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試探(1 / 1)

古墓尋蹤 丁懷瑾 2224 字 3天前

丁十安帶著照片回去了,到家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整個後背都被汗水浸濕了。堂屋裡燈火通明,那些神色詭異的紙人在燭火的照耀下,如同鬼魅。時日見丁十安回來了,連忙衝上前問道:“怎麼樣,白老大找你是因為什麼事?”從白冬臨手底下的人來傳話,說白冬臨在會賓樓做東宴請丁十安的時候,這小小的殯儀館便處於不安之中。白冬臨是什麼人,能請他們這些小嘍囉吃飯嗎,唯一的可能便是,一直沒出現的丁老爹是因為欠了賭債跑路了,所以債主把賬算到了他們頭上。“不是追債,恰恰相反……”丁十安拿出那張黑白照片,指著上麵的柳宣義說:“那人托我找一個叫柳宣義的人,貴州人,右手小指是斷指。”時日看了照片,不禁驚呼:“這人跟丁叔好像!”“連你都看出來了。”“對啊,尤其是那右手小指斷指的特征,老實說,要不是你說的這個特征,我也不敢把照片上的人和丁叔聯想到一起,畢竟照片上的人年輕很多,和現在的丁叔比起來,也……”時日吞吞吐吐,沒敢把下麵半句說出來。也意氣風發很多。時日很疑惑,他說:“為什麼是叫柳宣義呢,明明丁叔叫丁懷璞啊。”屋內,突然響起一陣尖銳的啼叫聲,那聲音,仿佛能直擊人的靈魂,達到靈魂深處,是樊城理養的那隻金雕。它從窗戶口飛了出去,而正在喂鷹的樊城理也跟著出去了。丁十安和時日也跟了出去。那金雕飛撲過去,站在了圍牆上,三個人同時圍了上去。黑暗中,她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黑影從圍牆上跳了下去,雖然連一秒的時間都不到,也足夠讓丁十安牢牢記住那個黑影的背影。樊城理含著小拇指吹了一記響亮的口哨,那隻金雕便飛了下來,牢牢的站在了他的肩頭,他說:“發現了什麼嗎?”丁十安摸著下巴,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她沒有回答,而是說了句:“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時日看著丁十安的背影切了一聲:“神神秘秘的,搞什麼名堂?”回到房間之後,丁十安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機,點開了微信,隻有一些微商發布的群消息。宋闖——這個男人早就發現了她在酒桌上神情的異樣,不惜跟蹤她並偷聽。他和丁懷璞的失蹤究竟有什麼關係?她頹然地坐在床上,身體向後倒去,柔軟的床墊讓她的身體向上彈了彈。“叮咚”是微信來消息的提示音。丁十安趕緊打開手機微信,通訊錄那一欄正顯示著好友添加通知:宋師傅請求添加您為好友。宋師傅?!頭像還是他修複古董的那張照片,帥得沒邊,估計不知道的人都以為是從網上找來的圖片。丁十安額頭冒出一滴冷汗,想象著宋闖那張俊美的臉,拿著噴花的大瓷缸,一邊吹著茶杯裡冒出的熱氣,一邊慢吞吞的跟自己打著字聊著天。丁十安搖搖頭,將那不倫不類的形象從自己腦海中趕走了,她的手指移到了確定鍵那兒,剛準備點下去,又將手指挪開了。她心想:不行,他都乾出偷聽牆角的事情了,明顯就是不信任我,我現在這麼巴巴的湊上去,隻會讓自己處於更加被動的狀態,倒不如先晾他一晚上。想到這,丁十安舒了口氣,將手機扔到床上,然後拿了衣服準備進浴室洗個澡了之後睡覺。那頭的宋闖沒等到好友確認通知也不著急,他可以肯定的是,丁十安一定看到了消息,行吧,跟他比耐性,那她算是找到對手了。文物修複的工作,最需要的不是技術,而是耐性,要一點點把碎片拚湊起來,模仿前人的筆法,一點點修複,比自己重新畫一幅畫要難上百倍不止,一年之中,他有不少學生會離開這一行,他們缺的並不是技術,而是少有的耐性,這份耐性,隻有少有的,千分之一的人能夠做到。他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腦子裡回想起來自己在殯儀館偷聽到的那段話,他的神色愈發的冷淡了起來。