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才蒙蒙亮,醋兒便起來穿衣梳洗,準備去城裡見馬二娘。她從南屋出來,發現冷月早已經站在西屋門口等著她了。冷月的視線緊緊鎖定著醋兒的臉龐,醋兒想起昨日他的話,耳根仍然有些發紅,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故作鎮定地衝冷月說道:“你醒得這麼早?”冷月雙手環胸站在門口看著醋兒,嘴角含笑,“不是醒的早,而是一夜沒睡。”醋兒轉身把南屋的門關上,“嗯?為什麼一夜沒睡?”“想事情。”冷月走到醋兒身旁,伸手幫醋兒把南屋的門關嚴。醋兒被冷月的手環住,她從冷月有力的胳膊下鑽了出來,“快走吧,辰時要趕到城裡呢。”冷月見她靈巧地躲過自己親昵的動作,忍不住眉眼含笑。他跟在她身後,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院落,一同走在前往春城的小路。醋兒刻意和冷月保持著距離,冷月對此不急不惱,他故意慢上醋兒半步,站在醋兒身後,這樣醋兒就能永遠在他的視線裡。冷月比醋兒高上一頭,兩條大長腿一步頂醋兒兩步,因此,冷月為了可以保持慢醋兒半步的速度,刻意放緩了步速。醋兒突然停下了腳步,冷月沒有控製住自己的步子,胸膛一下子撞到了醋兒的頭,醋兒倒吸一口涼氣,伸手揉著頭,回頭瞪著冷月,“你走路怎麼不看路啊!”“我光顧著看你了。”醋兒抬頭看著冷月,發現冷月說這話的樣子完全麵不改色,她轉過身去,“你現在怎麼這麼油嘴滑舌,和之前一點都不一樣,我看不是失憶,簡直就是被什麼上身了。”冷月眼神裡滿是溫柔,“我隻是對你不冷漠而已。”醋兒蹲在地上,伸手摸了摸路邊向陽處碎星點點般的小白花,“這花真好看啊,像星星一樣。”“和你一樣好看。”醋兒因為冷月的話,耳朵又紅了起來。她裝作沒有聽見冷月的話,手指依舊劃過小白花,“聽說這花叫滿天星,因為不夠豔麗,所以永遠都是其他花朵的陪襯,像是默默對心上人好的姑娘一樣無私奉獻。”太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升了起來,熹微的陽光照射在醋兒的臉上,讓冷月挪不開眼。“走吧!”醋兒猛地站起來,接著往前走。冷月回頭望著那簇被醋兒捧過的滿天星,醋兒走了幾步,發現冷月沒有跟上,便站在前麵呼喊著他,“走啦,再不走要誤事了!”“來了。”冷月大步流星地趕上醋兒。辰時,醋兒帶著冷月來到了萬花樓的門口。醋兒上前,伸出手叩了叩門,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才有人來開門。開門的小廝睡眼惺忪地看著醋兒,顯然還沒緩過神來,他上下打量著醋兒,“姑娘來我們這萬花樓做什麼?”醋兒從腰間拿出馬二娘給她的玉牌,她拿著那晶瑩剔透的玉牌在小廝麵前晃了晃。小廝看清楚醋兒手裡拿著的是自家老板的貼身玉牌後,立馬把大門打開,將醋兒和冷月迎了進來。“姑娘在這等著,小的馬上去叫二娘起來。”小廝弓著腰說道。醋兒點點頭,“快去吧。”小廝匆匆上樓,片刻後,馬二娘便從二樓下來了。“醋兒姑娘很是準時啊!”二娘伸手扶了扶自己剛梳好的發髻。醋兒的一雙眼睛盯著馬二娘,“畢竟和二娘簽了契約,若是不用儘全力,總覺得辜負了二娘的信任。”“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二娘滿臉笑意地看著醋兒。醋兒環顧四周,發現萬花樓裡空曠無比,“姑娘們還沒醒來嗎?”二娘點了點頭,“生意不好,姑娘們就更不願意起床了,各個都在房裡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醋兒盯著二娘,“二娘,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的主意了。”醋兒走到樓梯處,對站在樓梯處的小廝說道:“現在第一步,就是把這萬花樓裡所有的姑娘都叫醒,我給她們一炷香的時間收拾自己,一炷香後,我要在這裡看到萬花樓所有的人,包括下人。”