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致命遊戲 夏之虞汐 2168 字 4天前

河邊死去的慢跑者成了明尼阿波利斯各家報紙的頭條新聞,在警探裡奧·馬戈齊看來,這簡直是個奇跡,因為此時正是足球賽季。由於局長的命令,他和搭檔吉諾·洛爾賽斯一整天都在處理這個案子,上周剛發生的一個少女謀殺案隻能先擱到一邊。吉諾很不喜歡這種安排,“你知道這有多惡心嗎,裡奧?”出了局長辦公室之後他一路上都在憤憤不平,“我們擱置一起謀殺案去處理另外一個,彆告訴我這不是政治原因!還不就是因為我們放手的那個案子被殺的是少數民族人,接手的這個案子受害者卻是才讀神學院一年級的白人男孩!”那個漂亮的白人男孩有一對非常漂亮的白人父母,而他和吉諾隻用幾秒鐘的時間就把人家擊垮了,“很抱歉通知你們,你們的兒子被殺害了。”在問過必須要問的問題之後,他們在那裡等著,直到男孩父母的朋友們趕來接替他們的位置。他們到來之前,人家還是一對幸福的父母親,他們離開的時候,父母已經變成了遭受重創、目光呆滯的一個空殼了。有意思。那位少女的母親聽說噩耗時也是同樣的表現。從人家家裡出來之後,吉諾一直坐立不安。他一向把孩子看得比什麼都重要。裡奧讓他早點回家,這樣他就能夠親眼看到自己的孩子,能夠親手撫摸他們,能夠親口跟他們說話,而在做這一切事情的同時,心裡還得不停地念叨著:感謝上帝!感謝上帝!馬戈齊沒有孩子可以與之說話,也沒有要感謝的上帝,所以,他在辦公室一直呆到晚上8點。其間他打電話、篩選問訊記錄和初步的法醫報告,想找出哪怕一點點線索來查明作案動機或者是嫌疑人。但迄今為止,他一無所獲。喬納森·布蘭查德簡直是公民典範:平均成績4·0的神學院優等生;每周要做20個小時的功課——老天,每個周三和周六,他還會去流浪者之家做義工。除非他販毒,或者是他通過貧民救濟工作洗了黑錢,否則這個案子真的要進入死胡同了。灰心喪氣又滿懷憂傷,馬戈齊終於結束了晚上的工作,回到自己位於明尼阿波利斯住宅區邊緣地帶的家裡,那是一座樸素的拉毛粉飾的房屋。他吃過了微波晚餐,整理好郵件,然後爬過一截搖搖欲墜的梯子上了二層閣樓,到畫室去畫畫。離婚前,他都是在車庫作畫。夏天要不停地拍蚊子,冬天就站在一圈對流電熱器中間——為這他們可是要多支出一倍的電費。希瑟搬出去的那一天,他終於不用再顧忌她對鬆節油的深惡痛絕,還有對一切不是她自己在蘭蔻專櫃購買的物品的化學過敏症,將所有隨身物品搬進屋裡,在起居室裡安營紮寨了。之後的兩個月裡,他在那裡畫畫,因為他現在可以這麼做了。直到最後他的果脆圈嘗起來像是礦物酒精時,他才將所有的物品拖到小閣樓上去。當他突然出現在閣樓入口時,他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慢慢品味著鬆節油和油畫滲透到空氣中的溫暖濃烈的氣息。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芳香療法。等到他洗好畫筆、精疲力竭地爬到床上去的時候,已經將近淩晨2點了。那幅秋景圖仍然隻是一個個雜亂無章的色塊,還看不出個大概呢;但是它會慢慢成形,漸漸變漂亮的,他這樣想著,慢慢進入了夢鄉。淩晨4點多一點,床頭電話將他驚醒。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一槍崩掉電話,讓它永遠收聲。但是這個想法很快消失,他伸手拿起話筒,真想知道,自從人類發明電話之後,在一天中的這個時刻打進來的電話究竟有沒有哪一個是給人帶來好消息的。他很懷疑。好消息總是可以等,但是不知為何,壞消息卻不能等。“我是馬戈齊。”“快到雷克伍德公墓來,裡奧。”吉諾在電話那頭說,“我們這回可露了臉。刑事罪犯逮捕局的人已經在路上了。”“狗屎!”“就是狗屎,我的朋友!”