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規?”閆紅玉說,“該接受家規的那個人究竟是誰你心裡比誰都清楚!”她拿出那份轉讓股份的合同,也就是所謂的家主轉讓書說道:“你倒是告訴我,柳宣義為什麼要殺了把家主之位轉讓給他的父親?”柳長玨滿目通紅,他伸手欲搶奪轉讓書,卻被閆紅玉輕巧地躲了過去,她說:“這隻是一份複印件而已,原件你彆想拿到!”柳長玨陰沉著臉說道:“紅玉,你是真要同我作對了是不是?”“到底是誰殺了我父親和柳伯父,你老實回答我?”閆紅玉流著淚看著柳長玨。柳長玨說:“紅玉,你不要被他們蠱惑了,那份合同,你交給我,他們隻是想利用你把我拉下馬。”閆紅玉失望的搖搖頭說道:“到現在,你竟然還在狡辯!”丁懷璞看著柳長玨變幻莫測的臉,看著他與閆紅玉當麵對峙,有一瞬間,他的心裡是湧起了一股快意的。就好像積攢了那麼多年的仇恨那麼多年的不甘,終於得到一個宣泄的口子,可那快感,也隻是一瞬,清醒過來之後,更多的隻是無奈,就算把柳長玨千刀萬剮了,那些因為他的貪婪而死去的人也終究是回不來了。“所以,你處心積慮地陷害他,防著他,連被你下毒手的父親都讓你利用了起來,這就是你給他找的好墓穴,長子不得享運,不得長壽!”閆紅玉說,“長玨啊長玨,他是你的親哥哥啊,你肯對路邊的乞丐都肯施以援手,為何就是容不下你的親大哥?”柳長玨終於沒有耐心再演下去了,他也知道,有了這份轉讓書,他說什麼都是徒勞,何況,閆紅玉的心,從來都是偏向柳宣義的。柳長玨眼神突然陰狠下來,他說:“對啊,我殺父奪位,我為了隱瞞真相,將閆老也殺了,我作惡多端,我心腸歹毒,我做了這麼多,就是為了得到柳宣義棄之敝履的東西,我身上流著肮臟的血液,這輩子都不乾淨!”“你自首,或者是我報警,你選一個吧!”閆紅玉冷冷道。柳長玨桀桀笑了兩聲,陰測測地指著丁懷璞說道:“殺人犯在那裡,要自首,也應該是他自首啊!”“你要乾什麼,你以為,我會沒有防備嗎?”閆紅玉說。“你是說你手底下的那幫人,你是不是忘了,當年閆家生意上遭受重創的時候,是誰拉了你一把,又是誰,將閆家那些趁火打劫的狗東西給清楚乾淨的?”柳長玨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從容的看著閆紅玉。閆紅玉說:“是你故意讓我栽了跟頭,又故意扇起閆家內訌,就是為了徹徹底底的讓閆家成為你的傀儡,柳長玨,我真是低估了你!”她還以為,他對她是有過真心的,可結果,他不止殺害了她的父親,還一點點蠶食了整個閆家。“我隻是想將你留在我身邊而已,你放心,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你。”閆紅玉叫人發了信號,可周圍寂靜一片,她埋伏在周圍的那些人,全都被柳長玨暗中撤走了。丁十安有些緊張,整個身體開始不由自主的緊繃起來,宋闖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讓她放輕鬆。那邊第五刀一副了然的模樣,顯然是對柳長玨的出現早有預料,或許,這其中恐怕還有第五連城幾分功勞呢。柳長玨說:“把丁懷璞把我綁起來!”雙方剛準備動手,閆紅玉突然拿出一把小巧的手槍,將槍口對準了柳長玨:“誰都不準動,不然我就開槍了。”丁懷璞看著閆紅玉,眼底多了一抹動容,他好像,從來都不曾這樣仔細瞧過她。忽地一聲槍響,一枚子彈,穿透了閆紅玉的腰部,留下了一個血窟窿,她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身下的血水和泥水混合在了一起。柳長玨看著開槍的人,一腳便踹了過去,將那開槍的人踹飛了好幾米遠,簡直如一頭發怒的野獸一般:“你竟敢開槍打她,你竟敢開槍……”丁懷璞抱住閆紅玉,眼眶泛紅的說:“我送你去醫院。”