小廝瞥了眼二娘,二娘點點頭,“去,聽醋兒姑娘的吩咐。”“是!”小廝轉身跑上樓,開始挨個敲門。醋兒仰著頭看著在二樓奔波的小廝說道:“你其實應該先把下人都叫醒,再讓她們和你一起叫其他姑娘,你要是自己挨個叫,我看要叫到猴年馬月去!”小廝聽了醋兒的話,又從二樓匆匆跑下來,鑽進了後院。二娘不知道醋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她開口說道:“醋兒姑娘現在可以說說到底是什麼主意了吧。”醋兒轉身看著二娘,“我的主意可以用四個字概括。”二娘如水的眸子裡露出疑惑,“你所說的四個字是……”醋兒的嘴巴一張一合,一字一頓地說出那四個字,“傾注心血。”“傾注心血?你的意思是之前我傾注的心血還不夠?”二娘臉上浮現了不悅的表情。醋兒搖搖頭,“二娘對萬花樓的感情是出了名的深,這四個字怎麼可能是用來苛責諷刺二娘的呢,我說的這四個字是給客人的。”“給客人的?那來來往往的客人怎麼對我們的姑娘傾注心血啊?”二娘似信非信地望著醋兒。醋兒打了個響指,“這正是問題所在,許多客人正是因為沒有對我們姑娘花上什麼心血,所以來不來,對他沒有絲毫影響,這就會導致他說不來就不來了。”醋兒走到一樓窗戶的位置,猛地把窗戶打開,指著遠處清水坊說道:“今日隻是區區一個清水坊,就可以把開了這麼久的萬花樓的生意全都搶走,明日若是再開個彆的歌坊,那萬花樓不就是要關門大吉,徹底送姑娘們回家嘛!”醋兒轉身,慢慢走近二娘,“二娘,你若到現在還覺得萬花樓的生意被搶走,單單隻是清水坊的老板有手段,你可真的是大錯特錯了。所有事情的原因都是雙方的,隻不過所占比重不同而已,導致現在後果的除卻你想的那個原因外,還有你自己的原因,你雖然對姑娘、對萬花樓都付出了感情,但你不懂經營,因此一下子就被搶了生意。”醋兒的話儘數被二娘聽到了心裡,她眉頭擰著,麵露難色。“那……我們該怎麼辦?”二娘急切地問道。“第一,男人喜歡新鮮感和神秘感,所以清水坊一開,許多人都慕名去,清水坊的姑娘又大多不接客,和客人保持著距離,導致客人對她們始終好奇。“第二,我們萬花樓保持著親民的價格,姑娘與姑娘之間毫無區彆,導致她們之間沒有任何攀比心理,沒有鬥勁兒,最重要的是這些價格讓那些客人肉不疼,覺得失去了也沒什麼事情。這一切都促成了萬花樓現在的境地。”醋兒分析說道。“醋兒姑娘說了這麼多,我是半點都聽不明白,姑娘直接說我要怎麼做即可。”二娘蹙著眉頭說道。醋兒抬頭看著二樓稀稀落落的姑娘,“你看,現在這些姑娘還沒起來,萬花樓的流水穩不穩定和她們仿佛半點關係都沒有。”她看著二娘,“二娘心善,自己抗下了那麼多壓力,本是為了不讓她們操心,可是現在看來,這些姑娘好像鬆散的有些過分了。”“我本身就是青樓女子出身,為人處事的時候,大多是以她們的角度出發,忽略我是個老板。”“這就是問題所在。”醋兒抬腳上樓,“既然二娘舍不得對這些姑娘下手,那這些受人罵的事情就讓我來承擔吧!”醋兒走到二樓門口,看著站在門口手足無措的小廝說道:“你為什麼不直接踹門?”“她們可是主子……”小廝唯唯諾諾說道。醋兒側身,拍了拍手,“冷月!”冷月在樓下,腳尖一點,飛躍到了二樓醋兒的身邊。醋兒指著門,“踹門!”冷月飛起一腳,把門直接踹開了,但他礙於男子身份,沒有進入。隻聽見“咣”一聲,裡麵的姑娘被這破門聲嚇得不清,一直在尖叫。醋兒把冷月拽到一邊,自己進去,冷著臉對床上的姑娘說道:“馬上穿衣服下樓,半柱香內,我要在樓下看見你,要不下次踹的就不是你的門了。”醋兒颯然轉身關門,如法炮製開了第二扇門,不一會兒,其餘聽到聲響的姑娘都急匆匆穿著衣服往下跑了。半柱香內,萬花樓所有的姑娘都下了樓。她們懶懶散散地站在一樓,不斷上下打量著醋兒,因為忌憚醋兒身旁的冷月,明明心中滿是怒氣,卻不敢發作。“二娘,大清早的這是乾什麼啊!”牡丹突然開口問道。其餘姐妹們七嘴八舌地附和著,“對啊,這是乾什麼啊!”“閉嘴!”醋兒站在眾人麵前,表情嚴肅地看著所有的姑娘。姑娘們被醋兒這一吼,紛紛嚇得不敢說話。醋兒嘴角微微上揚,她的計劃已經成功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