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嘴角含笑看著她,語氣輕柔地問道:“玩得開心嗎?”又是這樣的語氣,明明是來興師問罪,卻總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讓人摸不透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啊?”丁十安心下了然,看來是打算秋後算賬了,也不知宋闖那邊是個什麼情況,她遲疑了一會兒回答道,“這邊的人挺熱情的,玩得挺……”話還未說完,連城便打斷了她的話:“你和宋闖在談戀愛,嗯?”是不是提問的方式出了錯?丁十安沒想到連城會問這個問題,想好的說辭一個也沒用上,尤其還問這麼尷尬的問題,一時之間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說是好像又不是,說不是好像又有那麼一點點意思。就在丁十安腦子打結的時候,她忽然想,她和誰在一起跟第五連城有什麼關係嗎?丁十安說:“我們之間應該不涉及這個問題吧,所以,我有權不回答。”連城看著她,斂去了臉上的笑意,一字一句說道:“你在跟我說權利?”是不是自己不點撥她一下,她還真以為自己是來做客的。他的臉上透過一些明顯的不悅。“咚咚”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是第五刀聲音低沉地說了句:“先生。”連城應了一聲,冷冷的看了丁十安一眼,轉身和第五刀一起走進了辦公室裡。連城坐到老板椅上,神情冷淡地問道:“東西找到了嗎?”“柳長玨那邊還沒有動作。”他說,“柳長玨有一個專門用於收藏古董的密室,安保十分嚴格,地圖很有可能就藏在裡麵。”“那個老狐狸,當年搶了古墓地圖,卻又沒有任何動作,他究竟想乾什麼?”當年,因為古墓地圖被躲,所以第五家族才不得不啟動了鬥轉星移的五行機關,可是奪了地圖之後的柳長玨居然沒有任何動作,這究竟是為什麼?既沒有重新尋找入口,也沒有試圖破解五行死局,難道是想無作為,然後騙過所有耳目,會不會柳長玨背後還有一股勢力在壓製著他,所以他才不敢輕舉妄動?連城將手中的茶杯硬生生捏碎,神色晦暗的說道:“一定要找到墓地的地圖,解決柳長玨這個麻煩。”柳宣義去祭拜正好是個機會,柳長玨要是知道了丁懷璞的行蹤,必定會加派人手去圍堵他們,這樣,他的人力就會分散,他奪取地圖的可能性就更大,可是,那樣一來,丁十安的處境可就危險了!她是肯定不會放任柳宣義和閆紅玉兩個人見麵的。連城冷笑一聲,柳宣義啊柳宣義,你可真是養了一杆好槍,指哪打哪。連城說:“那天,你跟著他們一起去祭拜,務必讓宋闖也跟著去。”兩個人,總能護得住丁十安這個丫頭了吧。“先生是想親自去奪地圖,不行,這樣太危險了,還是讓我去吧。”“你何時也學會了自作主張了,我這個先生是壓不住你了?”連城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透著一股寒意在裡頭。“小刀不敢,”他道,“那十安小姐那邊?”“由她吧,我倒想看看,丁懷璞在玩什麼花樣,而那個宋闖又有什麼目的。”他的父親,當年也是參與過考古的人,他就不信,他能對那個古墓無動於衷。“那關於催眠的事情?”“如果真要刺激刺激才能想起來的話,那就隻能給她點刺激。”此時,連城已經不打算再念什麼舊情了,他說,“我已經給過她機會了,是她自己站錯了邊。”是啊,是她自己站錯了邊,誰都怨不得,怨不得,她要是癡了,傻了,那也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誰都怪不得。連城說道:“他們的行動,必須都在監控之下,這幫人,從來不是省油的燈。”“是,先生。”第五刀垂眸,冷冷道。————————當丁十安和宋闖把閆紅玉的決定告訴丁懷璞的時候,兩人原本以為丁懷璞會很開心,沒想到,他竟然沉默了良久。“怎麼了,阿爹?”丁十安問道。丁懷璞說:“下個星期就是閆老和父親的忌日了,這麼多年了,我從來不曾回去祭拜過,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紅玉能給我這個機會,我很感謝她。”