁。可是那個男人……究竟為什麼要殺宋琳?而且根據現有的信息來看,他並不是宋琳的戀人。而是……宋琳妹妹的丈夫。是的,這張打印出來的家屬表上,賀連與宋琳妹妹——那個嘴唇上長著一顆痣的的、名叫宋雲的產婦——關係一欄填寫的便是“丈夫”。而他在榮成宇的實驗室裡買了有毒的試劑,投放到了宋琳的維生素藥瓶裡。蕭年之前的思路太狹窄了……那個跛腳男人熟悉那個一居室的一切,卻未必是宋琳本人的戀人,他如果跟著妻子回來過的話,一樣可以對這個家十分熟悉。可是他為何要殺死宋琳?以及……小多……小多會是他的孩子麼?儘管眼前的一切看似全然沒有關係,但是蕭年深信,一定有一張看不見的大網鋪在所有怪事的下方,將所有事情的真相聯係在一起。否則的話……這一切也未免太過巧合了,怎麼偏偏她想要查小多生身父母消息的時候,能查到宋琳的妹妹和妹夫?而那個女人想要傷害孟寧越,又和這一切有著什麼關係?一切的關鍵點都指向那個跛腳的男人——現在蕭年已經知道了他的名字。賀連。找到那個男人的話,或許不單單能知道小多的生身父母是誰、是誰帶小多去做了親子鑒定,更能知道宋琳身上埋藏著什麼樣的秘密。賀連,賀連……蕭年在心裡默默念著這個名字。下車前,她問榮成宇——可不可以幫自己查一下那個名叫賀連的客戶的信息,榮成宇答應下來,然而很快他便無奈地告訴蕭年,並不能查到。“給我們轉賬的銀行賬戶設在國外,他代表的單位也設在國外,信息不方便查證,而且對方也並沒有給我們提供過多他的個人信息。”蕭年謝過榮成宇,然後掛斷了電話——她早就料到事情不會那樣順利,隻是真的得知消息的這一刻,還是忍不住失望。她不知道的是,此刻一個偏僻的角落裡,孟寧越的那位心腹司機正在給孟寧越打電話。“你是說……榮成宇又和蕭年有接觸麼?”孟寧越拿著電話站在窗前,他的辦公室位於十八層,俯瞰下去,可以看到繁華的街道和川流不息的人群。“是的。”“蕭年有……什麼主動的表現嗎?”“那倒沒有。我看夫人從榮成宇車上下來的時候,臉色很是不好……是那種心中有鬱結的樣子。”孟寧越沉思片刻,低聲歎了口氣:“那就對了。”“我相信蕭年,現在的情況應該是榮成宇仍然賊心不死地糾纏她。”孟寧越低聲道,“你工作做得不錯,其餘事情我自然會安排。”他掛斷電話,推開玻璃門道:“小李。”他的工作助理李景和立刻小跑著進來:“孟總。”“我有件事要拜托你去做。”孟寧越衝他招招手,“你去知會一下保安公司那邊,叫他們出六七個人,注意隱藏好身份,不要鬨出太大動靜來,然後……”“是,孟總。”李景和微微低頭致意後,走出了辦公室。他飛快地將孟寧越要求自己發的郵件發了出去——畢竟,孟寧越在公司令行禁止,他一發話,自己不敢不做。但是他隨即對著手機沉思了幾秒,屏幕上,他的妻子懷裡抱著小女兒,手上牽著大兒子,坐在草地上笑得陽光燦爛。而他能繼續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要多虧……要多虧當初在醫院昏暗的樓道裡,蕭年將那張銀行卡塞給自己,如果沒有卡裡的那筆錢,那麼照片裡笑容燦爛的妻子恐怕已經不再陪在自己和孩子們的身邊。李景和不再猶豫,他拿起手機,迅速地編輯了一條短信,收信人是——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