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病房之後,丁十安看到連城坐在自己的病床邊削著一個蘋果,那把小刀在手上飛快的轉動著,蘋果皮連成了長長的一串。連城說:“聊了什麼,聊得開心嗎?”這話聽在丁十安的耳朵裡,總覺得陰測測的,她訕笑著開口:“有什麼開心不開心的,主要就是看看他們有沒有受傷。”“吃蘋果嗎?”連城將蘋果遞給她。丁十安接過蘋果,說了一聲:“謝謝小叔。”連城說:“你要不想叫我小叔,也可以叫我連城。”丁十安心猛地跳了一下,她訕笑著開口:“沒,我沒有不願意。”丁十安不免在心底懷疑,他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想見宋闖嗎?”連城問。“想……”見第五連城的臉色陡然變得難看,丁十安立馬小心翼翼的說了後半句,“還是不想呢?”連城嘴裡哼哼笑了兩聲,可那笑意卻始終不達眼底:“珍珠,你雖然變了,可那小心眼子卻跟小時候一樣一樣的,想見就見吧。”他伸手,掐掐她的臉,眼底帶著一絲絲的寵溺。這幾天跟連城相處下來,總讓丁十安的心七上八下的,她一邊想著對策,一邊將手中削得跟水晶似的蘋果重重的咬了一口。第二天,依舊是第五刀守著丁十安,美其名曰是在保護她,可丁十安總覺得是第五刀是來監視她的,要不然怎麼她這邊剛和樊城理他們說完話,連城的態度就變得怪怪的了。宋闖已經醒過來了,丁十安和第五刀過去的時候,宋闖正在和一個小護士說話,丁十安隔著玻璃似乎都能聽到裡麵傳出來的笑聲。丁十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小護士,因為背對著,所以看不清楚長相,但是腿長,膚白,身材凹凸有致。“你們對他挺好啊。”丁十安心裡挺不是滋味的。“是她自己要求照顧宋先生的。”第五刀一板一眼地說。過了一會兒,約莫是小護士換好藥了,她端著盤子走出來的時候,看到了門口的丁十安,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丁十安沒理會,反正眼珠子就算瞪出血,她也不會少塊肉。丁十安走了進去,照舊客客氣氣的把第五刀關在了門外。“看來你日子挺好過的嘛。”丁十安走進去,見宋闖渾身綁得跟木乃伊似的,又想到了他那天挨打的場景,心裡有什麼埋怨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宋闖見了她,眼裡明顯一喜,他大多時候情緒都是內斂的,很少有這麼喜形於色的時候,宋闖說:“你看起來也不錯,恢複得很好。”“嗯,是還不錯。”丁十安說。“他們有沒有為難你?”宋闖問。“你是說救我們出來的人?”“救?你又怎麼知道不會是另一個陷阱呢?”丁十安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她說:“宋闖,救我的人可能是我小叔。”“可能?”他沒有聽說過這種說法,什麼叫做可能?丁十安將這幾天的事情又說了一邊給宋闖聽,宋闖聽完沉默了很久,他說:“我不知道那個是不是真的是你的小叔,但是第五家族的繼承人胳膊上都會有一個你這樣的圖騰,這的確不假。”“你怎麼知道?”丁十安問。“我家裡祖上三代都是乾考古的,我爺爺那輩就已經發現了古滇國第五這個姓氏,在戰亂時代,有第五家族的旁係搬進了雲南的深山裡頭,利用地理優勢,形成了一個天然保護屏障,千百年來,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猶如陶淵明筆下著名的桃花源。”“為什麼會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丁十安很好奇,按道理來講,如果真能聽到村子裡傳出來的聲音,那就說明,他們應該可以通過生源尋找到村子的呀。“這也是我父親一直以來的疑問,從他開始係統接觸考古之後,就開始尋找這個村子,最後他通過一本孤本的古籍找到了關於一種古法的記載,有一種通過地勢山脈走向而衍生的五行奇門之術,周圍的花草樹木,就連道路,都可以悄悄改變,這也就跟我們今天在魔術之中使用的障眼法一樣。”“其實,不是花草樹木和山脈移動了,而是人的眼睛被欺騙了,當周圍處於一種遮天蔽日的情況下,失去參照物,人就不容易分辨方向,從而在原地打轉,原始森林和沙漠裡,都容易出現這種情況。”丁十安很快便反應過來了。宋闖點頭:“沒錯,而且五行奇門之術有規律可循,隻要根據你風水走向,就能夠帶人走出誤區。”“第五家族的那支旁係,利用五行奇門之術將村子隱蔽了起來?”“嗯,而你身上的這個圖騰,就是我父親找到的線索之一,第五家族的繼承人都會在胳膊上利用特殊手法繪製一副異獸圖,古滇國的曆史中就有關於第五家族的記載,而你,的確很可能是那支遺留的旁係的後代。”連城沒有告訴過她關於這副異獸圖的來曆,證明他對她是有所防備的,不過,她對他也同樣有所防備,照現在的情形看來,她對宋闖的信任明顯要多很多,這也是他們一路上來,以命換命得來的信任。通過這些日子以來,丁十安也明顯感覺到了宋闖對自己的防備之心似乎有所懈怠,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他們都在慢慢改變,可前方的路,卻還是一樣渺茫。宋闖突然開口:“你身上受的傷還疼嗎?”丁十安說:“我不疼,你還疼嗎?”