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發現的死人臘肉,經過DNA對比,是屬於三名死者中的死者A的。相較於第一起饒敏案中的肉塊,這一次的肉製品顏色更深,水分更少,顯然是經過了更長時間的醃製晾曬。不管這樣的結果對於大家而言有多麼沮喪,有一個事實是無法否認的——這起案件中的真凶並沒有落網。那個變態至極的罪犯還藏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裡,還會有更多“驚喜”在等待著他們。儘管案情緊迫,霍子心還是堅持送徐能回家。在這起案件中,徐能成為了一個徹底的受害者。和曾經的出軌算計比起來,饒敏這種可怕的死法,是任何理智的成年人都無法承受的。本來隻是快要謝頂的徐能,好像真的就成了一個禿頭。徐能沒有回家,而是選擇去找他的兒子徐小跳。師範大學門口,餘棟正牽著徐小跳的手在等著他們。見到了幾日未見的爸爸,花貓樣的徐小跳哭得更厲害了。他像一隻小獸般飛撲到徐能的懷裡。“爸爸,基基病死了……”這是霍子心這樣的愛狗人士目不忍睹的畫麵,但徐能卻顯得十分麻木。和妻子死亡的方式相比,這些小生命的逝去,又算得上什麼。他隻是禮節性地問,“小狗的後事,處理好了嗎?”徐能這冷冰冰的語調,激得徐小跳更傷心了。“詩詩姐姐說,會把基基拿到醫院後麵的爐子裡火化。但是爐子壞掉了,要等兩天才能修好。等修好了,我就可以接基基回家了。”徐能木木地從餘棟手裡接過兒子,淡漠地向對方表示了感謝。父子倆在警車的護送下回到了家裡,從頭到尾徐能都一言不發。霍子心從徐能家出來,腦海裡始終循環出現著,那些猙獰恐怖的臘肉,還有徐小跳淒切的哭聲。不知不覺地,霍子心走到了發現第一起恐怖臘肉的那個菜市場。人頭攢動的店鋪門口。毫不知情的人們絡繹不絕,絲毫不知在這個看起來光明敞亮的城市,還有這麼惡心殘忍的事情發生。那個姓伍店老板隻是受了驚嚇,病了一場,現在又能夠起來繼續打理他的生意。霍子心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加快了步伐往外走。走出菜市場的大門,一輛小貨車正在往裡開,司機從車窗裡探出偷來吆喝,“伍老板,送貨了!晚上沒空,今天送得早嘞!”霍子心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眼那個小貨車。藍白相間的車身上,紅漆噴著四個字,“宏峰貨運。”送貨,送貨,這兩個字好像近期也聽誰提起過。霍子心呆呆地望著那輛貨車,各種交織的思緒在腦海中扭轉交纏。霍子心突然想了起來,是他。腎上腺素哦瞬間飆升到了極值,她撥通了陸澤言的電話,劈頭蓋臉地問道,“之前去拿施詩的口供,她說餘棟還有第二份兼職,是晚上幫人送貨。你還記得,那家貨運公司叫什麼嗎?”陸澤言有著過目不忘的記憶裡,他隻停頓了一秒,就答了出來,“宏峰,宏峰貨運。”徐小跳稚嫩的哭聲又在霍子心耳畔響了起來。“詩詩姐姐說,會把基基拿到醫院後麵的爐子裡火化。但是爐子壞掉了,要等兩天才能修好……”這個城市裡的寵物殯葬服務才剛剛興起,把寵物送到專門的機構火化並不流行,哪裡來的這麼大的業務量,把焚燒爐都燒壞了呢?除非,燒的不是小型動物的遺體,而是彆的什麼東西。一道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接爬到了霍子心的心臟。“快,去那個餘棟女朋友實習的那家醫院……”霍子心早所有人一步,先趕到醫院後麵的焚燒室。修理工人剛要揭開厚重的爐蓋,被霍子心叫住。她小心翼翼地把外殼反轉過來,在兩側燃燒不太充分的地方,還有一些肉體組織沒有完全炭化的痕跡。小小的寵物醫院,被四麵八方而來的警笛聲團團圍住。無數穿著藏青色製服的人一擁而上,走在最後的是陸澤言。“一個小時前,施詩在農大門外的大街上,突然衝出馬路,撞上了一輛大貨車,當場身亡。悠悠現在去醫院取她的血樣了,如果沒有意外,毒死閆莉莉的那隻口紅上,另外一個人的DNA,應該就是施詩的。”霍子心看著那個沉默的寵物焚屍爐。她忍不住去想象,那個麵容姣好的女孩子,往焚屍爐裡塞屍塊的時候,會是什麼樣的表情。“餘棟,餘棟呢?”情急之下,霍子心緊緊地抓住了陸澤言的手,嘴唇快要親上他的下巴。“施詩出車禍的時候,他就在旁邊。我們的人到了,他還在救護車旁站著。給他戴上手銬的時候,他——麵帶微笑,沒有反抗。”——經過身體檢查,在餘棟的股溝位置,發現了與前麵所有人一樣的晝魘專屬的玫瑰花印記。