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兒一言不發進了院子後,便回了南屋。巧書見醋兒滿臉通紅地跑回了屋子,抬手剛想喊她,又看到冷月嘴角含著笑跟在醋兒後麵回了院子。冷月站在南屋門口停了片刻,側身回了西屋。巧書站在東屋門口,見醋兒和冷月這兩人不同於往日的情態,心下有了幾分醋意,抓著門框的手不禁緊了緊,門框發出吱吱的聲音。他踱到南屋門口,伸出手將食指抵在南屋的門板上,他微微抬起手,手懸在半空中片刻,最終還是放了下去。他沒有資格去問醋兒到底怎麼了,說到底,現在醋兒完全就是出於報恩的心態在幫著季家,其實她完全不用承擔這些壓力的,她又不是季家人。再者說,自己這個身子骨,怎麼配得上醋兒。他轉身剛想走,身後的門卻突然開了。“少爺?”巧書回頭看到醋兒站在門口,抬著頭望著他,一雙杏目裡滿是疑惑。巧書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輕輕咳嗽了幾聲,醋兒趕緊上前幫他拍打了幾下,“少爺,你彆老在外麵走動了,多待在屋子裡吧,有什麼事情吩咐碎星就好了。”巧書伸手把醋兒的手推開,他的視線帶著疏離,醋兒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瞪著眼睛看著巧書,“少爺,你怎麼了?”巧書轉身,背對著醋兒,他閉上眼睛,心中壓著萬般醋意,張了張嘴,“沒事,你且當我沒來過。”醋兒看著巧書背對著自己,伸手揪住了少爺的袖子,“少爺,你若是有什麼事情就和我直說,我腦子笨,不會猜。”巧書原本想要離開的腳,因為醋兒的舉動而縮了回來。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半晌說出那句埋在心裡一直不敢說的話,“醋兒,你直說無妨,你對我有沒有半點感情?”醋兒遲疑了半晌,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中的答案是什麼。巧書見醋兒久久沒有回答,伸手將醋兒揪著的袖子拽了回來,“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早些休息吧,天色不早了。”醋兒見巧書背對自己離去,開口叫住了他,“少爺,我……”巧書身子一頓,站在原地,頭微微側,“怎麼?”醋兒紅著眼睛,“我若是對季家沒有半點感情,也不會應下來重振季家的承諾了。”巧書眼底流淌著猶豫,“我不是問你對季家的,我是問你對我。”醋兒搖著頭,“我……我不知道,但是我對季家的感情主要來源於少爺你啊。”巧書心中的悲傷傾注而下,“那是感激,不是……”“少爺,你到底想要聽到什麼答案?”醋兒追問道。巧書轉身,看著紅著眼睛的醋兒,他發覺自己硬逼著醋兒說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實在是太苛刻了。醋兒說到底還沒長大,在男女之事上並沒有開竅,冷月和李越己都是細火慢燉,怎麼到他這裡反而“威逼利誘”了?這樣下去,自己反而會遭到醋兒的厭惡。“是我多思了,現在冷月和你那般要好,我總覺得有些不舒服。”巧書頓了頓,“可是我又幫不上忙,也沒有什麼資格去乾涉,就自己和自己生氣。”醋兒看著巧書,“少爺,你不要多想了,我和冷月……”醋兒的腦海裡閃過冷月牽著自己手的樣子,耳邊仿佛又聽到他和芍藥說的那些話,她臉頰一紅,“我和冷月不是少爺你想的那樣子。”巧書看到醋兒扭捏之態,心如刀絞,但是又不想繼續乾涉醋兒,他努力抻出一個微笑,“沒事,你不用管我,你現在一天天已經很累了,我還給你添亂,著實是不懂事,外麵冷,我回屋了。”“嗯,少爺注意保暖。”醋兒囑咐道。巧書轉身,原本蒼白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他眉頭緊鎖,眼睛微紅,隻是這一切都因為背對著醋兒,沒有被醋兒發覺。他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坐在書桌前,拿著書卷,想要把沒讀完的書繼續讀下去,可是張了張嘴,仍是沒有讀得進去任何字。巧書的手一抖,書卷落在了地上。那原本夾在書裡的紙張隨著風飄出來,落在了不遠處的青石板上,巧書走過去拿起來,端詳了一會,冰冷的手指劃過紙張上的女子小像,他歎了口氣,把小像重新夾回了書裡。