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板和白羽絕對想象不到,等他們回來的時候,雲肆裡還活著的十個人,隻剩了九個,而地上多了一具死相可怖的屍體。親眼見到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死在自己麵前,所有人都驚呆了。程先生夫妻倆抱在一起,嚇得說不出話來。小柯躲在酒櫃後麵,瑟瑟發抖的摟著幺幺,捂住了孩子的眼睛。莊雯木訥地坐在地上,好像眼前死的這個人她不認識一般。隻有那雙合不上的眼睛,呆滯地望著天花板,好像在說,“下一個就是你們。”事情到了這一步,凶手是誰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麼難猜了。等宋悠悠替寧采兒合上了雙眼,陸澤言把屋子裡的人挨個望去,最後目光停留在屋子正中央的莊雯身上。莊雯感受到了陸澤言的逼視,她抬起頭,“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你們四個好朋友一起出來玩,現在他們三個都死了,隻剩你一個人了,不是很奇怪嗎?”莊雯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悲傷、恐懼、憤怒、還有一絲絲的痛快交織著,讓人說不好那抿緊的嘴角,到底是什麼。“你的意思是,我殺了他們?”莊雯鎮定下來,有些漠然地望著他。在開始對莊雯的審訊之前,宋悠悠先對莊雯進行身體檢查,看是否有和四起凶殺案有關的線索。宋悠悠暫時借用了白羽所住的102房間。霍子心說要到門外抽煙,陸澤言跟了出去,希望在開始詢問前,能就兩人各自所推理的情況進行交換。“現在一共有四個死者,按照死亡的順序,依次是小喬、周以涵、鄭霖宇和寧采兒。小喬死亡的時間是在我們達到雲島的第一天晚上。一開始我們沒有把他的失蹤當成是死亡事件,也沒有辦法去確定每個人的不在場證明。可以說,雲肆裡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凶手。”“那麼現在是第二個死者,周以涵。”霍子心警惕地留意著102室裡的動靜。“鄭霖宇死前和我分析,周以涵死的時候,有七個人可能有嫌疑,分彆是寧采兒、莊雯、程氏夫婦、白羽、喬智,還有就是他自己。而現在,鄭律師、喬智和寧采兒都已經死了,嫌疑可以排除。”陸澤言點點頭,“而鄭霖宇死的時候,程氏夫婦和葉辛白羽在山上發現了喬智的屍體。排除他們四個協同作案這種微乎其微的可能,那麼可能的嫌疑人就隻剩下莊雯一個。因為當時她和寧采兒待在雲肆裡,她完全可以趁人不注意跑出去殺人。而且現在寧采兒已經死了,她有沒有時間證明,無從得知了。”陸澤言今天白天話一直不多,所有的線索卻在腦海中已經盤桓多時。“當然還有一個人,就是船夫阿水。阿水應該是鄭霖宇死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隨後他就失蹤了,同樣惹人懷疑。而且阿水有在雲島上來去自如的能力,哪怕是在天氣惡劣的情況下,殺了人我們卻找不到他,也是有可能的。”“但剛剛寧采兒就死在我們麵前,熟悉寧采兒有過敏哮喘史,又最有機會掉包噴霧劑的人,非莊雯莫屬。她剛剛去拿噴霧劑,很可能早就準備好了有花粉的噴霧瓶,親手送進了寧采兒嘴裡。陸澤言深覺兩個人完全想到一塊兒去了。“雖然也有可能,在船上的時候,阿水把寧采兒的噴霧試劑掉包了。這兩天我檢索了每個人的所有信息,實在是找不到阿水和任何人有關聯的信息。一個素不相識還有智力障礙的人,能夠想出來這種殺人方法,在寧采兒的死亡上,說不通。”“不過,莊雯殺人的動機是什麼呢?”102房間的門打開了,宋悠悠從裡麵走出來,遠遠地對著他們搖頭,表示沒有任何發現。“這就隻有問問她自己了。”宋悠悠與賀天明接班開始守夜,霍子心和陸澤言在102房間裡開始了對莊雯的詢問。陸澤言開門見山,“說一說吧,那個‘軒鳴’是什麼回事,你們什麼關係,當年他又是怎麼失蹤的。”陸澤言把自己的筆記本轉向莊雯。屏幕上是莊雯在社交平台上的賬戶截圖,在特彆關注的列表裡,有一個叫“山鳴浩軒”的ID,頭像是一個笑容清澈眉眼清秀的少年。