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告彆(1 / 1)

致命遊戲 夏之虞汐 2528 字 4天前

公安英烈公墓,林琛墓前。和煦的暖陽下,一陣微風拂過,陸澤言和霍子心肩並肩束手站著,神情肅穆。墓碑上林琛的照片沒有褪去半點顏色,英武俊朗,嘴角微微含笑,似乎有訴說不完的深情。曾經在思念灌頂無法抑製,或者工作不順心極度鬱悶的時候,霍子心都會到這裡來。對著林琛的照片站一會兒,或是倚著墓碑旁的柏樹靠一靠,於她而言都是極大的慰藉了。自從去年開始重新牽涉進《晝魘的世界》有關的案子,繁重的工作讓她無暇再來陪伴林琛——或者說她沒有時間來索取林琛的陪伴。最近一次過來,還是陸澤言上次受傷住院,她追到這裡來,正好被陸澤言表白。這一次變成了兩個人一起來,油然增添了一分儀式感,在她心裡覺得與往日格外不同。霍子心的心中裝著千言萬語,都積壓在胸口橫衝直撞,卻不知道從何說起。雖然她一直堅定不移地相信,林琛不可能是晝魘。但當林琛的麵容和DNA報告出現在眼前,她不是沒有希冀過,也許林琛真的還活著。儘管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就算是這種微茫的奇跡確實存在著,那麼這十年來他可能也在凶手的魔爪下掙紮生存,從裡到外都已麵目全非。霍子心也曾幻想過,林琛能夠像臨市海城公安局刑警大隊的那名金牌刑警宋亦城(注1)一樣,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犧牲或者是叛變了,實際蟄伏多年,臥薪嘗膽,把幕後黑手連根拔起,重新出現在了愛的人眼前。但鐘思渺遺言最後的那一段,明白無誤地告訴她,林琛已經死了。所有關於林琛複活的憑證,都隻是在晝魘的安排下被精心布置的局。鐘思渺在臨死前告訴她這件事情,自然是希望她能夠早日摒除心魔,不要被虛妄的幻想所累。但到了真實麵對的這一刻,她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該謝謝他的好心,還是這本身就是一種殘忍。十年前林琛下葬,她在這裡潸然淚彆的,隻是林琛的肉體。而此時此刻站在這裡,才是她與林琛真正的長訣——她終究要學會從內心裡徹底接受,林琛已經徹底離開的事實。從第一次接觸到晝魘相關的案子,差一點直接槍殺了犯罪嫌疑人,到現如今冷靜自若,從容不迫地識破了鐘思渺的詭計,現實已經告訴了她——她已經拔出了心底那根刺,將來也會逐漸不那麼疼。往後她還可以帶著美好的回憶繼續往前走,但關於林琛的記憶,將再也不是她前進路上的負累。從今往後我想起你的時候,希望自己能夠一直都是笑著的。霍子心在心裡輕輕地喟歎,情不自禁伸出一隻手去,最後一次撫摸過黑白照片上栩栩如生的臉。再見了,林琛。也許正是我自己這麼多年的執念,才讓精神世界裡的你,被脆弱偏執的我糾纏了這麼多年。作為無神論者,我不信鬼神,也知道不會有輪回。但還是忍不住地奢望,如果真的存在平行宇宙,那麼在某個未知的軌道裡,我們還能相逢在玫瑰花又開的時候,把這個世界裡沒有講完的故事講完。隻是從現在開始的下半場裡,再往前的路,我已經確認過,會有另一個人與我一同走。雖然我想站在我身邊的這個人,也並不會介意,我會時不時地在仰望星空的時候,默默地想你一陣子。霍子心就這樣在心裡默默地講完了這些話,麵上的表情卻看不出一點波瀾。直到她終於下定了決心,覺得是時候安然離開。陸澤言緊跟著她,轉身的時候兩個人撞到了一起。霍子心的手碰上陸澤言的手,他下意識地把手縮了回去,宛若觸電了一般。陸澤言乾笑著掩飾著尷尬——在林琛的墓前和霍子心有一點親熱的舉動,都讓他覺得墓碑上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盯著自己似的,讓他如芒在背,心裡發虛。“你做什麼?”霍子心捉住他的指尖,不讓他逃脫。“上一次不還在這裡厚顏無恥地跟林琛討經驗,還在墓園裡表白嗎,現在怎麼反倒怕了?”陸澤言摸摸頭,“我……尊重林琛。我真的打從心眼裡敬仰他,在這一點上,不亞於你。”“林琛才沒那麼小氣呢。”霍子心搖搖頭,“你以為他跟你一樣這麼幼稚嗎,風城醋王!”陸澤言失語,為什麼平白無故給自己添了這麼一個不雅的外號。他剛要回嘴,隻見霍子心回頭又看了林琛一樣,目光流連。“我想,這一切也是林琛高興見到的。他想做而沒有做到的事,你都幫他做到了。”“你真的覺得,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嗎?”兩個人慢慢地走在下山的路上,陸澤言沉默了一陣,突然問道。