馬戈齊呻吟著,將暖和的被子掀到一邊,讓身體瑟縮在寒冷的空氣中,希望這能有助於自己快速清醒,“你他媽的為什麼聽上去像是已經起床一個多小時了?”“你以為呢?為了照料那個‘意外’,我都起來半晚上了。”他說的是他6個月大的兒子,在他們生完上一個孩子13年之後才意外降臨。馬戈齊一聲長歎,“你帶咖啡了嗎?”“帶了——我們說話的時候我的好老婆正往保溫瓶裡倒咖啡呢。帶著你的風雪衣。外麵可真他媽的冷!”半個小時之後,馬戈齊和吉諾已經站在雷克伍德公墓裡了。他們一言不發,吃驚地盯著一座展開雙翼的巨大天使石像。其中一隻翅膀上搭著一個姑娘的屍體,四肢在翅膀兩邊耷拉著。浸透了血液的金發遮住了臉。死者身穿紅裙、漁網長筒襪和細高跟鞋。犯罪現場周圍高高的鋁質三腳架上麵的燈光將這個可怕的場景照得亮如白晝,整個現場如夢似幻。馬戈齊一直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送到了庫布裡克的電影拍攝現場。或許是B級恐怖片。他望著那排被弧光燈從背麵照亮的搖搖欲墜的墓碑,發現像小觸手一樣的霧氣在地麵上卷曲著向他們包圍過來。他使勁眨了好幾下眼睛,想驅散這個幻覺。然後他才意識到這是真正的霧氣。有些時候,在真正的公墓裡,真正的霧氣真的會像電影裡演的那樣在地麵上翻卷。吉諾灌下一大口咖啡,“我怎麼覺得跟某種狗屁宗教儀式似的。”刑事罪犯逮捕局的法醫吉米·格裡姆正在墓碑基座周圍進行細致的檢查,時不時用鑷子夾起一個小東西放進證據袋裡。阿南塔南德·拉姆巴昌站在旁邊,等著吉米完工。他憂鬱地朝著警探們點了點頭。今早沒有開玩笑。馬戈齊又抬頭看向屍體。“她很年輕,”他輕聲說,“隻不過是個孩子。”吉諾更為仔細地查看了一番。不比海倫大多少,他想,然後立刻將這個想法從腦子裡趕出去。他的腦子裡都是些死去的女孩子飄浮的身影,怎麼能把自己14歲的女兒也放進來呢?“基督啊!”他又小聲咕噥了一句。馬戈齊走近一些,檢查了一下天使身側的深色滴痕,“是誰發現屍體的?”很感激能有這個問題來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吉諾趕緊朝旁邊的兩個男孩點了點頭。那兩小子全身泥汙,身穿印有“明尼蘇達大學”字樣的夾克,看上去像是在校大學生。一名警察正在盤問高高瘦瘦、長著金發的那個男生,而另外那個矮點的、膚色較深的男生正跪在地上乾嘔。馬戈齊咂了咂舌頭,真心實意地為這兩個孩子感到難過。他們以後得用多少年才能忘記這場噩夢?或許永遠都忘不掉。“我們去跟他們談談,這樣待會就能把這兩個可憐的家夥送回家了。”他們一走向前來,那個警察轉過身來,感激地看了他們一眼。“交給你們了,”他往前傾了傾身子,秘密地說,“要不要來點建議?跟那個金發的談,叫傑夫·拉斯姆森的那個。另外一個還醉得一塌糊塗呢。你們或許也注意到了,你一問問題,他就會嘔吐。”吉諾走向傑夫·拉斯姆森,而馬戈齊則留在後麵進行觀察。有些時候肢體語言要比口頭語言更能說明問題。吉諾作自我介紹的時候,傑夫緊張地快速點著頭。他那雙閃爍的灰藍色眼睛布滿了血絲。他說話的時候會時不時將目光投向石像。他的朋友可憐巴巴地往上看著,拚命想集中注意力,但是卻做不到。“你將事情的經過告訴我們吧,傑夫?”傑夫又開始迅速地點頭,“可以,當然可以。”非常緊張,帶著醉酒的亢奮,“我們先是去打了曲棍球……之後,我們到外麵喝了幾杯……星期一在切爾西酒吧他們有買三送一活動,所以我們一直呆到酒吧關門——我們有點醉了,你知道吧?搭了一個朋友的車——他的後備箱裡還有一箱啤酒——然後我們開著車到了這裡停下來。他臨陣脫逃了,但是給我們留下了幾瓶啤酒,然後……哦……”他停下來,臉突然變得通紅,“這是非法入侵嗎?”吉諾點點頭。傑夫看上去像是要把自己遮蓋住,“我父母肯定會殺了我的……”“我們現在先不要擔心非法入侵的問題,傑夫。至少你還沒有酒後駕車。”“沒有沒有!