第一張截圖是“山鳴浩軒”的賬戶,最後一天的動態更新停留在三年前的一張照片上。那是一張到雲島所在縣城的車票,“山鳴浩軒”配的文字是:“下一站,大海。”霍子心恍然大悟,原來這兩天,陸澤言少言寡語,就是在搗鼓這些事情。這個器宇軒昂的名字似乎一下把莊雯代入了某種沉靜的回憶裡,她笑了笑,“我承認,我喜歡軒鳴,但是他的失蹤,還有這四個人的死,都和我無關。”“三年前,我們五個人一起申報了大學生創新實驗項目,獲得了全國三等獎,有一筆不小的獎金。於是我們決定除去必備的項目經費外,用餘下的獎金找個地方出來玩一趟。當時雲島才剛開發不久,我們覺得新鮮,再加上上島的船票車費也便宜,就選擇了到這裡來玩兒。”野趣橫生的雲島在當時給他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五個大一新生在島上玩得十分儘興,如果不是當時的雲肆不能住宿隻能搭帳篷露營,可能還想待幾天才回去。沒想到在快要離島的時候,奇怪的事情發生了。“軒鳴說他肚子疼,想去上個廁所,我們就在海灘上邊玩邊等他。誰知道等了很久,直到最後一班船都要走了,軒鳴也沒有來。我當時想回去找他,其它三個人不讓,因為那樣的話我們當天就都趕不回學校了。”莊雯說到這裡,神情開始變得凝重。“當時喬智和周以涵安慰我,說沒準軒鳴已經自己坐船走了,回到學校就能遇見了。到了學校,我第一時間就去他宿舍找了他,但是他的室友告訴我,沒見到軒鳴。而那天,是我最後一次見到軒鳴,從此以後,軒鳴就消失了。”霍子心問,“一個朝夕相處的同學就這樣消失了,為什麼你們沒有讓警方進行調查?”莊雯冷笑了一聲,眼神也變得古怪。“軒鳴失蹤的當天晚上,我就要去派出所報警,他們三個跑到我宿舍樓下堵住我,說什麼也不準我去。他們說,如果由我們去報案,不僅我們拿獎金去旅遊的事情會被老師知道,更會追究我們當時不返回去尋找軒鳴的責任。就像你們常見的那種新聞,幾個小孩子去河邊遊泳,其中一個淹死了,剩下的孩子不僅不敢告訴家長,還會偷偷藏起他的衣服,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就是那種心態。”這樣的案子霍子心確實見過,但還是要問,“那後來呢,也沒有人懷疑過,他的失蹤和你們有關係?”“軒鳴沒有父母,隻有一個哥哥在外地工作。所以等到他家人報案已經是一周後的事情了,警察來問我們,我們統一了口徑,就說軒鳴在島上先走了,我們就這麼走散了,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當時開船的還是那個阿水的父親,那個時候就病歪歪的,腦筋不太清楚,警察出來調查,他也說不出來軒鳴什麼時候上的船。而島上也沒有人見過軒鳴,這件事漸漸就成了懸案,當做普通的大學生出走事件處理了。”陸澤言冷冷地說,“其他人還可以有的辯解,但你分明喜歡這個人,不然也不會把他放在自己的特彆關注裡。這三年,每年他生日那天,你還會給他發私信祝他生日快樂。為什麼你也不說出真相,就這樣讓他消失得不明不白?!”莊雯猛抬頭,眼睛裡淚珠不斷地掉下來,“剛開始的那一個月,我每天都跑到派出所去,想把情況坦白了,還想過去找軒鳴的哥哥陳情。可是寧采兒他們一直威脅我,後來時間久了,我發現,我越來越難以說出口了。這個秘密就隻能爛在肚子裡,我怕人家問我,為什麼一開始不說,為什麼等到這麼久了,可能軒鳴早就已經遭了毒手再說?越來越難以解釋清楚,慢慢地,再也張不了口了。”“所以,你認定了軒鳴的失蹤,和你的三個同學有關,。所以處心積慮地把他們引到這個島上來,一個個殺光他們,為軒鳴報仇,是這樣嗎?”陸澤言出示了下一個證據,莊雯身體一震。“很奇怪的是,既然你們四個明知道,軒鳴的死可能和這個島有關係,又怎麼會願意再來這個島上旅行呢?除非有一種比較可行的解釋是,有巨大的利益驅動,讓他們甘願拋卻那些不愉快的回憶,假裝若無其事地,再來這島上玩。我能找的理由,就是這個。”那是雲肆預定的記錄,上麵登記有預定者的姓名。在預定信息的備注欄裡,有一行小字,“使用酒店券。”“你購買了兩份雲肆的使用券,假裝說是自己抽中的獎品,提議四個人一起來雲島旅遊。雲肆這幾年成為雲島上唯一的度假勝地,許多人都對這網紅之地趨之若鶩,免費的午餐這三個人自然無法拒絕,所以就鬼使神差地又回到了這個島上,落到了你的殺人圈套裡,對嗎?”