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一整夜,把山林裡大部分地方都衝得七零八落,喬智的屍體本來埋在土裡,浮土被大雨衝去,露出半顆頭,同時散發出難聞的氣味,才讓程翔他們發現了。霍子心他們又上了一趟山,把喬智的屍體運了回來。經過宋悠悠檢驗,小喬的死亡時間為在三天以上,屬於機械性窒息死亡,脖子上有明顯的勒痕。也就是說,三天前大家發現小喬失蹤的時候,他就已經被人掐死了,屍體草草埋在了深山裡。“屍體埋得這麼淺,失蹤當天也有彆的遊客上山,我們這麼多人也到處找走了,為什麼完全沒有發現?”雲肆外的板房裡已經放了兩具屍體,沒有足夠的地方可供宋悠悠工作,隻能暫時把小喬的屍體放在一樓大廳裡。霍子心站在宋悠悠和彆的人中間,儘量不讓他們看見這具腐敗的屍體,避免引起更大的恐慌。“其實也正常。埋屍體的地方很隱蔽,普通人根本不知道有條路還通向那裡。對這裡地形不夠熟悉的人,根本不會走到哪裡去,所以屍體不被發現也是正常的。”程先生和他懷裡的程太太都哆哆嗦嗦地,說話打結巴。葉老板也在旁邊說,“如果不是程先生他們留意到那可以是一條登山的捷徑,我和白羽,也都不會想到走到那兒去。”陸澤言在前台的地方向外打電話,他看了看雲肆的門外可以摧毀一切的狂風暴雨,搖頭,“整個海岸線附近都停航了,從主島到小島都沒有船,要等到冷空氣預警過去才有可能恢複。”霍子心無語,望向賀天明,“你帶大家出來旅遊,不看天氣預報的嗎?”得知又連續出現了兩具屍體,賀天明再也不敢一個人呆在屋裡。此時遠遠地坐在餐廳最角落的位置,悶悶地,“這是我能預測的嗎?”葉老板打著圓場,“島上天氣多變,突如其來的暴風雨每年都有幾次,確實也不是賀先生不仔細。”“還有一件奇怪的事情。”陸澤言打斷了他們,“我們的人早上趕到了岸邊,但是沒有見到阿水的船,主島上也沒人見過他。”兩天之內在這座孤島上連續發現三具屍體,而自己也成為深陷其中的一員,霍子心還沒遇到過這樣的情況。眼下她能做的是,在風暴過去,讓局麵在自己的手裡儘量不要失控。她叫來莊雯,“去把寧采兒帶下來。”莊雯搖搖頭,“她受了刺激,精神好像都有點不穩定,她不會出來的。”霍子心從側邊口袋摸出一副手銬,“你告訴她,五分鐘內她不下來,我就上去拷她下來。”這幾天霍子心雖然看上去冷酷,但並不是蠻不講理的人。她環視了一圈,一寸寸掃過每個人臉,好像在讀取他們背後的秘密。“喬智三天前被殺,然後是今天鄭律師被害,現在我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周以涵也是死於謀殺。這個島上已經連續死了三個人,我不知道還不會不會有更多的受害者。”氣氛在一刹那間降到冰點,接下來霍子心所說的每個字都宛若死神降臨。“因為這個凶手,就在我們中間。”在所有的人都到到齊了之後,霍子心讓小柯找來了很多被子,每人發了一條。“今晚晚上開始,所有的人都在一樓大廳裡集中過夜,不允許單獨回到房間。我們三個輪流值守,如果有人需要上廁所或者出入,請告訴值班的人,負責保護你們的安全。”賀天明見安排值守的人裡麵沒有算他,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也不願意宋悠悠一個人吃苦。弱弱地說,“晚上值班,算我一個吧,我要保護悠悠。”寧采兒心神不寧地,漂亮的臉上一片灰白,望向黑乎乎的外麵。“我不!這裡能看到他們……”她說的是,對麵板房裡放著的三具屍體。“隻有所有人集中在一起,輪流值夜,凶手才沒有機會下手。”“凶手,真的在我們中間?”程太太今天發現喬智屍體時,都沒有現在這麼驚慌。她癡癡地打量著每一個人,感覺每個人都不像凶手,又好像每個人都是凶手。陸澤言一直在電腦前忙碌著什麼,突然插進來一句。“隻要你們聽從指揮,在警方的保護下,就不會有任何危險發生。”對這樣的安排,身為老板的葉辛自然不會有意見。他歎一口氣,“雲島這麼世外桃源的地方,怎麼會發生這種事?還好有幾位警察同誌在,可一定要快點把凶手找出來啊!”經過一番安撫,在場的人總算安靜了下來。小柯雖然平時沉默寡言,到了這境地倒沉得住氣,堅持要去給大家煮點簡單的晚餐。前半夜負責值夜的人是霍子心和陸澤言。他們鎖上了雲肆前後左右的門窗,任憑外麵的風雨劈裡啪啦地打在這座小樓上,似乎屋子裡的人已經被這個世界遺忘了。霍子心坐在大門最外麵的位置,守著最關鍵的位置。