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戈齊獨自坐在米奇·克洛斯的辦公室裡,電話掛在肩膀上,用他那乾淨得都能去做外科手術的手指敲打著桌麵。當米尤紮克一種傳送到飯店、工廠、商店等的音樂廣播網,為以上場合提供背景音樂。在他的耳朵裡糟蹋過披頭士的音樂之後,他開始檢查這個房間,試圖找出有人在這裡工作的證據,但是,他什麼都沒有找到。無論是書桌上,還是書桌後麵的書架上,除了一台嶄新的電腦之外,連一張小紙片都沒有。在那台一塵不染的、黑沉沉的電腦顯示器上,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他將最上麵的書桌抽屜拉開一條縫,隻看到一排削尖了的鉛筆和一盒濕紙巾。四周的白色牆麵上光禿禿的,隻掛了一幅對馬戈齊來說什麼都不是的抽象畫。沒有顏色,沒有生命,隻是在廢棄的畫布上有幾團黑色的墨跡,看得他立刻有了童年時的那種衝動,想立刻找支記號筆來信手塗鴉一番。一張3號謀殺現場的照片端端正正地擺在桌子的正中間。他並不是特意把它放得這麼正的——隻不過是在坐下來的時候隨手一扔——但是這就使它同周圍強迫症狀的環境和諧地融為一體了,這讓他很煩心。直到將照片挪了挪地兒,斜著放,他心裡才舒服多了。3號謀殺現場隻不過是十來歲孩童淘氣幼稚的惡作劇:一個矮胖的中年人坐在馬桶上,褲子褪到腳踝,腦袋?99lib?上有個彈孔。馬戈齊猜測這很有可能是那個文身的大塊頭的傑作。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典型的發育不良症。根據SKUD的設計,第三個受害者是在一艘正在進行巡遊晚會的腳踏明輪遊艇的衛生間裡發現的。在馬戈齊看來,肯定會有其他更好的地方給凶手設下圈套,但是這個也還可以了。數年前他也乘坐過這樣的明輪遊艇。那個時候他和希瑟還正形影不離呢,兩人乘船沿著聖克羅伊河順流而下,一邊用餐一邊觀光。那船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3層甲板,能乘坐500人——但是遠不如他想象的浪漫。船艙裡都是些寬敞的單間,沒有任何私密空間,不會讓人產生任何浪漫的——或者是殺人的——欲望。衛生間都是露天的,有人過去一眼就能看到。要是必須的話,他覺得他們用12名警察就可以包圍整艘船了,每層甲板上4名警察,儘管他希望事態能往更好的方向發展。取消這次租賃,整艘船上全是便衣警察,隻等著那個狗娘養的自投羅網。米尤紮克已經由披頭士換成了曼西尼,馬戈齊不耐煩地瞄了一眼手表。他們隻花了5分鐘就查出年終隻有幾艘遊艇還在河上運行,並且,隻有一艘——尼克萊號——今晚被人租用舉行巡遊晚會。而獲取其他有用信息卻花費了太多時間。音樂聲突然中斷,遊艇公司總裁,提耶斯瓦爾先生,重又回到線上,“馬戈齊警探?”“還在。”“很抱歉耽誤了您的時間。我們出了點小狀況。”那人的聲音聽上去繃得快要斷掉了,“今晚租船的是哈蒙德家族。婚禮招待會。”馬戈齊大吃一驚,“福斯特·哈蒙德?”“是的。”“上帝!”如果說明尼阿波利斯有皇室的話,那無疑就是福斯特·哈蒙德家族了。早在世紀之交的時候,對整個大湖區航運業的近乎壟斷性的經營就已經充實了整個家族的保險庫。現在,如果傳言不虛的話,他們已經擁有了半個明尼阿波利斯市;全部選民加在一起也比不過哈蒙德家族在政治上的影響力。“哈蒙德家族根本不可能同意取消這次盛會,警探。他們已經為這個計劃了一年多。來賓名單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剛才我谘詢了一下律師,看看有沒有什麼是我能做的,但是,很顯然,取消這次租賃的法律後果遠比有人在我們船上遇害要嚴重得多,如果你相信的話。”馬戈齊當然相信。“如果我拒不履行哈蒙德家的合同,他們能夠,而且幾乎百分百肯定會把我們的航線告到破產。