“其實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鐘思渺是怎麼知道,林琛跟我求婚的地方的?”霍子心發布和晝魘相見的約定時,故意隻說了“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地方”這種模糊的地點,就是想驗證下,來的人會不會是林琛。最後鐘思渺既然來了,說明他知道林琛十年前在天文台上和自己求婚。關於林琛的求婚,霍子心與宋悠悠也隻說過大概,沒有提到具體的過程和地點,對彆的人更是從未提起。那個時候的自己太年輕,而和林琛的感情又太美好——在她心裡,求婚是屬於應該隻屬於兩個人回憶的私密環節,哪怕是分享出去了,也會破壞這份神聖和美感。而林琛作為一個大男人,醉心工作,又訥言私事,自然也不太可能與旁人提起。而按時間推算,那時鐘思渺應該隻是一個還在上高中的小孩,也正是他母親和妹妹過世,獨自一人悲憤難當的時候,不太可能從彆的渠道得知這個必須挖空心思打聽才能知道的地方。所以,究竟是誰告訴他了這個,理論上隻有自己和死去的林琛才知道的秘密?“除了這個問題以外,還有一個問題也不能忽略——十年前的十二起案子,那個綁架你未果又殺死林琛的人,到底是?不管是從閱曆還是能力,都不太可能是鐘思渺。我沒有估計錯的話,他也隻是這整個遊戲中的一環,是埋在警察局內部的一顆棋子,絕對不會是真正的晝魘。”問題兜兜轉轉,似乎很容易回到原點——目前來說,這個最有可能的凶手,依然是陸澤言的父親陸鳴。隻有他看起來最有能力設計出這款心理控製的殺人遊戲,也隻有他具備驅使這麼多人的能力。很顯然,今天並不是很適合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更何況也得不到答案。霍子心把話題轉移開,“英烈公墓的旁邊就是鐘思渺葬的那個公墓,我想應該也沒人去看他,我們也去看看吧。”鐘思渺死後半個月,他們終於聯係上了遺書裡那個喪儘天良的父親。果不其然,這位父親顯得超乎尋常地冷漠,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既沒有要求認領屍體,也不關心後事如何辦理。於是霍子心以個人名義出麵,自己出資購買了一塊普通墓地,把鐘思渺葬在了公安英烈公墓旁邊的地方。“終其一生,我想他還是願意和林琛他們這樣的人待在一起的——就當滿足他活著的時候一個念想吧。”陸澤言表示同意,但是忍不住低聲問道,“我覺得你對鐘思渺格外寬厚,這不太符合你的身份和原則,是同情?因為放不下一起共事這一年的感情,還是因為……你覺得他遺書裡說的那些話,頗有幾分道理?”鐘思渺在遺言裡提及自己的犯罪動機,已經上升到了製度甚至是信仰的高度。乍聽上去,倒也自成一套體係。再加上霍子心在他死後這一係列的舉動,讓陸澤言忍不住開始懷疑,莫非霍子心也有了一點被洗腦的苗頭。“你想到哪兒去了。”霍子心加快了步子,往鐘思渺墓地所在的後山走去。“我同情鐘思渺的遭遇——實際上,《晝魘的遊戲》裡這批凶手,每一個都不是為了殺人而殺人的瘋子。他們性格的裂變、殺人動機的滋生,都和他們的經曆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可以說現實遭遇是他們最後走上這條歧路最重要的因由。但這並不是說,有“理由”殺人就是可以理解的。不管是作為一個警察,還是作為一個人,我永遠不能接受,這個世界上有‘合理’的殺人動機。”“但依據鐘思渺的意思,他成為晝魘的幫凶,還親手殺了四個警察也不是純粹出於私人恩怨,他實際上是不認同現有的社會規則,試圖通過自己的方式,把舊有的推翻,實施他眼中的‘正義’。”“這就更是無稽之談了。任何社會規則,都是個人規則的總和——而不是由哪一小部分人自以為是就可以建立起來的。我們相信人性,但是永遠不要沒有底線地去考驗人性——這種充斥了強烈的個人色彩,完全由自己所遭受的一些不幸經曆,就勉強推倒出來的所謂‘規則’,根本不是什麼狗屁規則。不過就是把個人偏執放大,滿足自己私欲的借口罷了……”許是因為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又或者是因為對林琛的犧牲也開始釋懷,今天的霍子心表現欲望似乎特彆強。連陸澤言這種人,都隻能在一旁靜靜地傾聽。日常霍子心惜字如金,如今這般喋喋不休的樣子,在陸澤言看來特彆可愛。他忍不住刮了下她的鼻頭,“雖然你馬上也是要滿三十二歲的人了,但這嘰嘰喳喳的樣子,還真像個小麻雀,比一本正經的樣子可愛太多了。”霍子心是對女人所敏感的年齡,毫不在意的人。