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的動蕩稍微過去後，蕭年掏出手機，打算把這一頁資料拍下來。該死——在這種時候，她的手機居然沒電了。好在汪聞裕的辦公室裡是有打印機的，於是蕭年匆匆忙忙地點了打印鍵，幾秒鐘後，打印機便轟鳴了起來。然而就是她這麼一個急切之下的舉動壞了事。此時此刻，不遠的樓道內，院長正在一堆醫生護士的陪同下，帶著一位年輕的客人參觀。“榮先生這次和我院合作的項目，如果能有成功的進展，必定能為千萬患者帶來福音。”院長對年輕的客人道，“現在的年輕人啊，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等到真出了事兒，送來醫院的時候，往往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機。我當醫生這麼多年，每次看到這些有心無力的情況，心裡都很難過，卻又不知道怎麼辦，榮先生的醫療科普節目正解決了這個難題，患者如果能在早期便意識到征兆，及時就醫，我們的治療成功率便會大大上漲啊。”榮成宇和醫生護士們走在一起，便也披了一身白大褂，雪白的顏色愈發襯托得他眉目英挺，他聞言淡淡地對院長道：“院長太客氣了，醫療科普隻是其中的一環，真的要提高手術成功率，挽救廣大患者的健康和生命，還要仰仗各位的努力。”本來樓道裡一片安靜，打印機的聲音突然從門內響起。“那不是汪醫生的辦公室嗎？”院長注意到了這聲音，狐疑的望過去，“我們剛剛不是在三樓碰到過汪醫生嗎？怎麼他的辦公室裡會有人？”“應該是哪個實習生，上來借用打印機吧。”有醫生小聲道。“我不是強調過很多遍嗎？各個醫生專用辦公室的電腦裡，都存有很多患者的個人信息，不允許實習生們隨便調用。”院長有些惱怒，“去看看是哪個不懂規矩的實習生。”立刻有醫生上前一步，打算前去查看，“哎，先算了。”榮成宇道，“時間也不早了，不如我們先參觀完？”“讓您見笑了。”院長道，一行人便繼續向前走去。蕭年藏在汪聞裕的辦公桌底下，冷汗都要下來了。她聽著一行人的腳步漸行漸遠，連忙從辦公桌底下爬出來，取過打印機打印出來的資料，一把塞在包裡，她將門打開一道縫，向樓梯狂奔而去。然而這棟大樓也不知道是個什麼環形結構，蕭年還沒有奔到樓梯間，就聽到交談的聲音從即將拐彎的地方傳了過來，院長他們繞了一圈，居然又繞了回來，即將和蕭年迎頭撞個正著。她一個陌生人被堵在這兒，實在是過於形跡可疑，連解釋都解釋不了，蕭年滿頭大汗，她左右環視，附近除了衛生間外，其他的辦公室都上了鎖。顧不得彆的了，眼看院長他們就要轉過來，蕭年一個箭步，衝進了距離自己最近的衛生間。直到進來蕭年才感受到不對勁——情急之下，她進的居然是男衛生間。這還是蕭年從小到大第一次知道男衛生間長的是什麼樣子，但是當下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趕緊衝進一個隔間，插上了門。而院長和眾人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榮成宇站定，他脫下白大褂，很有禮貌地交到一邊的醫生手中，道了一聲謝，他走進衛生間，打算洗一下手，卻突然感覺到背後似乎有什麼人在注意自己。他不動聲色的看向鏡子，身後，斜側方有一個隔間的門沒有鎖，開著一條縫，裡麵透出一隻瞪得圓溜溜的眼睛，正在朝自己這邊看。榮成宇猛地回身，那眼睛的主人察覺到不對，剛要一把鎖上門，結果榮成宇率先趕到一步，他趕在對方上鎖之前，一把推開門，結果猛都愣了一下。“蕭年？”他壓低了嗓子問，“你怎麼會在這裡？”蕭年：“……”她一時之間竟然有些無言以對，不知道榮成宇問的是她怎麼會在這個醫院裡，還是怎麼會在……這個男衛生間裡。