閆紅玉流著淚淚看著丁懷璞,她搖搖頭,嘴裡小聲地呢喃著:“不,你帶不走我的,就把我留在這裡吧,你快跑,你不能落在長玨的手裡,他會,他……”閆紅玉捂著傷口,臉色發白,她艱難的說道:“你走,你快走!”丁十安跑過來拉著丁懷璞的胳膊說道:“阿爹,快走吧,這裡太危險了!”“一個都彆想走!”柳長玨發了狠,拿過槍,對準了丁懷璞,卻被他懷裡的閆紅玉擋住了,她強撐住身體說道:“你不要再錯下去了。”丁十安受到閆紅玉的示意,想叫丁懷璞走,可他卻怎麼也不肯鬆手。“我再跟她說會兒話,就一會。”丁懷璞吸了吸鼻子,拉著閆紅玉的手不肯鬆開,也不知怎麼了,隻是覺得心裡突然堵得慌,活了半輩子,他對不起的人太多太多了,他總想彌補,總想還清,可欠了就是欠了,沒人能還清欠下的,在還債的過程中又總會欠下新的債。“彆難受了,也許我生來便是欠了你們兄弟倆的。想來我這輩子,是來還上輩子的債的。”閆紅玉說。見丁懷璞想走,柳長玨更加瘋狂,他竟然將槍口對準了丁十安,打不到丁懷璞,那就拿下他的軟肋。就在這事,始終沉默的第五刀終於出手了,他此次前來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保護丁十安。第五刀拿出手槍對準柳長玨開了一槍,柳長玨被身邊的人護住,子彈隻是擦過了他的肩膀,然而,這樣卻給了宋闖機會。他瞅準時機,拉著丁十安和丁懷璞躲到了旁邊的遮蔽物後麵。柳長玨從後頭跑了過來,他扔了槍,抱起閆紅玉,眼圈發紅,聲音低啞:“你為什麼這麼做,這麼多年了,你還想著他,柳宣義有什麼好,有什麼好?”他委屈地發了狂,失了智,這個男人,常年位居高位,不苟言笑,此時他竟然像個孩子一般哭了起來。閆紅玉說:“家主之位有什麼好啊,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下呢?”柳長玨眼眶發紅,苦笑兩聲,隨後臉色猙獰下來說道:“是啊,家主之位有什麼好,你又有什麼好,不過都是柳宣義丟下不要的,我卻要費儘一生去得到,從小,他們就告訴我,我是情婦的兒子,進了柳家的門,要守規矩,不管做什麼都要先緊著哥哥,同樣都姓柳,同樣都是父親的兒子,憑什麼我做了那麼多,父親卻要把家主之位給他,要讓你嫁給他?”憑什麼,他爭了一輩子,就隻想問問,憑什麼?可沒人能告訴他憑什麼,唯一能告訴他理由的,已經死在了他的刀下,早就化成了一杯黃土。他說:“我對不起你,紅玉。”這一聲對不起裡有悔恨,更多的是不甘。閆紅玉閉上眼睛說道:“你對不起的又何止是我,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下。”他喃喃道:“我已經回不了頭了,從我下定決心做柳家家主的那天,就已經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眼看著丁懷璞被丁十安他們推上了車,柳長玨拿出手槍,對準了丁懷璞的背部,突然,一隻顫顫巍巍的手握住了槍口,閆紅玉看著柳長玨,虛弱的搖搖頭,眼眶泛紅地說道:“他早已經不是柳宣義了,根本威脅不到你。”“他隻要活著一天,我就永遠無法安寧。”柳長玨說道。柳宣義就像一個魔咒,一個夢魘狠狠的壓在他的心頭,不管他變成了丁懷璞還是李懷濮,這些事實都不會改變。閆紅玉說:“如果,我用轉讓書和你作交換呢?”“那麼這一次,我便如你所願放柳宣義一馬。”柳長玨狠狠的看著丁懷璞的背影,最終不甘的將拿槍的手放了下來。閆紅玉被送進了醫院,醫生說子彈打穿了閆紅玉的腎臟,卡在了肉裡麵,就算能救下來,以後也要一直靠藥養著,算是半個廢人了。柳長玨知道這個消息的那一刹那,仿佛一瞬間蒼老得不成人形,連站也站不住了,那些人幾時看過意氣風發的柳家家主這般失魂落魄過。