但陸澤言說自己像隻麻雀,卻是激起了她的勝負欲。“你說誰嘰嘰喳喳……早上讓你扛著我練深蹲,你膝蓋不夠疼是不是……”兩人的互懟被宋悠悠的電話打斷,陸澤言衝霍子心拋個媚眼,意思是“你能拿我怎麼樣?”“子心我問你啊,過幾天你的生日怎麼過?需要我在場嗎?”霍子心從來不過生日,不知道她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是這樣的……”隔著話筒也能聽出來,電話那頭宋悠悠羞赧不已。“我終於成功搬到雲哲師兄家住了。我想請他吃一頓大餐感謝他,地方定在了那個最近特彆火的網紅餐廳,但我打電話問了他們的檔期,隻有你生日的那天晚上他們有兩個空位,所以……”霍子心對她後麵的話不感興趣,她隻是問,“什麼叫做你搬到雲哲家了?宋悠悠,雖然說我支持你尋找新的感情,但是你這樣的人就算跌落人間,也得有點底線,你怎麼能投懷送抱,這樣……”“倒貼”兩個人字她有點說不出口,被宋悠悠嬌嗔地打斷。“你在想什麼呀!我自己那套房子梅雨天還趕上漏水了,我需要翻修一下。我爸媽家又來了親戚騰不出地方,我隻是特殊時期去他家借住一陣,我自己還要堅持給生活費和水電費的。不然我怎麼辦,你自己都住在陸澤言那裡,又不能收留我……”弄清了原委,霍子心才放心下來。“那你看著辦吧,是該好好謝謝他,不要欠了太多人情,最後用、用那種方式補償……至於生日的事情就不用想了,你好生浪漫去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過生日。”掛了電話,陸澤言有些不快地看著她,悶悶地,“你看,宋悠悠可是很知道怎麼抓住男人的心,不放過每一個機會。你看你呢?”“我……我怎麼了?”霍子心不解其意。“你不覺得奇怪嗎,她專門來問你生日的問題。”“我就是覺得奇怪啊……”霍子心不滿地道,突然反應了過來,狐疑地上下打量他。“這位少爺,這是你有什麼想法,已經提前和她密謀過了是嗎?”陸澤言故作輕鬆地把目光移向彆處,“我們正式在一起也有一陣子了,我覺得,是不是我們家來作東,請你爸爸媽媽和我爸媽一道吃個飯,雙方也認識認識?”霍子心不禁眯起了眼睛。這種帶有父母見麵目的的飯局有什麼好吃的,不是催婚就是催生,她可沒有準備好麵對這些俗不可耐的繁瑣禮儀。她擺擺手,意思是拒絕,卻聽陸澤言苦苦哀求,露出小奶狗才有的乖巧。“哎呀我沒彆的意思。我就是,想送你一件禮物……”沒來由地,霍子心腦海中驟然出現陸澤言跪地,手中拿著一枚戒指的樣子。這可是比和晝魘麵對麵短兵相接還恐怖的事,她自然是得嚴詞拒絕。卻聽陸澤言說,“你不要想多了,什麼下跪啊戒指這種的,太俗氣了,也不值得稀罕。”“我要送你的,自然是我覺得對我最珍貴的東西——”陸澤言狡黠地眨眨眼,“你必須答應,就這麼說定了。”——五天後。霍子心從一夜無夢的清明裡醒來,伸手卻意外地撲了個空。她這才想起來,因為今天要和陸澤言的父母吃飯,陸澤言昨晚回蘇昀和陳山墨的彆墅裡住了,說這樣好方便早上接他們一起過來。聽陸澤言遮遮掩掩和人打電話的樣子,他好像還要去拿什麼東西——大概就是他說的那份特彆的禮物,總歸是搞得非常神秘的樣子。對他這興致高漲的模樣,霍子心看來不過是孩子心性,一時鬨騰。但打算認真對待這段關係的霍子心,倒是也不排斥於配合他做一些高興的事情——曾經林琛在一線浴血奮戰的時候,自己就很珍惜和他在一起時片刻的快樂。而將來,陸澤言總歸是要從這個臨時的專案組裡撤離,去做自己心儀的工作的。那麼自己現在的角色,就會變成當年林琛扮演的角色——像他們這樣的人,“光榮”可能是隨時可能發生的事,那麼在有能力的時候,就應該儘量讓身邊的人,過得輕鬆一些。這樣想著,霍子心對今天的聚會居然充滿了一絲期待。她打算挑一身漂亮的衣服,再好好化個妝。她從枕頭下麵摸出手機,打算給宋悠悠打個電話,這麼重大的場合,沒有這個妖精,她擔心自己有點搞不定。還沒按下通話鍵,老夏的電話已經出現在了通話界麵上。這樣的周末老夏也會儘可能地陪伴家人,突然急電,讓霍子心有種很緊張的感覺。“心爺,言少出事了——今天早上,有人發現他的繼父陳山墨被害身亡。根據現場監控和目擊者的指認,殺害陳山墨的凶手,就是言少。”老夏的聲音不可置信,卻又篤定。“因為鐘思渺冒充過林琛了,這次我先檢查過了所有的證據,沒有問題……是陸澤言沒本人,絕對沒錯。”---注1:關於文中提到的海城公安局刑警大隊金牌刑警宋亦城的故事,有興趣的讀者可以看作者的前作《最佳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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