陸澤言在後門的位置,對著電腦沉思著什麼。兩個人隔著大廳這些已經睡得七倒八歪的人,霍子心看到陸澤言的嘴角動了下,似乎有所發現。頭頂炸響一個天塌似的響雷,頭頂的木質吊燈閃爍了幾下,驟然熄滅了,整個雲肆頓時陷入了黑暗之中。一直背對著霍子心的采兒隻是閉眼假寐,是燈滅後第一個爬起來的。隻聽她撕心裂肺的叫道,“不要!不要殺我!不要!”霍子心的第一反應是,凶手要動手了,衝刺幾步到寧采兒的身邊,將她護在身下。一道白色的閃電劃過夜空,短暫地照亮了屋內。隻見除了自己和陸澤言,其他人都是剛剛坐起來,並沒有無移動位置。黑暗再次來臨,隻聽見葉老板低低地說,“風雨太大,島上電力中斷了。大家稍等一分鐘,備用電源會啟用。”果然,寧采兒的尖叫聲還沒有停,雲肆又再度恢複了光明。葉辛和白羽樓上樓下的奔走,大致檢查了一遍後回來告訴他們,“備用電力能保障基本照明,不用擔心。”陸澤言煩躁地在電腦上敲了幾下,“網絡連接斷開了。”葉老板有些無奈,“剛那麼大一波閃電,信號加強器可能壞掉了。還有在備用電力的情況下,對外的電話也打不通。”白羽說,“信號加強器不遠,我開車出去檢查下。”葉辛趕緊說,“太危險了,我們一起去。”先是交通斷航,緊接著與外麵的通訊也徹底斷絕了。每個人內心都油然而生一種絕望,麵麵相覷不知道說什麼。除了揉著眼睛半夢半醒的幺幺,對雲肆裡剩下的九個成年人而言,今夜都會是他們生命裡難以忘懷的一夜。令人窒息的恐怖讓寧采兒徹底崩潰了。她瘋狂地抓著自己的頭發,手腳並用地往外爬去,“是他!是軒鳴!軒鳴回來了!他要找我們報仇,是他!”莊雯撲上去抱住他,“采兒,你在說什麼!哪兒有軒鳴!”此時的寧采兒看誰都是她口中所說的“軒鳴”,她四肢胡亂揮舞,在地上痛苦地扭動著,把臉彆過去對著地麵。“軒鳴!我們錯了!我知道你怪我們,怪我們沒有去找你!所以你殺了小喬喬智,殺了周胖子以涵,現在你還要殺我們。我求求你,放過我啊,軒鳴……”霍子心上前按住她倆,“她在說什麼?軒鳴是誰?”莊雯的眼角閃出淚光,聲音也不知不覺低了下去,“軒鳴,是以前我們在學校一起玩的一個同學。三年前我們第一次來雲島玩,就是我們四個人加上軒鳴一起的。但是下島的時候軒鳴失蹤了,再也沒有出現過……”莊雯的陳述被寧采兒更尖利的聲音打破了,“聽見了嗎!是軒鳴的聲音!小喬死的那晚上,我也聽到這個聲音!是軒鳴來了,快跑啊!”眾人忍不住往門口望去,並沒有什麼軒鳴。隻有白羽在暴雨中艱難地拉緊雨衣,正騎著電動車出去。不等大家反應過來,寧采兒的音浪突然被什麼掐住,變成一陣陣的嘶啞,像一個破了的風箱,呼呼地喘著氣,滿臉通紅。宋悠悠最先清醒過來,她跑上前跪地拖住寧采兒的身體,問莊雯,“她是不是有哮喘?”莊雯忙不迭地點頭,眼裡是驚恐的淚水。仿佛眼前真的有一個看不見的鬼影,掐著采兒的脖子。“她隨身的噴霧在哪裡!快去拿下來!快!”“哦哦哦……”莊雯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上三樓,下來的時候手中捧著一個淡藍色的噴霧瓶。宋悠悠和霍子心合力控製著寧采兒的身體,讓她儘可能地保持呼吸順暢,讓莊雯順利地把噴霧口塞進寧采兒嘴裡。莊雯使勁按了幾下,原以為寧采兒會逐漸安靜下來。但她卻掙紮得更厲害,喉嚨裡的急促的氣喘聲變成尖銳的“嘎嘎”的怪響。來不及采取任何急救措施,寧采兒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整個人瘋狂地戰栗起來,眼珠往外突出,爆裂的毛細血管讓雙眼成為了紅色。寧采兒的麵色從紅到紫再到青白,身體很快軟了下去,癱在地上,到死都沒有閉上那雙血紅的眼睛。突然發生的意外讓包括霍子心在內的每一個人都陷入了鎮靜之中。半晌,還是宋悠悠先反應過來,撿起那個掉落在地上的噴霧瓶。那雙拿慣了手術刀的手,此時也忍不住顫抖。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把噴霧瓶外麵的塑料殼拆開,打開密封圈聞了聞,臉色更加驚惶。“這裡麵絕對不是用來治療哮喘的萬托林噴霧,反而有花粉的味道。”宋悠悠顫顫巍巍地把噴物品捧在手心裡,此時它已成一件殺人凶器。“而花粉,是大多數人哮喘病人的致命性過敏源。”“噴霧被凶手掉包了。凶手剛剛殺了第四個人,就在我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