不過現在並不是解釋這些的時候，蕭年把食指豎在嘴邊，小聲對榮成宇說：“我等會再向你解釋可以嗎？現在你能想辦法帶我出去嗎？”榮成宇看了一眼蕭年，白熾燈的燈光下，他的眼睛愈發像兩顆澄明透徹的琥珀，他微微衝蕭年點了一下頭，低聲道：“等我一下。”榮成宇轉身出去，在外麵對院長說了幾句什麼。大概兩分鐘後，蕭年聽到了院長一行人腳步越來越遠的聲音。榮成宇折身返回，一把拉過蕭年道：“跟我走。”二人一路狂奔，蕭年跟著榮成宇七拐八拐，很快便繞開了所有經過的醫生護士，衝出了大樓，榮成宇並不停歇，而是拉著蕭年飛快的跑到了停車場，榮成宇喘了口氣，問蕭年道：“所以究竟是怎麼回事？”蕭年剛要開口，榮成宇便抬手製止了她：“上車說吧。”蕭年一愣，榮成宇擺擺手：“你彆誤會，我沒有彆的意思，就是這個時候實在不好打車。”蕭年轉念一想，發現榮成宇說的是事實——此時接近晚高峰，路過的出租車上全都已經載上了客人，而她手機沒電了，也不方便叫車，於是蕭年無奈地道了一聲謝，便上了榮成宇的車，榮成宇的車上備了充電寶，蕭年借過來給自己的手機充上電後，給汪聞裕發了一條短信，道歉並說明了情況。榮成宇一直靜靜地開著車，並不管蕭年在做什麼。蕭年發完短信後，終於收起手機，她看向前方，思索著應該怎麼告訴榮成宇。淡淡的薰衣草氣息在車內彌漫，車內一片沉默，良久，還沒等蕭年開口，榮成宇突然說：“不用再思考怎麼說了，其實我隻是問一問，並沒有非要你告訴我的意思。”蕭年愣了一下。“你是個有主意的人，做事自然有你的理由，我雖然不可避免地會關心和好奇，但也懂得尊重你的秘密。”榮成宇低聲說，“其實我沒有立場知道你的私事，畢竟……我也不是你的什麼人。”有些尷尬的氣氛伴著薰衣草的花香，在車內蔓延開來，蕭年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然而可以說什麼呢？說其實你幫過我的一切，我都記在心裡？說即使今生我們不能在一起，你依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可是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蕭年在心裡歎了一口氣，隻能張了張嘴，無力地岔開話題：“這個車載熏香很好聞。”榮成宇並不是沒有情商的人，隻是總有些情不自禁的時刻。此刻便也從善如流的轉移了話題：“薰衣草氣味的，有安神的功效，你如果有失眠的問題的話，可以試一試。”車內的氛圍漸漸好轉，他們像兩個普通的老同學一樣寒暄起來，蕭年微笑道：“難得你們男人還有在生活細節上如此精致的地方。”榮成宇搖搖頭，笑道：“其實也不是我想的。”“我當初還在上高中的時候，曾經有個筆友姐姐，當時我考試壓力大，天天睡不著，就把這件事情向她傾訴了，是她告訴我，薰衣草的味道可以安神，我試過之後覺得管用，這件事情就漸漸成了習慣，之後買什麼東西都會買薰衣草味道的。”“筆友姐姐？”蕭年挑挑眉，這件事情她都從未聽榮成宇提起過，不過當初她們中學高考前，也有這種為了排遣學生的心理壓力，學校組織和學長學姐做一對一筆友，傾訴學習生活壓力的活動，於是蕭年問道，“那你高考後，有和這個筆友姐姐見麵嗎？”榮成宇搖搖頭：“我們兩個一直斷斷續續地聯係，本來我上大一的時候，有一次約了在公園裡見麵的，但是我問她時間的時候她就沒再回過我——好像她那段時候的日子也比較不好過，情緒低落，所以不願意見我。然後我們就失去聯係了。”蕭年點點頭，她無意識地挪了挪手中的包，結果打印好的資料不小心有一頁飛了出來，那一頁上是產婦的家屬信息，家屬表上填的聯係人是產婦的丈夫，名叫賀連。榮成宇下意識地瞟了一眼這一頁資料，突然皺起了眉頭。“賀連？”他喃喃道，“這個名字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