對於這個紋身,餘棟的解釋是,“好玩而已,這不犯法吧?”明知道此人就是凶手無疑,餘棟臉上毫不在意,甚至還有些享受的笑容,讓所有參與審訊的人都恨得咬牙切齒。“卓凡和你一樣,都是晝魘的信徒。他認罪自殺,本來就是你們計劃的一部分。你們組建了一個小型的作案團夥,首腦是你,參與人有你的女朋友施詩、卓凡、董強和閆莉莉。”“因為一些我們還不知道的原因,你們專門挑選了幾個有共同特征的作案對象。在誘殺饒敏的過程中,具體的實施者是卓凡,董強、閆莉莉協同作案。饒敏作為四個死者裡並不知名的,能夠成為你的作案對象,有兩種可能性:其一,你在徐能家做家教期間,發現了饒敏虐待小跳,而對她產生了犯罪衝動;其二,這是背後指使你的人,選定的作案目標——因為她丈夫的緣故。”“你們知道徐能與畢羽熟識,故意把饒敏的屍體拋出來,引起比人體快遞案更大的社會恐慌,才能達到你們的目的。殺人後分屍,把一部分接近動物的帶骨部位和內臟做成肉製品,在你送貨的過程中混入普通貨物裡銷售。剩下的部分處理後,帶到施詩所在寵物醫院的焚屍爐裡燒掉,是你們慣用的處理屍體的模式。”“至於控製受害人的手法,你和卓凡一樣,通過晝魘的訓練,都有催眠的能力。卓凡跟蹤過饒敏,但是饒敏並不知道他,所以他利用天眼監控的盲區,通過催眠把饒敏帶到芙蓉樹下小區,就在那個閣樓裡,饒敏成為了你們的第四個受害人。”“饒敏失蹤的那天,你是故意在徐能家等著的。你假裝邂逅徐能,成為他的時間證人,然後再在我們調查的時候,主動以幫徐能洗清嫌疑的方式出現。同時你的女朋友施詩,又是你的時間證人。這樣的做法,在上一個案子裡,你的同道中人也用過。”“在這個犯罪小團體裡,隻有你和卓凡是晝魘的信徒。董強、閆莉莉、施詩應該隻是普通的罪犯。我們開始調查饒敏的案子,可能你們發生了內訌,又或者你們自己想找替罪羊出來,阻止我們的調查,你們先後殺掉了閆莉莉和卓凡。殺死閆莉莉的方法,是由施詩送給她的口紅。下毒的時候,施詩接觸到了膏體,所以留下了自己的DNA。”“而施詩,一直被你精神操控,她意外出車禍死亡,應該也是你的手筆吧?上一個案子裡,凶手催眠的能力,可以輕輕鬆鬆解決掉五個彪形大漢,施詩的死,肯定是在你的支配下。”“還有一個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地方。上一次的案件裡,狗場是重要的毀屍場所。而這一次,你們選擇了寵物醫院的焚屍爐。你們應該是知道,我從小喜歡寵物,對這些方麵會格外留意。所以故意留下這樣的謎麵,引導我來猜,想看我能不能破解出謎題。如此煞費苦心,讓我猜猜,你後麵的那個人,是衝著我來的嗎?”霍子心一條條地,把餘棟的犯罪方式羅列給他聽。餘棟一直悠哉悠哉地聽著,到了精彩得意的地方,還發自肺腑地鼓掌,手銬相互撞擊砰砰作響。“既然是衝著我來的,那能不能請你告訴你的主子,不要再派你們這些小魚小蝦出來,也不要再拉無辜者下水了。直接上門來找我,把當年的事情弄清楚。我知道,在那款殺人遊戲裡,你一定有辦法通知他的,對嗎?”霍子心不動聲色地試探著他。餘棟耐心地聽她說完,看著霍子心眼瞼下掛著的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搖頭晃腦道,“心思縝密,邏輯嚴謹,理據詳實,真是一番完美的推理!說實話,我都想認罪了。”這個看起來文弱清秀的少年,吃吃地笑了。“可惜了,你們有什麼拿得出手的證據嗎?”“徐太太死的時候,我有時間證人——雖然我女朋友已經死了,但是馬路上的攝像頭和過往行人都看見了,她是自殺的,與我無關。你說的那個口紅上的DNA,可以證明我女朋友犯了罪,但是我女朋友殺人,不等於我殺人吧?至於你說的其它的,都是彆人的犯罪事實,和我有什麼關係?你說我是主謀,有人看見我殺人嗎?還是有人看見我分屍?哦,唯一看起來靠譜一點的,就是我晚上在貨運公司做兼職。”餘棟笑得更開心了,露出隻有少年才有的那種明媚。“可是,給菜場送貨的人,又不隻是我一個,有目擊者看見,是我把那個死人的肉放在裡麵的嗎?”他抬起被拷牢的雙手,放到頭頂的位置,懶洋洋地往下躺著。“所以說,就算我說我要認罪,然後到了法庭上翻供,我完全可以說你刑訊逼供,而我……是百分之百無辜的。”霍子心眼中看到的笑意,凝滯了一下,成為一個歪扯起的嘴角。那是霍子心和陸澤言見到過,最邪惡的笑容,真正的來自地獄的笑容。“霍隊長,我真的很期待,現在的你——能拿我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