丁十安純粹是出於禮貌問一下,就跟禮尚往來一個意思,按照宋闖那種性格,他一定會說不疼。宋闖卻說:“挺疼的,身上綁得跟木乃伊似的,不舒服。”丁十安有些不習慣這樣的宋闖,那長相,再配上那副表情,活脫脫地好像是在撩……該不會是這幾天撩小護士撩順手了吧,她說:“既然疼,就好好休息,少聊騷,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宋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你說誰聊騷呢?”丁十安覺得手腕好像被燒起來了,滾燙滾燙的,她想,自己該不會是發燒了,再一想,不對,發燒也不會是燒手腕。“鬆手。”丁十安說。“你還沒說誰聊騷。”“說你,彆聊騷太激動,傷口回頭開裂了。”“有道理,下次不聊了。”宋闖眼睛彎了彎,睫毛濃密卷翹,眼瞼下投出了一片剪影。他鬆了手,丁十安便將自己的手腕快速的收了回去,那上麵似乎還殘留著他握上去的觸感,他的拇指很長,骨節分明,握上去的時候,骨頭摩擦著她的手腕,指腹處帶著厚繭,是常年修複文物留下的佐證。等等,他剛剛是說不聊了還是不撩了了?沒聽清,又不好意思問,算了。丁十安說:“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好。”宋闖說。第五刀走在前麵,丁十安就跟在後麵,她說:“你知道小叔是做什麼的嗎?”第五刀回頭看了她一眼,充滿戾氣:“不知道,我隻負責保護先生。”丁十安被他的眼神驚了一下,明明十五六歲還隻是個孩子,卻凶猛的如同一隻野獸。“他要你殺人就殺人,你想過反抗嗎?”丁十安問。“我不會反抗先生。”他聲音輕輕的,小小的,卻無比堅定,從他活下來的那一天起,他的命就屬於第五連城。丁十安想,這人是真的忠心啊。等了兩三天之後,大家都恢複得差不多了,連城做東,請大家吃飯。醫院門口停了一輛加長版的林肯,有個人站在車子旁邊,穿著一身西裝,手上戴著白手套。四個人心事重重地走了出去,見他們過來,那人趕緊拉開了車門,表情恭敬。樊城理路過他身旁的時候,兩人均是一愣,表情都有些不自然,宋闖走在樊城理後麵,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們。上了車之後,時日顯得很激動,一直跟樊城理說東說西,而樊城理則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沒有理會過他,時日說了一會兒,覺得無趣,便也閉上了嘴。樊城理抬起頭來,看著駕駛座上的人,他也相信,那人,也同樣通過後視鏡在看著他。樊城理一想到這點,臉上的表情就開始變了,從剛開始懨懨無力的樣子,變得精神氣十足,那雙黑黑圓圓的眼睛也變得亮亮的了,背脊挺得筆直,嘴唇緊抿著,帶著一股子酷勁,可後麵一想,再怎麼樣,他這長相也與男人沾不上邊,想想挺沒勁的,他又如同一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懨懨的了。下車的時候,樊城理刻意走在後頭,等眾人都出去了,他才慢慢的走出來。樊城理路過司機身旁的時候,停頓了一下,故作輕蔑的說道:“李躍明,離開樊家了,你過得也不怎麼樣嘛。”李躍明沒說話,背微微陀,再也沒有過去的意氣風發,反而多了份時間沉澱下來的滄桑感。倒是一個保安樣的人跑過來衝他說道:“李啞巴,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快去泊車。”啞巴?樊城理心裡咯噔一下,看著李躍明的背影,茫然失措。等李躍明將車開口之後,樊城理說:“他是啞巴?”“對啊,舌頭被仇家割了,也不全啞,能吱吱嗚嗚的叫,所以大家都習慣叫他李啞巴。”那保安奇怪的看著樊城理,一個小孩子說話聲音怎麼這麼成熟?畢竟是貴客,所以他也不敢多嘴開口去問。樊城理加快腳步,恍恍惚惚跟著前麵的人進了包廂。包廂裡的大圓桌上擺滿了菜,連城就坐在主位上,見到他們來了,熱情地起身上前說道:“謝謝你們照顧十安,我聽十安說,你們都是她的好朋友。”樊城理聽了這話覺得怪怪的,就連時日也察覺除了不對勁,宋闖則還是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反倒是丁十安有些不好意思,這小叔,熱情的似乎有些過頭了。要不就是真的感情好到了一定境界,要不就是還存在著一些彆的目的。飯吃到一半,全都是連城說的一些感謝的話,話裡話外已經把他自己和丁十安分成了一波人,而他們三個是另一撥人,是外人。宋闖眼神一直往旁邊瞟著,看上去格調挺高,而時日則跟一個老老實實聽講座的小學生似的。樊城理手機震動了一下,打開,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他想了想便說了句:“第先生,不好意思,我出去上個廁所。”連城溫和的笑著說:“我姓第五。”樊城理說:“不好意思,第五先生。” 連城說:“沒事,這姓氏確實不常見。”樊城理走到廁所旁,等了一會兒,沒人,進去找了一圈,還是沒人,剛準備出去,旁邊有個人人影一閃而過,似乎是往消防通道那邊走過去了。樊城理趕緊追了過去,因為,如果他沒看錯,剛剛過去的那個人,是丁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