我從來不做那樣的事,我甚至連輛車都沒有……”吉諾不耐煩地清了清嗓子,說:“告訴我你來到這裡之後都看到了什麼。”傑夫艱難地吞咽著,“哦……我們什麼都沒有看到。這裡空蕩蕩的,知道嗎?因為實在是太晚了。所以我們在這裡轉悠了一會,找那座天使石像,好玩那個挑戰遊戲。”“什麼挑戰遊戲?”“挑戰死亡天使啊。”他的兩隻眼睛一會兒看看吉諾,一會兒看看馬戈齊,“你們知道……挑戰遊戲嗎?”兩人都搖了搖頭。“哦,嗯,有一個鬼故事,或者說是傳說,反正是這一類的事情。據說有一個葬在這裡的家夥,不知道是個黑牧師還是個信奉魔鬼的人。他買下了這個天使作為自己的墓碑,然後告訴其他人,他已經在這個天使身上下了咒語——如果你拉著天使的手,看著她的眼睛,你就能知道自己將會以什麼樣的方式死掉。”馬戈齊轉身抬頭盯著天使空洞的石眼珠,然後又看了看女孩死氣沉沉的身體,真想知道她在遇害之前有沒有看天使的眼睛。“不管怎麼說,”傑夫繼續往下講,“我們找到了天使……最初我們以為這隻是個笑話什麼的。像是個玩偶?感覺太奇怪了。我是說,這是在明尼阿波利斯,對吧?然後我們看到了血跡,然後……對,庫爾特。”他伸出大拇指指了指那個正在嘔吐的男孩,“庫爾特帶著手機呢,於是我們就報警了。”“就這些?”傑夫又想了一會兒,說:“對,就這些。”“你們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沒有。隻有這片墓碑,沒有其他人。”他的眼睛又看向屍體。“這麼說公墓裡隻有你們兩個。你確定嗎?”傑夫又看向吉諾,突然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哦,該死!你不會認為是我們乾的吧?”吉諾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他,“若是再想起來其他任何事情,打這個電話,好吧?”“好的,好的。”馬戈齊和吉諾一言不發地又走回到雕像跟前。拉姆巴昌現在已經爬上了石像做檢查,但是吉米·格裡姆卻向他們走來,紅潤的圓臉莊嚴肅穆。“一點線索都沒有,夥計們。”他陰鬱地說,“隻發現了幾根毛發,很有可能是受害者自己的;另外,在現場周圍發現了幾個腳印,但是已經被破壞得不成樣子了。沒有任何私人物品。拉姆巴昌說這又是一把·22口徑手槍乾的。”“大街上到處都是這種該死的玩意兒。”吉諾咕噥著。“那還用說。”吉米看著眼前的犯罪現場,咬著下嘴唇,沉思著,“現場很乾淨,夥計們。簡直像是專業殺手乾的,但是這姑娘很有可能是妓女,誰會花錢去殺一個妓女呢?入行20年了,我他媽的什麼沒見過?可是還從沒有遇到過這麼古怪的事。你現在想把她放下來了嗎,阿南特?”拉姆巴昌伏在基座上,拿著一隻高強度的筆形手電筒,正在檢查女孩倒掛著的臉,“請稍等片刻,格裡姆先生。”吉米搖了搖頭,“我都跟這個家夥共事一年了,他還叫我格裡姆先生。讓我覺得這簡直是個神話。”“或許是她知道了什麼事情。或許把她放在這裡是一種警告。”吉諾說。“哦,我認為是她在遇害前自己爬到上麵去的,”吉米說,“這樣就更古怪了。檢查一下濺血。石像側麵有滴痕,基座上又有大量的雛菊狀濺血——冠狀效應。垂直的衝擊力、高處高速落下。這表示她很有可能在被槍殺之前已經在石像上麵了。如果她是在其他地方被殺害的,然後又被拖到這個地方來,那麼濺血不會是這個樣子,也不會如此連貫。至少不會流這麼多血,這主要得看她的死亡時間。上帝啊,我痛恨這份工作。我要早點退休,做個操盤手什麼的。”“我們就是清潔工,”吉諾咕噥著,“給彆人收拾爛攤子。”“彆人不是無緣無故就叫我‘死神格裡姆’的。”吉米悶悶不樂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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