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多的失蹤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這一天由於孟寧越出差前把需要用的合同忘在了家裡,叫人回來找蕭年取,耽擱了大概十五分鐘的時間,等蕭年趕到幼兒園的時候,大部分的小朋友都已經被父母接走了,隻剩下零零星星的幾個孩子在老師的照顧下一邊玩玩具,一邊等家長來接。蕭年挨個打量了一下所有玩玩具的孩子,沒有看到小多,趕緊問老師:“小多呢?”年輕的女老師一邊哄一個正不知道因為什麼而哇哇大哭的孩子,一邊頭也不抬地回答蕭年:”小多?小多被他爸爸派來的人接走了啊。”爸爸?小多是蕭餘收養的,蕭餘又一直沒有結婚,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小多並沒有爸爸。不過由於害怕以後小多會被老師和同學問爸爸媽媽都是乾什麼的,孩子又回答解釋不清楚,以致遭到什麼誤會或者歧視,所以蕭年提前就教過小多對於自己的稱呼——在家就叫小姨,但是在外就說蕭年是自己的媽媽。那麼這樣一說的話,爸爸就是……孟寧越?孟寧越派人來接小多?蕭年連忙問:“你確定嗎?”“確定,小多說他沒有見過那個人,我就很不放心,那個男人就給小多的爸爸打了電話,小多和他爸爸通完電話後確定沒有問題,我才允許他被接走的。”蕭年的一顆心狂跳著,她匆匆謝過女老師,腳步飛快地往回趕。她飛一般地跑回家門口——沒有人。接小多的男人並沒有把小多送回家裡。那麼……小多被他帶到了哪裡?一種極其不好的第六感充斥了蕭年的內心,她絕不願意小多單獨和孟寧越相處。她有叮囑過小多,打火機的事情不要告訴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同學,老師,包括小姨夫在內,所有人都不行。但是即便已經預防小多露出任何破綻,蕭年仍然感到不踏實——那畢竟是個才五歲的孩子。她勉強平緩住情緒,若無其事地給孟寧越打電話:“你派人來接小多了?打算帶他去哪玩嗎?”孟寧越莫名其妙地問她:“我接小多?小多不是每天都你去接嗎?”蕭年的手猛地抖了起來,她用另一隻手攥住自己的手腕,強迫自己穩住:“那你有和小多打電話嗎?”得到的是否定的答案。“可是……”蕭年勉強地讓自己的聲音繼續下去,“幼兒園的女老師說,是你的人接走了小多,小多走前還和你打電話做了確認。”“我都來機場了,派人接小多做什麼?”孟寧越道,“我的飛機還有五分鐘就登機了——你彆急,我這就讓人和你一起找,肯定能找到的。”蕭年茫然地掛掉電話。應該不是孟寧越——孟寧越如果真要對小多不利的話,他沒必要以自己的名義派人去接小多,把自己放在這麼明顯的位置上。那麼是誰……還會有誰要和一個五歲大的孩子過不去?蕭年等不到孟寧越的屬下過來了,她跌跌撞撞地衝出了家門——她要找到小多,蕭餘已經走了,她不能再失去小多。孟寧越已經上了飛機,關閉了手機,蕭年跌跌撞撞地在黃昏下的街道上奔跑著,此時正是人流最大的時候,一個個行人帶著工作一天的倦容匆匆而過,沒有人注意到這個淚流滿麵的女人。他們有的人手中牽著年幼的孩子,卻沒有一個是蕭年的小多。蕭年不停地詢問周圍小吃店的店主、貼膜的男人、賣烤冷麵的女人……有沒有人注意到一個留著西瓜頭、五歲左右、有一張圓圓的小臉、穿著白色純棉T恤和黑色運動褲的小男孩,然而剛剛的時間段裡,上百個幼兒園的孩子們都被家長帶著從這裡走過,陌生人們實在難以對這麼一個穿著打扮都十分普通的小男孩產生任何印象。蕭年問了一圈,一無所獲。蕭年跑得累了,蹲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她拿出手機,翻著自己的通訊錄,這種情況下,多一個人就是多一份力量——然而也往往是這種情況下才會發現,可以求助的人是如此之少。“心兒……”蕭年好不容易撥通了林心兒的電話,電話那端依稀傳來服務生詢問餐品忌口的聲音,蕭年意識到林心兒可能和什麼人約了一起吃晚餐,但是此時此刻她也顧不得了,流著眼淚道,“小多不見了,小多他不見了……你能來陪我找他嗎……”林心兒為難地在那端安慰著她:“小年,你先彆急,我現在……不太方便,等下過去找你好嗎?”蕭年無助地點點頭——她甚至完全沒有意識到對方並不能看到自己的動作。然後她繼續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那一邊,林心兒掛了電話,輕聲對麵前的人道:“我們繼續吧——剛才聊到哪了?”麵前的人卻並沒有搭她的話,隻是低聲問道:“蕭年出什麼事了嗎?”林心兒沉默了一下,然後小聲道:“沒有。”不是她不去幫蕭年……這種事情得找警察,她去了又幫不上忙,頂多安慰兩句而已,蕭年也不缺這麼一個人安慰她吧?何況今天的見麵她用心籌劃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才把對方約出來,現在大家工作都忙,如果錯過了這一次,下次見麵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然而對方完全不相信她的話,沉聲道:“我聽到了你叫她的名字。”林心兒忽然惱怒起來。“是。”她揚起精心修過的眉毛,“那又怎麼樣?和你又有什麼關係?榮成宇——你和蕭年分手已經多久了?哦不對,你們從來就沒有在一起過——你對人家的家事那麼感興趣做什麼?”榮成宇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燈光下,他的眼睛深邃浩瀚,仿佛倒映著整個寂靜的夜空。林心兒被他看得晃了一下神,等她反應過來時,榮成宇已經披上了外套,徑直走出了餐廳。“榮成宇!榮成宇!”林心兒在他背後喊道,滿座的客人都回過頭來看著這個被男伴拋下的女人,林心兒漲紅了臉,眼底漸漸有了淚光。“明明我認識你,比蕭年認識你還要早的。”她垂下頭,喃喃時的聲音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然而榮成宇自始至終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