兩人這才明白閆紅玉的用意,心中不免產生了一些感慨,其實閆紅玉對丁懷璞的確是用情至深,隻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丁懷璞問道:“第五連城會放我們出去嗎?”“如果他的人也在場,就沒有什麼不放心的了。”宋闖將昨夜第五刀找他的事情悉數說了出來。‘“原來,他不問我,是想在你這裡找到突破口,我還猜想,他怎麼儘挑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來問我。”丁十安說。“他問你什麼了?”宋闖一下變得緊張起來,他向來冷傲慣了,這麼緊張還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次!丁十安被他嚇了一跳,結結巴巴說道:“也,也沒問什麼啊。”要她怎麼好意思說出來?宋闖看了一眼丁懷璞說道:“丁叔,您好好休息,我和十安出去說會兒話。”宋闖將丁十安拉出了丁懷璞的房間,兩人站在樓道裡,宋闖問道:“他問了你什麼奇奇怪怪的問題?”“也,也沒什麼……”“有那麼難以啟齒,還是,你不想告訴我?”宋闖的聲音一下子冷淡了下去,眼裡還隱約透露著一些……委屈?!怪她瞞著他,不與他說?“你,你這是什麼話?他,他就是問我是不是在和你談戀愛什麼的。”丁十安說完,又畫蛇添足的加了句,“長輩嘛,難免會問些這種問題。”“長輩,你真的覺得,他對你,是長輩對晚輩該有的態度?”“的確不像,哪個長輩會對晚輩那麼凶殘?”丁十安無奈的說道。宋闖沉下臉,他看到的可不止是凶殘那麼簡單,可是,一個叔叔對侄女怎麼可能會……宋闖不覺得是自己多心,因為這是本能,是無法忽視的直覺。丁十安看著他的臉說:“你在想什麼?”宋闖搖搖頭,隻是抿緊了嘴唇。丁懷璞因為要去祭拜的事情,心事重重,偏偏這天也好像知道他的心事似的,連著下了好久的雨,一直不曾轉晴過。丁十安坐在窗邊給丁懷璞削蘋果,丁懷璞則一直看著打在窗戶上的雨水說道:“這雨下得挺大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阿爹擔心的,不是這雨吧。”丁十安說。“如果當初,不是柳長玨出於嫉妒,做出殺父奪位的事情,父親根本不會死,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阿爹,你根本無需自責,人心這種東西,是最不可控的了,你尚且管不了自己,又怎麼能左右他人呢?”丁十安說。“話雖如此,可始終難過心裡那關。”想到忌日將近,他心裡更多的是惆悵。忌日那天,依舊是陰雨綿綿的天氣。一輛加長版的林肯停在彆墅前,第五刀打了一把黑色的雨傘站在車門前:“我送你們過去,閆老和前任柳家家主生前是摯友,所以死後,也葬在同一處墓地。”丁十安攙扶著丁懷璞上了車,他因為受傷的關係,體重減輕了不少,現在倒是略略能看出當年年輕時候的風采了。車子一路開上山,上去的路險要崎嶇,車子繞著盤山公路開了很久。到了山上,遠遠的便看到一片輝宏的琉璃瓦四角屋簷,樓宇隻有一米二左右高,卻無比精致,大理石上的篆刻的龍紋,栩栩如生,美輪美奐,周圍的掛飾品種繁多,滿目琳琅,而這裡常年樹木環繞,周圍鳥語花香,確實是個風水寶地。閆老的穴位在東南側,而柳父的穴位則在西北側,雖是同一塊寶地,可終究因為朝向的不同產生了天壤之彆,看到這一切的丁懷璞,眉頭緊緊的皺起來了,找穴位的人,還真是煞費苦心。閆紅玉打了一把紅色的油紙傘,穿著一身墨綠色的皮袍,領口上繡了一排小小的珍珠,一頭入墨般的長發綰了起來,用一根木簪彆再腦後。此時見了丁懷璞,她反倒平靜了下來,一雙鳳眸,是可見的冷情。她說:“好久不見。”而丁懷璞隻是用一種類似於哀傷的神情看著她,他幾次想開口,可最終卻什麼都沒說。閆紅玉說:“哦,我們做了半輩子的仇人,的確不太適合用好久不見。”“紅玉,對不起,我……”“收回你的對不起,我爸爸的墳墓就在前麵,你去跪在他的墓碑前磕頭認錯,千錯萬錯,都是你們柳家的錯,你是差點成為他女婿的人,你的一拜,他是受得起的。”丁懷璞走過去磕頭,丁十安要跟過去,被丁懷璞叫住了,他說:“我自己過去,你在這裡等著。”等丁懷璞走後,丁十安問閆紅玉:“為何柳長玨卻沒有過來祭拜?”