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不喜歡他了，年紀太小了，沒有共同語言。我現在喜歡成熟一點的，像爸爸這樣的，但是爸爸又不能跟我結婚，因為你已經跟媽媽結婚了，所以我隻能指望程叔叔了。”欣欣小大人的一麵展露出來，說出來的話叫人又好氣又好笑。“你有沒有想過，萬一程叔叔喜歡你媽，你媽要跟爸爸離婚，跟他結婚呢？”“這樣的話，我還是跟媽媽生活吧。傳說中的後媽都比較可怕，程叔叔還蠻和氣的，就算不能跟他結婚，天天見到他也挺好。”“你就沒想過幫我們合好？”“如果你們真的要離就離吧，其實前陣子你們吵架我都看出來了，好在我已經不是上幼兒園的小孩子了，能受得了。程叔叔人不錯的，就算你跟媽媽真的離婚，他也不會不準我們見麵的。”“欣欣，你真的不是你媽派來拉仇恨的嗎？”“什麼是拉仇恨？我很愛你啊老爸，我媽也不知道你今天請我吃飯。”望著欣欣眨巴眨巴眼睛的模樣，範誠想死的心都有。如果女兒真是他上輩子的小情人，那她一定是個把自己隨便拋棄的情場女魔頭，這才跟人家打了幾天的交道，居然把爸爸拋到腦後，隻記得彆人的好。不過話又說回來，最近自己似乎陪伴女兒的時間的確不多，才讓外人趁虛而入。範誠躺在冰冷的沙發上，心都涼透了。這個家，真有可能會散，甚至兩個女人都會毫不猶豫地離開自己，望著照片牆上那一張張熟悉的笑臉，聽到門外隱隱傳來小雅跟某人電話交談，不時發出幾聲輕笑，範誠的心裡就像紮進一把刀，甚至能感覺到滾燙的血湧出來。再不做點什麼，老婆可能會跟女兒想的一樣，也想嫁給那個姓程的。到了這個年紀，已經很了解自己的斤兩。按照女兒說的那些話，範誠對比了一下自己，越比越失望，越為自己擔心。無論是經濟能力還是外表，他都比不過人家。這個夜晚，和範誠一樣失眠的，還有黃恬。今天的她，做了一件連自己都不敢想的事——主動接觸馬桂珍。主攻不行那就助攻，兵法三十六計，總有一條用得上，黃恬今天用的，就是圍魏救趙這一計。現在單位裡關於她和範誠的緋聞已經傳得人儘皆知，她相信範誠的父母遲早知道，早一點暴露就是早一天為自己爭取主動，與其落個壞小三的名聲，還不如提前表現出自己的好。早幾天她就打聽好了馬桂珍的住址，周六還特意起了個大早跑去蹲點，從馬桂珍去的菜場，到她愛逛的小商品市場，最後回家時買日用品的超市，甚至她愛喝的豆漿，黃恬也買了來嘗。周日，黃恬又起了個大早，一路跟蹤馬桂珍，故意製造了一次“無意”的碰撞事故，把豆漿弄撒了，還弄臟了馬桂珍的衣服。馬桂珍正要發作，黃恬卻十分乖巧地賠不是，還定要去買件新衣服賠給馬桂珍，反倒搞得她不好意思，兩個人因此而相識，最後黃恬請馬桂珍去了馬桂珍最喜歡的館子吃午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說的就是黃恬這種大膽的做法，為了範誠，平日裡不是很擅長說好話的她硬是逼著自己說儘好話，給馬桂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兩人甚至約好下次一起逛街。就這樣，僅僅花費兩百塊錢不到，黃恬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可惜當日的精彩不能與人分享，否則，她一定會被認為是腹黑心機女。在她看來，為了愛，用點手段算不得什麼。範誠好煩惱，就在這晚，他無意中看到小雅在對著鏡子折騰了好久，一會兒捏肚腩上的肥肉，不滿地皺著眉頭，一會兒又把頭發弄過來弄過去，嘗試做出更美的造型，再一會兒，她又是畫眉毛又是抹口紅，往死裡捯飭。這還不算，已經連著好幾天，範誠聽見臥室裡有健身操裡的音樂了，問題是小雅的體形非常標準，並不算胖呀。他趁小雅上廁所的時候溜進去看過，屏幕上是個染著黃頭發的韓國女人，叫鄭多蓮。範誠在網上一搜，驚覺那韓國女人已經四五十歲了，也不知更年期到沒，總之濃妝豔抹，凹凸有致，辣得堪比二十出頭的姑娘們。此女三十多歲的時候生兒育女，肥成膀大腰圓的師奶，後來因為丈夫嫌棄而奮發圖強，拚命鍛煉，瘦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如今那俏師奶已經不肖擔心丈夫外頭有人，隻可能丈夫擔心她在外頭有沒有人了罷。範誠有種小雅要綻放第二春的感覺，最讓他難受的是這第二春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小雅在家的時候，依然是和從前一樣穿著沒型沒狀的家居服，臨出門時就會煥然一新。