一個身手不錯,腦子靈活的女人,一個手法專業的小偷,一個養鷹的小孩,這些看似沒有任何關聯的人卻齊聚在了這家殯儀館內,而這些人幕後的老板很可能是自己要尋找的人。他真的沒有想到,那個小偷竟然會和丁十安是一夥的,他現在已經開始,有些期待明天了。第二天,丁十安吃過早飯,慢慢悠悠的拿出手機,點了好友確認,還發了條消息說:不好意思,昨天睡得早,沒看到你發來的消息。宋闖那頭很快回了消息,隻有簡短的三個字:沒關係。丁十安在考慮著要不要將自己已經知道他來過殯儀館的消息說出來,不,不能,如果說出來了,她就會處於完全劣勢的一方,到時候就能隻能任由對方牽著鼻子走了。理智告訴丁十安,丁懷璞在這個時候失去了聯係,或許跟宋闖來找他的事情有一定的關聯,但宋闖絕對不是導致他失蹤的人,不然,宋闖現在的行為說不通。丁十安覺得,想要找到到阿爹,宋闖會是個關鍵人物。丁十安:約個地方,一起吃個午飯。宋闖:好,你定吧。丁十安定的地方是一個小飯店,特色是砂鍋黃牛,底下鋪一層洋蔥,青椒,小米辣和少許花椒,在把牛肉一片片擱在上頭,油水滋啦啦的響,頓時飄香四溢,關鍵是還物美價廉,殯儀館裡頭的人,每次過來,都是七點八折。丁十安選了個僻靜的位置,那個位置靠窗,可以將馬路邊上來往的車和人流看得一清二楚,她會在這個時候,鍛煉自己的慣向思維,從一個人的穿著打扮,去猜測他的性格,工作經曆甚至感情生活。她以前是想做警察的,丁懷璞反對,說是女孩子當警察不好,成天舞刀弄槍的,以後不好找婆家。丁懷璞這一說話是錯誤的,丁十安想,自己現在在自家殯儀館做事,也沒見多好找婆家。丁十安透著玻璃,看著宋闖從對麵馬路過來,他依舊是一身黑衣,戴帽子,看上去神神秘秘的,擋在陰影下的半張臉,很冷淡。愛穿黑色,一身行頭都保持了十足的神秘感,話語簡介明了,不會透露出過多的信息,證明他在這個環境下沒有足夠的安全,他有滿腹心事,而且疑心病很重,要取得他的信任並不容易。最重要的是,他很聰明,丁十安並不喜歡麵對這樣的人,這大概就有種王不見王的感覺了。宋闖進來的時候,左手習慣性的壓低了帽簷,丁十安衝他揮手,他看到了,跨著大步走了過來,坐在了丁十安的對麵。丁十安說:“我點了一個砂鍋黃牛,這個店的特色,還有一個湯和一個小菜,你看看還需要點一些什麼?”她將菜單推了過去。宋闖說:“不用了,就這些吧。”“那好。”宋闖說:“定金我可以今天打給你,你能給我一個準確的日子,多久能夠找到柳宣義。”丁十安說:“我說了,你給的消息越詳細,我們找人的難度就越小,當然,速度也就更快。”宋闖突然將手肘撐在桌麵上,雙手合十,用手指將帽簷處往上頂了頂,露出那雙帶著一點藍光的眼睛,他勾了一下唇角,卻不是笑,而是赤裸裸的諷刺:“我是買消息,不是賣消息的,你想在我這裡打聽到什麼?”丁十安心裡咯噔一下,心跳仿佛漏了半拍,臉色隱隱有些蒼白。“你知道了?”這一句話,他問得沒頭沒尾,然而他就是篤定,丁十安一定知道他在說什麼。丁十安捏緊拳頭,眉毛緊緊擰著,點點頭道:“我知道,錢我可以不要,你隻要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找他。”“他是你的父親?”“是。”“為什麼昨天要瞞著我?”“因為我不清楚你到底想做什麼?”“那為什麼現在又決定坦白了?”“你不是都已經偷聽到了嗎,我再隱瞞還有什麼意義?”“我的直覺告訴我,就算我不偷聽,你今天也同樣會選擇坦白,我說的對嗎?”他直勾勾地盯著她,他的眼睛仿佛是一個巨大的旋渦,能將人的靈魂牢牢的吸附進去。丁十安垂下眸子,不打算再與他對視下去。她的確是充滿了疑惑,眼前的人尚且敵友不分,可他現在掌握的消息的確要比自己多得多,阿爹到底隱瞞了自己什麼,又為什麼要隱瞞?丁十安很不安,這種未知的恐懼像是密密麻麻的蟲子一樣爬進她的身體裡在啃咬她的骨頭,她討厭未知,更討厭這種未知是自己最親的人帶給自己的。丁十安說:“合作吧,宋闖。”“你找不到你的父親了對嗎,所以才這麼急切的找我合作,”宋闖說,“你會老實嗎,不,你不會,一有機會你就會撇下我,你現在委屈求全的樣子,可完全騙不了我。”