閆紅玉說:“他現在正在談生意,走不開,怎麼,你還怕我串通了他來害你們不成?”“如果你真有此打算,隻能證明我眼瞎,錯看你了,以為你是個有腦子的人。”她知道,一定是閆紅玉刻意支開了柳長玨。“牙尖嘴利的丫頭,真該叫你那阿爹好好管教管教。”閆紅玉冷笑一聲。宋闖叫住丁十安,指了指丁懷璞的方向說:“你快去勸勸丁叔。”丁懷璞跪在墓碑前,任由雨水打濕了自己的衣裳,他肩上的傷口開始迅速被血水浸染。他強忍著肩上傳來的劇痛,頭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磕在大理石的石板上。丁十安打著傘跑到丁懷璞身旁說:“阿爹,彆磕了。”“阿爹沒事。”丁懷璞揚起一抹虛弱的笑容說,“走,我再去給你爺爺磕幾個頭,你就不用磕啦,反正你跟柳家怕是生來八字就不合的。”閆紅玉冷眼旁觀的看著這一切,表麵上雖然高冷,可眼底多少有些動容,她看著丁懷璞蹣跚的背影,很難將他同過去意氣風發的柳宣義聯合到一起。丁懷璞說:“我知道,我磕幾個頭,也於事無補,可是,紅玉,你不能再留在柳長玨身邊了,閆家不能再跟柳家綁在一起了,遲早有一天,他會害了你的。”“你說的那保險箱我打開了,裡麵的確有關於家主繼承人的文件,可是僅僅憑一份文件,叫我如何信你?又該不該信你?”.一開始,閆紅玉是真的恨不得將柳宣義千刀萬剮了,可時間拖得越久,她的恨意就變得越發理智,她仔細想了很久,雖然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柳宣義,可隻有一點,讓人懷疑,她無法相信,以柳宣義的驕傲會為了一個區區家主之位乾出殺父奪位之事,做了那麼多年甩手掌櫃,這個家主之位,於他的意義又何在?也許,是愛意蒙蔽了她的雙眼,才會讓她生出這些疑惑出來,所以這些年,她也調查了不少關於當年那起凶殺案的證據,當年那個作為人證的門童根本就沒有看到柳宣義下手,如果這是一個圈套,那誰又是最後的既得利益者呢?兜兜轉轉之中,她找到了高管家,想要了解真相,可沒想到,高管家一家竟然被人滅口,從那時候起,她的心中就已經隱隱有了答案,高管家雖然是個退休的老管家,手裡卻掌握著柳家眾多資源,他和柳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有柳家在,想要動高管家談何容易,更何況是輕易滅門。但如果動手的是柳家,那就另當彆論了。閆紅玉說:“父親和柳伯父死後,是長玨忙前忙後舉辦了葬禮,而你,才是那個一走了之的人,也是他帶著柳家和閆家共度難關,而你,這些年杳無音信,憑什麼,你說回來就回來,憑什麼,這家主之位,你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丁懷璞無可奈何地苦笑道:“所以,這墓穴也是柳長玨找的?”“怎麼,不好嗎,這塊寶地,福澤連綿,是當初他不吃不喝,奔走五天從人手裡討來的。”“他究竟是有多恨我?”閆老位於東南方,而柳父位於西北方,周圍格局都一樣,乍一看,似乎都是上等的富貴穴,可懂行的人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差距,柳父的穴位,雖是寶地不錯,可偏生墓穴旁邊有一個出溪水的口,有水匆匆流過,意味不聚財,不升官,不長壽,而穴位的走勢,又以長子為首,也就是說,葬在此處的人,長子都是不得長壽,不得升官發財,不得享運之輩。丁十安聽了,氣得差點跳腳,這柳長玨心到底是什麼做成的,如何黑心成這般?有鳴笛聲由遠及近傳來,四五輛黑色的轎車停了下來,柳長玨從車裡走了出來,打了一把黑色的雨傘。柳長玨走過來,說道:“紅玉,我要聽了你的話,去了西安做生意,怕是回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吧。”他看向閆紅玉,眼神頗有深意。閆紅玉說:“你早就知道了,為何還要我假裝順了我的心意,你就這麼容不下你的親大哥?”“他是我的仇人!”柳長玨那張臉突然變得猙獰起來,而那些黑衣人也將手伸向了腰後,柳長玨是有備而來。他說,“這裡的人,我可以不動,但是,柳宣義必須讓我帶回去,接受家規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