範誠想大喝一聲：站住！你這樣出去給誰看？範誠真地鼓起勇氣想把這句話喊出口，還沒等到他把聲音發出來，門已經重重地關上，挾帶而進的冷風像是刮了範誠一記耳光。範誠歎了口氣，萎頓在沙發裡，心裡全是小雅出去後，跟誰見麵，說些什麼，又會不會想到他。冷戰將近一個月，範誠非但不像老爸說的那樣掙回男人的麵子，反倒還有丟了老婆的危機。上班也打不起精神來，常常望著手機裡的全家福照片發呆。這些變化，沒能逃過黃恬的眼睛。上次之後，她已經學乖巧了，不要再貿然出現在範誠眼前，也不要再隨便表白，想要握住手裡的沙，手不能太鬆，更不能太緊。通常來說，老人並不難哄，前提是並非她的兒媳婦。天底下無論多善解人意的兒媳，在婆婆眼中也是來跟自己搶兒子的“情敵”，不僅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小情人，兒子也是媽媽前世的最愛。黃恬研究了不少婆媳關係的書和電視劇，深得其中真意，小心翼翼地繼續跟馬桂珍來往，因為有心，可以一再製造巧遇，一起排隊買東西，或者大方點，在馬桂珍零錢不夠的時候奉上個塊八毛的，買到什麼好吃的，也給馬桂珍來一份兒，輕輕鬆鬆地就收住了老人的心。這一天終於到了，又是一個周末，小雅照例帶著欣欣回娘家吃飯，範誠雖然很想跟著去，卻拉不下臉皮，加上老媽已經有日子沒見著孫女，決定召他回宮問個詳細。太後的懿旨是無法抗拒的，範誠本想在外邊的小館子隨便對付兩頓，最後也隻好硬著頭皮乖乖回家。進門前，他還在心裡敲著鼓，到底要不要把自己跟小雅冷戰的事說出來，又擔心一旦開了口，老媽肯定要把冷戰的原因問個明白，這要是一問，就必須把家裡失盜，那隻秘密手機曝光的事給說出來。馬桂珍雖然潑辣，卻不是個蠻不講理的人，尤其是原則問題，素來對兒子嚴格要求。範誠小時候的各種頑皮,老媽並不會因此而生氣，老範要揍兒子的時候，她還會幫範誠的忙，說誰家的兒子不闖禍。可有一次，範誠因為太想買變形金剛，而偷了家裡三十五塊錢，罪行敗露時，他本以為老媽會和以往一樣，原諒他，最多是說兩句而已。不料老媽下起狠手，把範誠打了個屁股開花，整整一星期都是趴著睡覺。從此關於原則性的錯誤，再不敢犯，想一想都屁股疼。範誠正躊躇不前，忽聽老媽聲音從身後傳來，回頭一看，老媽正滿麵春風地跟人在聊天。這一看，把範誠給嚇了一跳，老媽正聊天的人，居然是——黃恬。範誠以為自己看走了眼，用力閉了下眼，再睜開，還是黃恬。“媽，您這是......”範誠簡直不知怎樣開場才好，黃恬這又是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位小黃姑娘啊，人可真好，我在菜場買菜，她看我東西多，特意幫我拎著送回家。”馬桂珍親熱地拍拍黃恬的肩膀，又白了兒子一眼：“養兒子有什麼好，一點都不牽掛我這個娘，兒媳婦也是個不省心的，還不如人家黃姑娘。”“瞧您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這沒什麼的。”黃恬不好意思地笑笑，彆有深意地看了範誠一眼。“我可沒誇你，說的句句是實話，將來呀，誰要是娶了你，那可有福享。”馬桂珍讚賞地望著黃恬。“您也好啊，誰做了您的兒媳婦，那也有的是福享。”黃恬彆有用心地答了這麼一句，然後把手裡大包小包的蔬菜水果遞給範誠，“您也到家了，我還是先回去吧。”黃恬彬彬有禮地道彆，馬桂珍笑眯眯地揮手，範誠心裡越發摸不到底，這個黃恬，到底想做什麼，怎麼跑到媽麵前來了，上樓的時候，他決心先弄清這個問題，至於小雅，在沒想好最佳答案之前，最好還是彆說。這天的飯吃得並不舒服，儘管繼父並不在家，範誠卻沒能好好跟老媽說話，馬桂珍一開口就是對小雅的各種批判，說她不把自己放在眼裡，連個電話也沒有，還不讓自己看欣欣。範誠一邊腦筋急轉彎地想著解釋的話，一邊還得問出黃恬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費了不少勁。最後他確定，黃恬野心勃勃，而且手段多多，相比起她，小雅雖然已為人母，卻還算得上坦率純真，從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不會跟他耍花樣。飯後，範誠逃也似地離開了老媽家，上車第一件事，就是給黃恬發短信。本來還想跟她打個電話，又怕到時候她一開腔就哭或者撒嬌，會影響情緒，便決定還是發一條有力量的短信給個痛快。“請不要再出現在我媽麵前了，我跟小雅是不可能離婚的，也請你彆再我身上浪費時間，祝你早日覓得如意郎君，對不起。”