柳長玨站在醫院的走廊上,透過玻璃看著看著昏迷在病床上的閆紅玉,眼眶發紅。佛陀說的對,有些人,生來便是帶著罪惡出生,他身邊的人,沒有一個能善終。母親在他進入柳家的第二年誤食老鼠藥死了,到底是真的誤食,還是有人看不慣一個風塵女子進入柳家,坐上柳太太的位置,決定除而快之,沒人去關心真相。就連柳長玨自己都不甚關心,死了就死了吧,至少她終於坐上了心心念念的柳太太的位置不是嗎?父親是被他親手害死的,而現在,又輪到紅玉了。可是,他有什麼錯呢,他不爭不搶,與世無爭,就會被人遺忘在角落裡,一輩子做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他記得他進柳家大門的那一天,吃了一個很好吃的蔥油餅,母親拿著帕子溫柔的替他擦著手上的油漬,母親很少對他如此的和顏悅色。她說:“你以後就是柳家的少爺了,可是啊,你娘沒背景,進這大門也是名不正言不順,你跟你大哥不同,他是嫡長子,有的是人排隊送他好東西,可你不同,你想要什麼,就得自己爭,自己搶。”——天色漸漸黑了下來,一個黑色的身影從高牆上跳了下來,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回到彆墅之中,連城一下癱倒在地,整個身體都在冒汗,他咬著牙,悶聲哼著,那身黑衣背後被燒掉了一大半,炭黑的布料和皮膚黏在了一起。連城疼得直抽冷氣,第五刀聽到聲音,打開門,便看到連城正慢慢扶著牆壁站起來。第五刀扶住連城,緊張地問道:“先生,您怎麼了?”“我被燒傷了。”連城咬著牙,慢慢說道。“先生,你何苦……”第五刀問。連城從衣服裡拿出來一張羊皮卷攤開說道:“那個保險箱被柳長玨藏在了一個燃燒的壁爐裡麵,如果是彆人,一定想不到那裡麵會藏著地圖,這地圖上麵,有一段是空白的,看來,這就是為什麼柳長玨遲遲不去雲南探路的原因了,他想把剩下的部分找齊。”“那剩下的部分在哪裡?”“我想,應該在丁十安的腦子裡,她的口訣,應該不止能找到古墓,還能補齊空白的部分。”頓了一會兒,連城看著地圖,嘴角扯出一絲笑意說道:“是時候去雲南了。”第五刀還想說什麼,但最終忍住了,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連城問道:“你想問猛子在哪裡是嗎?”第五刀點頭道:“是。”“他被柳長玨的人一槍斃命了。”連城垂眸,眼底閃過一絲晦暗。這一次盜圖,他為了不打草驚蛇,隻帶了猛子和另一個保鏢,畢竟,他特意將丁懷璞的祭祖的消息透給柳長玨,就是為了讓他撤出一部分安保的人力,這樣的機會,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所以他不得不選擇了最保險的方案。他也沒想到柳長玨的安保係統竟然會做的那樣好,所幸,這一次是他自己去拿地圖,所以還算有驚無險,順利拿到了。可是,他卻沒想到,拿到地圖才是落下圈套的開端,隻要地圖離開保險箱,所有的安保係統都會發出警報,是猛子拚了命才讓負傷的連城從柳家逃了出來。為了不讓猛子被柳家人套出有用的信息來,連城在逃出之前,在猛子的胸口補了一槍,猛子倒下去的時候是死不瞑目的。第五刀瞳孔緊了一下,良久,他轉移話題說道:“您是說,等您傷好了,就立馬去雲南?”“不用,柳長玨始終是個麻煩,我拿了地圖,等於捅了馬蜂窩,繼續留在貴州,恐怕到時候想走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柳長玨欠第五家的,我會慢慢討回來!”所有的事情都還在繼續著,欠的債,遲早會有還清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