“你看起來根本不像個警察,但沒想到還挺膩害。”莊雯先前所有的柔弱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之一種奇特的堅定。“確實是我提議到雲島度假的人,但我沒有殺人。我隻是想看看他們,故地重遊的反應,想看看他們對軒鳴有沒有懺悔。但是很遺憾,他們好像把他忘記了。直到寧采兒死前,她才想起有這麼個人,可惜已經太遲了。”“而且即便你的推論合理,那我為什麼又要殺害鄭律師呢?我和他素昧平生,為什麼要冒著巨大的風險去殺害一個陌生壯年男人?”莊雯坦承自己和四位同學的過去,但拒不承認自己和任何一起謀殺有關。缺乏更有力的證據,霍子心和陸澤言也拿她無可奈何。他們也不敢讓她單獨留在房間內以免發生什麼意外,隻能把她帶到大廳裡,對外隻說找她了解了下情況,沒有什麼特彆的。從102房間帶著莊雯出來,隻見賀天明趴在餐桌上,麵色潮紅,口齒不清地說著什麼,一臉醉態。宋悠悠經過這兩日的衝擊,哪裡還有心情去管他,不耐煩地把他的酒杯拿過來,“都說了非常時期不要喝酒,你非要貪杯!這酒後勁賊大,那天周以涵那小子喝了小半瓶就倒了,你偏不聽!再這樣裝瘋賣傻,我叫子心揍你了啊!”半清醒之間,霍子心這個名字依舊有著很大的殺傷力。隻聽賀天明喃喃地道,“我沒有喝多,三年前生產的紅酒,有什麼後勁兒!”“沒後勁,你怎麼舌頭都捋不直了?”宋悠悠不勝其煩,嗤笑一聲,但突然也覺得有點莫名。“也是哦,這個牌子的紅酒,又是這麼新的年份,照理講沒這麼醉人才對啊。”宋悠悠說話間,在葡萄酒瓶的底部發現了什麼東西,慢慢搖晃著瓶身,舉起來對著燈光仔細的地看著。“子心,你來看。”宋悠悠凝視著瓶底,“這酒好像不對勁。”宋悠悠把剩下的半瓶酒倒出來,從瓶底露出一些沒有溶解的白色粉末,湊到鼻子下聞了一下。“酒精加上安眠藥,難怪兩杯就倒。葉老板,你為什麼在酒裡下藥?這劑量大了,可是要出人命的!”葉辛十分無辜,“宋法醫,我為什麼要在酒裡下藥?這個酒是一批批進的,當天現開了兩瓶,我自己試酒也是要喝一點的,我還能給自己下藥嗎?”霍子心看著眼前這瓶酒,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一些記憶的碎片在腦中跳躍。她的目光撞上陸澤言,他也想了起來,說,“應該不是葉老板放的,這酒我們那天晚上也喝了。”這個牌子的酒當天是周以涵試過之後,指明還要的。而陸澤言後來拿上來的這瓶酒,是同品牌的另一瓶。如此一來,當天晚上為什麼她和陸澤言喝到斷片了人事不知,也就不難解釋了。霍子心不禁有些後悔,如果不是一時放縱喝成了那樣,凶手要在她眼皮子底下殺人,也就沒這麼容易了。“說到酒我倒想起來一點事。”陸澤言靈光一現,這回他審視的是白羽。“我那天半夜下來拿酒,好像看到一個人從你的102房間出來。現在回憶起來,那個人應該是喬智,他去你的房間乾嘛?”白羽思索了片刻,轉向小柯那邊,似乎想從她那裡尋求個肯定。“第一天晚上周先生喝多了,打呼聲特彆大,小喬先生來找我,說防噪音耳塞丟了,實在睡不著,我就把101房間的鑰匙給他了。但早上小柯去房間打掃,他已經不在裡麵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了,一樓最左邊,那間這些天從來沒有見到打開過的大門上,好像裡麵有什麼吃人的妖怪。把所有的人線索拚湊起來,大概可以得出一個這樣的因果關係。首先,有人故意在周胖子選的酒裡麵放了安眠藥,導致他當晚大醉酩酊,呼聲震天。而喬智本來就有輕微的神經衰弱,加上當天耳塞也不在身邊,難以入眠的情況下住進了101的單獨房間。而住進了這個房間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直到他的屍體在山上被發現。照這樣看來,也許,這個一直無人問津的101房間,正是喬智死亡的第一現場。霍子心問,“門禁卡在誰那裡?我們得進去看看。”“在我這兒。”一個細若蚊吟的聲音飄來,小柯放下了幺幺,似乎已經被抽乾了魂魄。霍子心接過房卡,快步朝那個禁閉的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