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佐向李澤亞使了個眼色,兩人將楊逸明帶到辦公室,但梁佐對於楊逸明不免仍有些餘怒,就不冷不熱地說道:“楊先生有什麼線索要提供?”“你們對莫妮卡的案子定義是什麼?自殺?不,她絕不是自殺,是有人有殺人滅口!”楊逸明兀自激動。梁佐的眼底有一絲陰霾,“你是說誰殺人滅口?沈風,還是林婕?可是那晚他們都有不在場證明。”“他們不會親自動手的,很可能買凶殺人!”“他們買了誰,張徹嗎?”梁佐的臉上帶了一絲譏嘲的笑意。楊逸明驀然聽到張徹的名字,整個人愣住了,他怔怔地看著梁佐,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麼?”梁佐坐在桌子上,肥碩的大腿抵靠著桌角,從口袋裡摸出一根煙,大拇指和食指捏著,重重嘬了一口。然後說道:“楊先生,莫女士死亡當晚,她家煤氣管道泄漏並引起爆炸大火,後身體雖然燒得厲害,但燒傷的隻是皮膚和肌肉表層,經過解剖還是顯示她是因為吸入過量一氧化碳而死亡。經過檢修確實是她所住小區的物業不當施工而引起的,而莫女士住的是獨棟,所以所幸當晚的爆炸並沒有傷到其他人。我們已經通知莫女士所在單位聯係她的家人,看他們是否要對小區物業方提出追索。”楊逸明怔怔地聽完,隨即卻是暴怒,衝著梁佐喊道:“梁警官,你不是一直懷疑林婕是殺害姚華和薑璐的凶手嗎?你不是害不顧一切地神情抓捕我和林婕嗎?現在莫妮卡死得那麼蹊蹺,你就簡簡單單一句她是因為意外死亡就結束了?”梁佐的太陽穴突突地跳著,他瞪著楊逸明說道:“楊先生,所有證據都指向這是一樁意外,事發當晚我們的同事張徹就在案發現場。他證明案發前後沒有可疑人士進出,我們也調查了監控和施工隊,證明這期間確無關聯,難道你要我們指證張徹就是殺人凶手嗎?”楊逸明看著梁佐,怔怔地說道:“不,不可能……”“那楊先生有什麼線索可疑提供給我們,讓我們重啟這個案子的調查?”楊逸明怔怔地看著梁佐,他忽然發覺自己也沒有任何人證物證可以去指證沈風和林婕。或許就如同曾經的梁佐一樣,明明對林婕持有強烈的質疑,可是卻沒有足夠的證據去指證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她逃脫法律的製裁。這對他來說到底是覺得慶幸,還是不幸?但他仍喃喃說道:“可是在他們需要莫妮卡去頂罪的時候,莫妮卡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了,現在沈風反而安然無恙地出來了,這一切怎麼可能隻是巧合?”梁佐看著他的眼神似有一絲憐憫,也有一絲嘲諷,他說道:“楊先生,你不是曾經不顧一切維護林婕嗎?現在你也自食其果,不惜一切要舉報她了嗎?”楊逸明自憤怒、震驚到逐漸的平靜下來,他沒有理睬梁佐的冷嘲熱諷,隻說道:“我知道了,張大隊長在哪兒,我想見見他。”梁佐說道:“他是經偵隊的,和我們不是一個體係,我怎麼知道他在哪兒?”楊逸明的眼睛仍是無神,他平靜地說道:“既然你聯係不到他,那我來聯係吧。”在梁佐吃驚的眼神中,楊逸明拿起手機撥打了張徹的電話,他的口吻是熟絡和平和的,“我回江城了,現在就在江城公安局,你來一趟吧,我在這裡等你。”楊逸明掛了電話,梁佐忍不住問道:“你和張徹早認識?”楊逸明淡淡地說道:“他和你是兩條線的,有些事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梁佐被他懟了回來,不由暗自生氣,隔了一會兒才說道:“如果你是和張徹合作對沈風和林婕進行調查的話,為什麼要對林婕那麼維護?”楊逸明看著梁佐,他的內心儘管焦灼、苦澀,可是麵對梁佐仍有一絲倨傲。他淡淡地說道:“風迅是觸犯了經濟條款,但是林婕並沒有殺害姚華和薑璐,這兩者之間沒有關聯。其實……”梁佐碰了個釘子,不由大為不悅,回敬道:“那你現在是不是後悔維護這麼個人?楊逸明低垂了眼瞼,在初始的憤怒過後,他的心裡有個聲音在說:其實我也希望她在莫妮卡這個案子上並無關聯,是我誤會了她。可是那麼多事情接踵而至,他再偏袒也無法欺騙自己下去,他長長歎了口氣,神情有些落寞。 江城公安局是城中一派老建築建國後改建的,楊逸明在公安局等著張徹的時候,斜倚著躺椅看著局裡的一汪湖水,他不免想起一些過往。半年前他曾為了大姐的事回過江城,由於美國飛機到達江城的時已是傍晚,他就在江城留宿了一晚,次日再搭乘大巴回文縣。也就在那個晚上,他心血來潮來到風迅,當他如同一個非常普通的過路人來到風迅時,他看著公司的規模確實已今非昔比,沈風和林婕著晚宴裝束自樓宇走出,邁上停在門口的林肯車,他們這樣的風光,愈發襯得他的寒磣。林婕臨上車的時候停了下,仿若心有靈犀般,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他連忙低下頭,用大衣遮住了大半張臉。林婕跟隨著沈風上了車,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她,原以為在美國的這幾年,他用工作麻痹著自己,已經遺忘了她。