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花樓的馬二娘原先也是萬花樓的花魁,萬花樓原先的老鴇從了良,想要把萬花樓關了,馬二娘不肯,她打小就在萬花樓長大,學的是怎麼討男人喜歡,其餘的活兒她都不會乾,也不想乾。於是,她用那半生的積蓄換來了萬花樓老鴇的位置,接手了萬花樓所有的姑娘,然而她半點經營之道都不會。原先這春城隻有萬花樓一家賣笑的酒樓,生意還不愁,然而這新的清水坊一開,就把萬花樓的客人全部搶去了。她為此愁苦不堪,不知如何是好,恰好醋兒主動上門拜訪,她死馬當活馬醫,便把醋兒叫上來,且聽有什麼好主意再說。醋兒和冷月上了二樓,冷月被攔在了門外,醋兒示意冷月在門口候著,冷月擔憂地看著她,想跟著進去。醋兒輕聲在他耳邊說道:“你不用擔心,我要是出什麼意外,我就故意弄出聲響,到時候你再破門而入就好了。”冷月拗不過醋兒,無奈隻能遵從,“嗯。”醋兒推門而進,撲麵而來的是濃重的脂粉味,層層帷幔中隻見一身姿綽約女子的背影。醋兒轉身把門關上,看著那隱隱約約的身影輕輕喚上了一聲,“二娘,在下宋醋兒特意來拜訪。”馬二娘聽到那清脆的一聲呼喚,轉身掀開帷幔,露出一張白皙的鵝蛋臉,含著水似的杏眼看著醋兒,“聽說你有讓我這萬花樓生意‘起死回生’的主意?”醋兒看著馬二娘微微一笑,朝著麵前的紅木桌子伸出手來,“二娘且坐,聽我慢慢道來。”馬二娘看那醋兒清秀的臉,抿嘴笑了笑,“你這小丫頭看起來還未及笄,竟然還敢上門給我這半老徐娘的人指點生意之道,怕不是我被漿糊糊了眼睛。”醋兒見馬二娘依舊站著看自己,自顧自地拉開紅木圓凳,坐在了紅木桌子前,她望著馬二娘笑著說道:“二娘,您的確是比我年長許多,見識也比我豐富,所以您應該也知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何必用年齡去限製自己的眼界呢?而且眼下萬花樓門可羅雀,不如死馬當活馬醫,試試又如何?萬一法子好用呢?”馬二娘看著醋兒臉上露出了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沉穩目光,她心裡也不免對眼前的這個小姑娘起了一絲信任感,她拉開紅木圓凳,坐在了醋兒麵前,看著醋兒,“你倒是說說,你有什麼法子?”醋兒看著馬二娘對自己說的話已經產生了興趣,眼睛一眯,“我不能把底兒先露出來啊,我這法子是我的籌碼,我需要拿這籌碼和二娘你交換點東西。”馬二娘的視線落在醋兒的臉上,“什麼東西?錢嗎?”醋兒搖搖頭,“不是現在就要錢。”馬二娘的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發出了篤篤的聲音,她看著醋兒,“所以你想要的是什麼?”醋兒看著馬二娘,“若是我這法子隻換了錢,萬一不好使,您豈不是虧了,我想到一個雙贏的法子,就是和您共同分每月的流水。”馬二娘一拍桌子,“什麼?!你要分流水!你知不知道我養活這麼一大家子需要花多少錢,且不說供給吃喝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就單說給她們做的那些衣服,就件件價值不菲!”醋兒看著發怒的馬二娘說道:“二娘先不要生氣,我知道經營這萬花樓並不容易,那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流水三七分,若是我這法子不起效,您的流水並沒有任何改變,我分文不收!”“你什麼法子,我先聽聽。”馬二娘的柳葉眉一挑。醋兒看著馬二娘,“我現在還不能說是什麼法子,二娘隻需讓所有的姑娘都聽我的就好。”馬二娘揉著眉心,“不行,我必須要知道你要乾什麼,你要是偷摸把我這萬花樓賣了,怎麼辦!”醋兒輕聲哄著馬二娘,“二娘,我們白紙黑字畫押之後,我絕對把法子告訴你,你隻需要聽我差遣就好,其餘的什麼都不用管,到時候,你坐在這裡什麼都不做,自會有白花花的銀子入手。”馬二娘看著醋兒,心裡依舊是有疑慮。醋兒看著馬二娘再度陷入思考,接著說道:“我就一女兒家,能乾什麼呢?”馬二娘看著醋兒,眼前的這個女孩的確隻是一個女子而已,並沒有什麼可以威脅到自己的地方。