丁十安說:“那你要我怎麼做?”“合作的第一條,就是交換消息,我會把我知道的一切告訴你,當然,這得取決你給我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實和有意義。”“如果我說了,你卻找借口不告訴我怎麼辦?”“你可以選擇不說,我也不會勉強,就像之前一樣,我給錢,你找人,但是關鍵的信息,你肯定得不到,你的父親在你麵前會永遠像一個謎。”他看著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隻是這笑容,不太友好。丁十安被他的笑容刺到了,整個身體都在微微發抖,她自詡觀察人的本事十分可以打個七分半了,卻從來沒有看透過與自己朝夕相處的人。她的阿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是個爛賭棍,為了賭博,連小手指都被人切斷了,擁有中年人統一的啤酒肚,褪後的發際線,油光滿麵,愛喝酒吃肉,是個庸俗到不能再庸俗的人。他就是她見過的最平庸的那種人,丟到人堆裡瞬間就會被淹沒,沒有人會注意到這個中年發福的男人。聽完丁十安的敘述,宋闖不由一愣,沉默半晌,他開口:“這和柳宣義完全像是兩個人。”“你覺得是我在撒謊,還是,他根本就不是你要找的柳宣義?”丁十安問道。“不,恰恰相反,就是因為不一樣,我才可以確定,他們就是同一個人,丁懷璞就是柳宣義。”“為什麼這麼說?”“以他的本事,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他可以鋒芒畢露,也同樣可偽裝平庸,完完全全活成另外一個人,剝離過去的自己。”“那你告訴我,我阿爹實際上是個什麼樣的人?”“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貴州柳家?”貴州柳家都不知道的話,那丁十安這麼多年算是白混了,她做的就是販賣消息的買賣,雖說替人還願是“找人”或者“找物”,可要想替人還願,最關鍵的一點卻是在於遍布大江南北的消息網,小到販夫走卒,大到商人政客,都能成為你消息網上的一根線,一個環。這柳家說起來頗為傳奇,先祖從唐代起,就開始在皇家從事鑒定古董的事務,到明清時期,因為社會動蕩,洋槍洋炮,鴉片打開了國門之後,清朝落寞,宮廷買賣便做不下去了,柳家轉行做起了漕運,與當時的青幫,羅幫等齊名,何等威風,隻是後來海運業發達,漕運落魄後,柳家又重操開始舊業,建國後,被國家收納為鑒寶編外人員,是唯一一個以家族名義參與國家考古項目的。“該不會,我阿爹的這個柳,和柳家是同一個柳吧?”丁十安不敢置信,柳家於她,就像另外一個世界,就算是樊城理那個醫藥世家也完全比擬不了。柳家如今的產業遍布全國各地,幾乎壟斷了一半的古董市場,能說出來名字的正規大市場,幾乎都屬於柳家的產業。阿爹,竟然來自柳家,不,這不可能,傳聞柳家各個都是鑒寶天才,他們自出生起就會接受殘酷的訓練,一雙手幾乎被保護得滴水不漏。因為假古董和假鈔不一樣,鈔票真假有彆,可以靠機器,可是古董不一樣,隻要做得好,有時連連機器也辨不出真偽。改革開放後,隨著收藏熱的興起,各種仿古工藝廠多如牛毛,仿造的東西五花八門,作偽手段更為高超,造假者之間達成了一種默契,有了一定的分工,市場逐步專業化。高科技手段被運用到文物造假上,使作偽登峰造極、自成體係。做舊的手段,通常會運用到物理和化學兩種手段,物理是指嫁接,將真的古董一分為二,與新的材料嫁接到一起,然後再利用化學的手段做舊,有的甚至會讓古董在地底下埋個三五年,營造出一種剛出土的文物的假象,這也就導致了一部分真的古董毀在了作假分子的手上。這種假古董,機器很難分成真偽,所以這時候,就需要鑒寶人員依靠眼力,手感來分辨出來了。所以才說,這些人的手比鋼琴家的手還要珍貴。這個柳宣義,怎麼可能像阿爹一樣,還是斷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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