但是另一方麵,”這個時候一絲苦澀的諷刺滲透到他的聲音裡麵,“若是我們事先警告乘客這種潛在的危險,並且他們仍然選擇登船,然後他們之中有人遇害的話,法律上我們是不負任何責任的。”馬戈齊點點頭。有些時候這法律真他媽不是個玩意兒。“警察不能命令我們取消這次租賃嗎?”馬戈齊笑了笑,“在這個國家是不行的。除非是有州長簽署的緊急權力聲明。並且我們現在處理的隻是某件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而不是確確實實存在的危險。”“這一點或許市長可以幫到你們。他也在來賓名單上。”馬戈齊用手捂住了雙眼。“我想讓您知道,若是我能決定這件事情的話,警探先生,我會親自將那艘船拖到岸上來,去他媽的什麼法律訴訟!”“我相信你,提耶斯瓦爾先生。”每次當馬戈齊在某個職位階梯頂層發現某個非常正派的人時,他總是非常吃驚。或許是因為他看《永不妥協》太多遍了。“我給哈蒙德家打了電話,向他們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他們同意給您個聽證會,若是您能在之後的30分鐘內趕到他們家的話。您需不需要他們的地址?”馬戈齊不需要。這個城市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多島湖邊上的那座巨大的石頭公館裡麵住的是什麼人。在他要掛斷電話的時候,吉諾走了進來。吉諾明顯比10分鐘之前,也就是馬戈齊把他一個人丟在外麵閣樓裡的時候胖出了整整一個甜甜圈。“你竟然和他們共同進餐了!”馬戈齊指著他的下巴控訴。吉諾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白色的碎屑紛紛掉落到米奇·克洛斯一塵不染的灰色地毯上。“如果吃的是個甜甜圈,我甚至都願意和撒旦共同進餐。人家可是把遊戲還有注冊登錄這個網站的人員名單全都拷給我們了。一句話都不用多說。我甚至沒有開口要求呢,麥克布萊德就已經為我們準備好了複印件,足足裝了兩大盒子。你呢?有沒有確定哪艘船?”“嗯,但是情況很糟糕。上了車我再告訴你。”電梯門在警探們的身後徐徐關閉後,格蕾絲望向窗戶,看著蒼白的太陽照在上麵的灰色條紋。她還不知道如何麵對自己的朋友,暫時還不知道。因為她,人們的生命受到了威脅。又一次。米奇癱在她旁邊的一把椅子上。表麵上,他表現得很平靜,但是歇斯底裡的情緒卻像毒氣一樣從他的身體裡散發出來。“我們完蛋了!”最後他宣稱。格蕾絲幾乎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但是安妮卻怒氣衝衝地迅速回應:“這可不是你該有的態度,米奇!”米奇抬起眼睛看著她,“要是這件事情曝光了,你認為搗亂猴公司會怎麼樣?”這句話格蕾絲聽進去了,她轉過臉來望著他。“你說什麼,米奇?”她小心翼翼地問,心裡很明白自己正在打開潘多拉的盒子。米奇呼出一口氣,攏著自己的頭發,“我是說,我們隻不過是設計了一個連環殺手的遊戲,就已經把格林伯格惹火了。要是他發現了我們還對一係列模仿謀殺負有責任的話,那麼,校舍遊戲,再加上搗亂猴50%的收入,都隻能是美好的回憶了。”格蕾絲退縮了一下,盯著自己的老朋友,好像他是一個令人不快的陌生人,“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這麼說!”米奇用雙手搓著沒刮胡子的臉,“什麼?難道是隻有我一個人在擔心嗎?我在談論我們公司的未來,格蕾絲。這不是一次小小的挫折,這是一場災難!”“看在上帝的分上,米奇,因為這個遊戲,有人快要死了!”“我一開始就不讚成做這個,還記得嗎?”他幾乎是在吼了。然後他看到了她臉上的表情——他真想用自己的生命換回剛才說過的話。是你的錯,格蕾絲。那個時候就是你的錯,現在還是你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