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時日回來的時候是獨身一人,而且還被打得鼻青臉腫,跟豬頭似的。雖說古人講究一個相由心生,像時日這種手腳不乾淨的,就該長成賊眉鼠眼的模樣,但是還彆說,時日偏偏生了一張浩然正氣的臉,額頭寬大飽滿,眉毛濃密,雙目炯炯有神,不說話的時候,自帶官相,不怒而威。丁十安盯著時日那張豬頭臉看了半天,愣是沒認出來。時日弓著背,賤兮兮地叫了一聲十姐,才確定是時日無疑了。丁十安嗤笑一聲,她問道,“我阿爹呢?”時日很驚訝:“不知道啊,他還沒回來嗎?”“回來了我能問你嗎?”“我跟丁叔在雲南就分開了,他根本就沒去西部。”時日說個話都疼得齜牙咧嘴的。樊城理從房裡走出來,看大被揍得像豬頭一樣的時日,嗤笑一聲道:“你們這一個個的,是上趕著出門挨揍的吧。”時日驚訝地看向丁十安:“十姐,你不是吧,就你這樣的,還能讓人揍,在長沙這地界,敢揍你的,還不得被你扒掉一層皮啊!”“在長沙當然沒人敢揍我。”她被劃那道口子的時候,火車還沒到長沙的地界呢,她說,“藏民這麼不友好,把你揍成這麵目全非的模樣了。”“我就說嘛,咱十姐可是長沙的扛把子。”“你小子有求於我吧。”時日這人吧,雖然做事不牢靠,懶了點,饞了點,但是吧,平常在丁十安麵前,完全一副做低伏小的模樣,沒事就乾些端茶送水的事情,完全把自己當成了丁十安的狗腿子,這讓丁十安十分受用。“還是十姐懂我,”時日苦兮兮地說,“我這傷,是在長沙讓人給揍的,那小子下手黑著呢,把我鼻梁都打斷了,現在吸口氣,山根都跟鑽心似的疼。”丁十安說:“你是要我給你報仇,下黑手,幫你給揍回去?”“對對對,十姐啊,您就是天上那太上老君啊,掐指一算什麼事都瞞不過您。”丁十安沒那麼傻,任憑時日說幾句話就頭腦發熱,她說:“你倒是說說看,人家為什麼要揍你?”“這……”時日眼睛骨碌碌地轉了兩圈,沒吭聲。丁十安看了看時日鼓鼓的口袋,伸手從裡麵摸出一部純黑色的索尼手機,她說:“我沒記錯的話,你用的是蘋果吧。”那部蘋果,就是偷了丁老爹的錢買的。時日從另一邊的口袋裡掏出那部蘋果手機。丁十安說:“偷了人家手機,被人抓著打了一頓,怎麼手機最後又到你手裡了?”丁十安的手碰到了電源鍵,屏幕亮了,SIM卡已經被取下來了。鎖屏壁紙是一個男人的側臉,手上拿著小刷子,正在修複陶瓷,他垂著眸子,睫毛在陽光的照耀下,投下一彎淺淺的剪影,神色十分凝重。丁十安正看得入神,耳邊響起時日賤兮兮的聲音:“那人抓著我打了一頓,沒找著,因為我藏在那裡了。”“哪裡?”“……”聲音太小,丁十安沒有聽清楚,於是時日湊近丁十安又說了一遍。丁十安臉色一變,嫌惡的將手機扔給時日,她咬牙切齒的說:“我想再抓著你揍一頓!”時日嚇了一跳,趕緊腳底抹油躲進了屋裡。丁十安看著時日的背影,喃喃道:“還真是無巧不成書啊!”那手機壁紙上的男人,正是宋闖,按照時日的說法,打人的恐怕也是那個叫宋闖的男人,下手挺狠呐,跟她想的一樣,那男人果然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丁十安給丁老爹打電話,依舊沒有打通,他既然沒去西部,那究竟會去什麼地方?她去找了丁老爹在長沙的舊友,大家都不知道他突然離開的消息,她再次肯定,丁老爹瞞住了周圍所有的人,一定是有什麼事情,但,到底是事兒找上了他,還是他去找事兒了?丁十安希望兩者都不是,不管是找事兒,還是被事兒找,都不是什麼好預兆。時日被樊城理包成一個木乃伊,仍然賊心不死,趁著殯儀館消停的時候溜了出去,準備去手機店將那部手機賣出去,他看了看手裡的手機,還是七成新的模樣,他在網上查了一下,手裡這一係列的手機雖然是老古董,但是價格賣得極高,因為功能挺強大的。