“二娘,我也是個女兒家在外和人做生意,你應該知道我的為難之處啊,所以您隻要相信我,我絕對會帶著萬花樓賺錢的!”醋兒眼睛裡滿是誠懇。馬二娘猛地站起來,轉身走到梳妝台前,拿出紙墨筆硯,坐在圓桌前,執筆將醋兒口述的東西落實在紙麵上,最後將紙張一轉,麵朝著醋兒,“你看看,沒有問題的話,就簽上你的名字。”醋兒看著那張紙上的內容,發現沒有什麼大問題,一邊畫押一邊說道:“我和二娘同為女子,自然知道女子在外做生意有多難,理應互相幫襯,我知道二娘不會害我,所以我也不會害二娘,二娘隻需要將底下姑娘交給我差遣即可。”二娘聽著醋兒四兩撥千斤的話,嘴角微微上揚,“你這小丫頭能言善辯的,我且暫信了你的話,和你簽署這契約,你可不要忽悠我馬二娘,要不我二娘讓你在這春城活不下去。”“醋兒自然知道二娘能在春城養活這麼一大幫子人,也是有自己的手腕的,肯定不敢得罪二娘。隻是我那法子說起來麻煩,實現起來倒是容易,二娘若是不放心,可以全程跟隨,到時候我可以邊給二娘你解說邊實施,明日辰時我會來萬花樓找二娘。”醋兒笑著說道。馬二娘看著醋兒,猛然一笑,“你這小丫頭,和我當年盤下這店鋪的時候的樣子,倒有些相似。”醋兒露出淡淡的一抹笑容,“可能是都有股不認命的倔強吧。”馬二娘望著眼前的醋兒,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皺紋,“想來我也支撐著萬花樓有些年頭了,現在也需要新人替我管管這萬花樓了,萬花樓能不能重新在春城裡存活,就靠你了。”醋兒深吸了一口氣,“我會努力的。”馬二娘忽然想起什麼,她再次轉身走向梳妝台,在妝奩中拿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玉牌,她把玉牌遞給醋兒,“你明早拿著這個來萬花樓,門口的人就會放你進來了。”醋兒伸出手來小心翼翼地接過馬二娘遞過來的玉牌,將玉牌拴在了腰間,她看著馬二娘,“那我就先行告退了,明早辰時我再來拜訪。”馬二娘點點頭,醋兒轉身,寬大的袖子掃過桌麵,忽然將桌麵上的茶碗掃到了地上。印著青花瓷花樣的茶碗瞬間就在地上炸開了,發出響亮的聲音,與此同時的一瞬間,二娘臥房的門被人大力踹開,醋兒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冷月抱在了懷裡。冷月仔細檢查發現醋兒沒有什麼事情後,將醋兒護在自己身後,冰冷的視線看著馬二娘。醋兒急忙從冷月的身後出來,攔住冷月,“我沒事,你誤會了,我是不小心打碎了個茶碗。”冷月冷著臉看著地上的茶碗,又看看醋兒毫發無損的樣子,發現自己的確是誤會了。他急忙作揖,“對不起,唐突了。”馬二娘的視線越過冷月,落在了屋子外頭東倒西歪的下人身上,“醋兒姑娘,這就是你的製敵法寶吧,我要是傷了你,這人是不是就會殺了我?”“沒沒沒,二娘多慮了,這是我不懂事的弟弟,他以為我在裡麵長久不出去,是因為出了什麼意外才這樣的,他腦子不好使,你知道的傻子力氣都很大。”醋兒給馬二娘賠著不是。冷月剛想反駁,卻被醋兒惡狠狠的眼神嚇了回去。馬二娘無意和醋兒爭辯,她擺擺手,“你帶著你弟弟離開吧,彆忘了明早辰時來找我就行。”“得嘞。”醋兒轉身拉著冷月的袖子,就順著樓梯往下走。冷月被醋兒拽著下了樓,他跟在醋兒身後,眼睛死死盯著醋兒拽著自己袖子的手,嘴角忽然揚起了一絲微笑。站在萬花樓門口的芍藥看著冷月下來了,又開始調戲冷月,“小兄弟下來了,明天還來嗎?”“來,明早還來。”醋兒回著話。芍藥越過醋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冷月,“我在問這小兄弟呢,小兄弟,你明早還跟著你姐姐來嗎?”醋兒聽到芍藥的話,低頭看了看自己,雖然自己自稱是冷月的姐姐,可是自己看起來挺小的啊,這人怎麼直接就默認她是姐姐了,真讓人生氣。冷月忽然反牽住醋兒的手,對芍藥說道:“她不是我姐姐,她是我心上人。”醋兒抬頭驚詫地看著冷月,冷月沒有給芍藥再說話的時間,直接牽著醋兒離開了萬花樓。醋兒一直沉浸在驚詫中,忘記反駁冷月的話,隻讓冷月牽著她走了二裡地,她才忽然想起來甩開冷月的手,捂著臉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