碎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他想要把門關上,卻被巧書阻止了,“把門開著吧,現在醋兒忙,我不願打擾她,隻能透過門看看她。”“是,少爺。”碎星退到一側,視線還停留在少爺的臉上。冷月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西屋裡出來了,他走到南屋門口,眼睛盯著南屋的門。這一幕讓巧書心裡很不舒服,他坐在椅子上,實在是無法繼續安心看書,抬手招呼碎星過來說道:“你去把冷月叫到我屋裡來,我有事找他。”“是!”碎星一路小跑出了東屋,走到冷月身旁,對冷月耳語一番,冷月冰冷的視線越過東屋的門簾落在巧書的臉上。他跟著碎星進了東屋,不發一言地走到巧書的書桌前,沒有一點敬畏的心理。碎星看冷月就這麼直挺挺地站在這裡忍不住開口說道,“冷月,你現在也是我們季家的人了,竟然見著少爺不叫人?”冷月的腰板依舊挺得直直的,“我隻是醋兒姑娘一個人的下人,其餘人的命令,我都可以不聽。”“醋兒姑娘也是我們季家的人,你是她的下人,也就是我們季家的下人,既然是季家的下人就得聽我們季家的規矩!”碎星開口訓斥著。冷月冷哼一聲,“醋兒姑娘又不姓季,怎麼會是季家的人呢?”碎星被他說的啞口無言,巧書擺擺手示意他下去,“我和他說一會兒話,你先下去吧,把門關上。”“是!”碎星轉身離去,把東屋的門關上,隻留冷月和巧書在屋子裡。冷月冷冷地看著巧書,並沒有一點畏懼之心,巧書嘴角微微上揚,“你這樣子倒和你沒失憶之前一樣。”“什麼一樣?”冷月的語氣不帶一點溫度。“一樣不把我放在眼裡。”巧書的視線和冷月的視線交彙。冷月裝看不見巧書眼裡的微微怒氣,“本性如此,可能就改不了了。”巧書看冷月無視著自己的敵意,開口說道:“我不管你是真失憶還是假失憶,你剛才也聽到了,隻要你在我們季家一天,你就要守規矩。”“什麼規矩?”冷月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看著巧書,他倒要瞧瞧這以溫柔好脾氣出名的季家少爺,能說出什麼威脅人的話來。季巧書抬起書桌上的茶碗,抿了口茶,“和季家婦孺家眷保持距離。”“季少爺說的是誰呢?”冷月眸子裡滿是挑釁的眼神。“你不必和我裝傻,你最近和誰走得近,你自然心裡有數。那個人不是你可以接近的,你若是對她圖謀不軌,就彆怪我不容你在季家生存。”巧書把茶碗放在桌子上,眼睛直勾勾盯著冷月,絲毫不畏懼眼前這個比自己高大許多的男人。冷月看著巧書,一股怒氣在胸中盤旋,“如果我說,我偏不,你能怎麼樣呢?”巧書藏在長袖裡的手微微握拳,他遏製住內心翻湧上來的怒氣,“我自有辦法讓你在季家待不下去。”“季少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醋兒屬於自由身吧,根本不是你們季家的私人財產,你又何必執著呢?不如讓醋兒自己去選擇,還是……季少爺覺得搶不過我?”冷月的話傳到巧書的耳朵裡,刺耳得要命。巧書抬眼看著冷月,“你不必對我用激將法,隻要你對醋兒跨越雷池一步,我定用儘所有法子讓你滾出春城。”“少爺翻來覆去就是這兩句話,還有彆的話嗎,如果沒有,我就先走了。我今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做,畢竟我和少爺這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不一樣。”冷月轉身,徑直走到門口,打開門直接就離開了。季巧書的眉頭緊擰,他將桌子上的筆墨紙硯猛地全部推到地上,砸落在地上的硯台濺出來的墨點染黑了巧書的褲腳。一直在門口候著的碎星見冷月離開,就急忙進了屋,看到巧書憤懣的臉,急忙上前把地上的東西收拾起來,“少爺,您怎麼動這麼大怒,是冷月那小子做了什麼混賬事了嗎?”冷月原本握著的拳頭漸漸鬆了下來,他冷著臉,“沒有。”他看著地上的筆墨紙硯,癱坐在椅子上。他原本的優勢就是可以給醋兒一個溫暖舒適的生活環境,然而現在就連這個優勢都沒了,不但如此,冷月可以在醋兒勞累的時候,替她分擔事情,而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隻能靠著醋兒養活著。冷月說的對,他所有的憤怒隻不過是因為恐懼醋兒和彆人在一起,可是他有什麼資格去阻止醋兒追求幸福呢?他給不了的,為什麼就不讓彆人給醋兒呢?巧書歎了口氣,眼角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