可是直到那一次見麵,他才發覺自己對林婕是這樣的念念不忘;而也正是那一次停留,他進入了張徹的視野。“楊先生,我希望你能和我們合作。”楊逸明記得自己初見張徹時的情景,他生得濃眉大眼,偏偏有個與五官不甚相稱的尖窄臉型,這讓他的正氣凜然中多了分捉摸不定的邪氣。他一身便衣,似不在意地與楊逸明說這話,可是眼睛裡卻帶著誌在必得的神氣。“我和沈風之間的是私仇,我不想因為個人的原因對公司打擊報複。”楊逸明斷然拒絕,他雖然清楚風迅的諸多問題,但現在讓他與經偵合作,未免有公報私仇的嫌疑,他自覺行事磊落,不願與經偵合作。張徹卻隻是輕笑,“楊先生,我調查過你和林女士的關係。如果你不在風迅的問題上阻止她,我怕她會越錯越遠。”楊逸明臉色微微一變,不由自主問道:“她做什麼了?”“她現在就像一個觸線者,反反複複在測試的是法律的底線,如果沒有人能製止她的話,我想她下一步就會越過這個底線了。”楊逸明看著張徹,過了許久說道:“好,我與你合作。”當張徹來到公安局,楊逸明看著他,覺著這個骨子裡帶著一絲不羈的北方漢子,臉上帶了了絲落拓,他看著楊逸明,笑得竟有點無措,“你要見我?”“是,”楊逸明站起身,看著他問道,“我聽說莫妮卡死的時候你是最後一個在場的人,我要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張徹笑容竟有絲淒涼,他說道:“我既然會找你來調查風迅,你也該想到我也會找其他人。”“所以你找莫妮卡?”“我知道她是沈風的情人,可是我認為他們這種人在一起一定是為了利益,沈風把公司交給林婕,就是告訴莫妮卡她已經被放棄了。我以為這個時候是我切入莫妮卡,讓她成為我們線人最好的時機。”“難道不是這樣?”張徹轉過身,與他並肩而立,說道:“我原來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直到莫妮卡死的時候,我才發覺原來有些事不是我想的這樣。” 張徹回憶起最後一次見到莫妮卡,其實也就是她見了楊逸明沒多久,如今想來,她這麼一反常態倒是早預料到自己會有意外,提前告彆一般。當時莫妮卡去見沈風,而張徹就在監視器裡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隻見莫妮卡重重擁抱了沈風,在他胡子拉渣的臉上深深一吻。沈風笑了一笑說道:“我很想知道,張徹到底收買了我身邊多少人,你也和他們合作了是嗎?”莫妮卡一怔,隨即暢然一笑,“你早知道了?”“也不是很早,隻不過你從來是賺一票是一票的人,風迅現在的情況,你最應該的情況是離開風迅,讓調查的一切與你無關。”莫妮卡被他揭穿,倒也絲毫不慌亂,她托腮看著他,笑容更甜:“果然不愧是我這幾年最喜歡的人,你早就知道了,怎麼就能裝作若無其事地一直和我說這話呢?”“因為我知道答應合作也好,或者為我做事也好,你最終衡量的都是利益。”沈風微笑著和說道,“感情的事讓我會有負擔,我更喜歡純粹的利益關係。”莫妮卡神情裡有種貓的狡黠,“沈風,你知不知道我碰到的那些男人,明明也就把我當個情人,可是偏偏還要這個情人對他們忠誠,你說哪兒有這種道理?”“那是他們太貪心,”沈風微笑著說道,他望著莫妮卡,眼神裡帶著欣賞,“何況你這種尤物,隻屬於一個人,那不是浪費?”莫妮卡愈發笑得甜蜜。“把沈蓉找回來,也是經偵的意思?”沈風似笑著問,可是眼神裡卻有警戒的神色。莫妮卡見他神色變幻,心裡也是打了個突,她辯解道:“我知道沈蓉在你心裡的地位,你不想讓你卷入這潭渾水,可是即使不是我,她也遲早會知道這裡的消息,以她的性格,怎麼可能對你袖手旁觀呢?”沈風搖頭沒有說話。莫妮卡察言觀色,盯著他問道:“沈風,你是不是故意待在這裡?畢竟經偵的意思,隻要你停止海外那些熱錢堆積的項目,他們就完全可以將你放出去,你為什麼拖到現在,就是為了逼楊逸明你入局嗎?”沈風笑了笑說道:“是,原本我是打算認慫就趕緊出去的,可是我在聽說楊逸明回來的時候就放棄了這個想法,隻有我在裡頭,風迅依舊陷於輿論危機,那麼林婕才會沒辦法求楊逸明入股。對於現在的風迅來說,沒有比能和FF合作最好的消息了。”“是你在利用林婕,還是你和林婕在利用楊逸明?”“這重要嗎?”沈風反問道。“不重要。” 莫妮卡一怔,旋即搖搖頭,似不以為意地說道。“這次股東會順利嗎?”沈風站起身,拿起房間裡陳列的鵝軟石,一塊一塊疊放起來,然後轉過了話題問道。莫妮卡兀自懶洋洋地說道:“不順利,被你前妻給叫停了。她增持了公司股份,和其他股東票數在一起,使得入股FF的提議沒通過2/3。”沈風臉色一沉,隨即又說道:“林婕一定會有辦法扳回這一局的。”莫妮卡的手插在口袋裡,她斜睨著沈風說道:“你就對她這麼有信息?我有些好奇,你跟林婕到底有沒有這一層關係?如果她知道你一直在利用她,你猜她會不會報複你?”沈風笑得邪魅,“你這是在妒忌?”“妒忌?隻有有感情的人才會有這種情緒,我——怎麼會有呢?“兩人揮手告彆的時候,沈風兀自精神著,他說道:”希望你下次來的時候能給我帶來好消息。”莫妮卡對他眨眨眼,“那你就祈禱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