他去了平常銷贓的地方,剛走到店門口,就看到一個穿著黑外套的男人站在門口,他戴著鴨舌帽,臉上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半張臉,隻是露出嘴唇和下巴,儘管這樣,也能看出,這男人長了一張極其好看的臉。時日嚇了一跳,跟見了活閻王似的,撒腿就跑,好像背後有惡鬼鎖魂一樣。宋闖勾了一下唇角,這一笑,卻更加像是舉了把鐮刀的死神似的,他邁開長腿,緊緊地跟在時日身後。時日在去殯儀館做事之前,是個職業小偷,專門在火車站蹲點,靠偷為生的人。小偷靠什麼,一靠心靈手巧,二靠頭腦靈活,當然,這些都是花把勢,最重要的一項,便是跑得快,像時日這種,身高一米八二,小腿發達的人,好好鍛煉一下,完全可以做個國家短跑二級運動員。時日跑得快,可身後的宋闖就跟牛皮糖一樣,緊緊的跟著他,怎麼甩都甩不掉,那耐心,就跟跑馬拉鬆的運動員似的。最後時日跑得大汗淋漓,如同一條脫水的鹹魚一樣被宋闖堵在了一條小巷子裡,他剛想把手機往褲襠裡塞,就被宋闖按住了手腕,他使了巧力,哢哧一聲就把時日的骨頭給下了。時日疼得鬼喊鬼叫:“爺爺,爺爺,您下手輕點兒。”宋闖想不到,這小子長得人模狗樣,竟然能乾出那麼猥瑣的事情,把手機塞進褲襠裡。他還真能忍,把山根都打斷了還不交出來,好在他在火車站那邊有熟人,打聽到這小子是個慣偷,而且賊精,那人知道他銷贓的地點,所以宋闖這才到手機店來個守株待兔。他打開手機問道:“卡呢?”“卡,卡被我扔了。”宋闖臉色變得黑如鍋底,鐵鉗一般的手掐在時日的脖子上,那架勢,似乎是準備活活將他掐死。時日的臉頓時成了醬紫色,他吐著舌頭,艱難的說道:“卡,卡,在我朋友……”時日話還沒說完,宋闖便鬆開了掐著他的手,冷冷的說道:“你剛剛說什麼?”“咳咳……”時日跪在地上,瘋狂的咳嗽起來,似乎要把肺都咳給咳出來,他說,“卡,卡在我朋友那裡。”“打電話叫你朋友送過來。”半小時後,丁十安帶著三個混混來了,這可是時日痛哭流涕承諾給她一萬五千救命錢的結果。混混們打扮得流裡流氣,穿著花襯衫,脖子上戴著明晃晃的大金鏈子,看上去很假,而丁十安則戴了一張足以蓋過整張臉的墨鏡,她叫那三人過去,而自己則躲在角落裡。宋闖見來人,便知道這蟊賊是膽大包天了,竟然還敢陰他!時日瞬間有了底氣,好歹是花了一萬五,怎麼著都得在宋闖身上討回來,他臉色一變,猙獰的對宋闖說道:“把你身上值錢的東西都給我交出來,不然彆怪哥幾個不客氣。”丁十安躲在角落裡,衝時日翻了個白眼,真是頭豬,現在還不趁機跑!宋闖人狠話不多,壓根兒就沒搭理時日就直接出手了,他對付時日那些手段,連三分之一都沒用到,宋闖跟一般人不一樣,打架全靠手勁大,一拳下去,真要被實打實揍上,能瞬間揍斷人一根肋骨。時日親眼看著那個戴著假金鏈子的大塊頭被宋闖幾個拳頭揍得臉部變形了,他嚇得雙腿抖得跟篩糠一樣,連站都站不住了。他絕望地想,這是個怪物吧,天要亡我啊!背後有人悄悄拉扯他一把,時日回頭,是戴著墨鏡的丁十安,他還未出聲,便被丁十安拉著跑了,時日幾乎感動得快要哭出來了,患難見真情啊!到了大街上之後,丁十安忽然看到時日脖子上一片猙獰的烏青,五根指頭印印在上麵,跟鬼爪一樣,她說:“你可真是要錢不要命,手機還給他不就得了。”“當時手機已經被他拿走了。”“那他為什麼還下這麼重的手?”“他知道我把卡取出來扔了之後,就掐著我的脖子,我靠,那孫子手勁真大,我一大老爺們,愣是連一點還手的餘地都沒有。”“真是個怪人,一張手機卡而已,值得動這麼大肝火嗎?”她看得出來,宋闖當時應該是動了殺心,就衝這脖子上的痕跡,再遲個幾秒鐘,估計今天時日這小子就得交代在這裡了。一張手機卡,動了殺心,有點意思。圖騰,手機卡,這二者之間會有什麼聯係嗎,同樣都是讓宋闖在乎的東西。丁十安嗤笑一聲搖搖頭,感歎自己腦洞實在太大了。誰又知道有時候,冥冥之中,兩個看似毫無關聯的事件,往往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